小紅說：「讓麗娜和你媽說，告訴她們必須去，要不去就黃了，婚不結了，說她可不想呆在縣城裡，就這麼說。」
六六說：「沒用，我爸媽說了呀，讓我倆過去，在那邊過。」
小紅說：「笨哪。那成什麼事了？不養爹媽呀？那不得讓別人戳脊梁骨啊？那日子還能過嗎？」
六六怔了一下：「對呀，我家就我一個，那不成了不養爹媽了嗎？」
小偉伸手搭到六六肩膀上說：「行啦，走吧，我去看看我嬸。你平時挺機靈的，怎麼這會兒像頭豬似的。」
六六說：「屁話，你那麼能耐在你家大娘面前還不是個孬貨，你敢頂啊？」
上了三樓。樓道里也不暖和，四處進風，濃郁的消毒水味兒刺激著鼻子。
來到病房，住著四個病人，六六媽在中間，麗娜正坐在床邊剝桔子，另一床的一個小丫頭眼巴巴的瞅著吞口水。
這年頭冬天的水果還不是所有人家都能買得起的，城裡還強點，這種小縣城水果根本就是奢侈品。
「你吃吧，我不吃了，我不太愛吃。」六六媽半靠在枕頭上對麗娜說。
麗娜說：「嬸你真默及，幾個桔子你都磨磨小半天了，你就不能聽話呀？」
小偉走過去：「嬸子，怎麼樣了？什麼毛病啊？」
麗娜站起來：「小偉，小紅。你們咋來了呢？」
六六媽說：「老毛病了，我說不來住院這爺倆就作妖，在家躺幾天也就過去了。你們咋回來了呢？不忙啦？這還害你們跑一趟的，沒事兒。」
小偉說：「不是特意回來的，我爸媽全家都回來了，回村裡一趟，我順便來看看你。我叔呢？」
六六媽說：「回去弄飯去了，醫院的東西不好吃還貴。」
小偉愣住了，問六六：「回家弄啊？這麼遠？」
六六挑了一下眉毛，說：「不回去弄她就鬧啊，這老太太現在太能作了。」
六六媽瞪了兒子一眼，說：「掙點兒錢那麼容易啊？你們有錢哪，留著過日子，別叫麗娜委屈著，我和你爸好糊弄。」
小紅說：「掙錢不就是為了花的嗎？有事不花留著下崽啊？那還掙他幹什麼呀？嬸子你這思想就不對。你這是給六六和麗娜找麻煩呢。
一家人，現在條件也好了，你和我叔就什麼也不管，享福，高高興興過日子多好，將來抱抱大孫子，是不？你說呢嬸兒？」
六六媽說：「我和他爸怎麼都行，能將就，他倆把日子過好就行了。錢花我們身上不遭勁了嘛。」
六六說：「媽你說啥呢呀？信不信我回去把錢一把火燒了？我看這玩藝兒也沒啥用，不花要他幹什麼呀？摟著睡覺啊？趕明兒個我買賣也不做了，回來種地，你們不就是想這樣嗎？」
六六媽說：「死孩子，怎麼說話呢？你們進城裡不得用錢哪？啥啥不得花錢？這頭能省就省點，省著到那邊緊巴。出門在外有那容易呀？你一個老爺們沒事，不是還有麗娜嘛。」
小紅說：「嬸你這話就不對知道不？」
六六媽看向小紅：「咋了？」
小紅說：「你這麼說這麼做的，你讓麗娜怎麼辦哪？理直氣壯啊？那成了什麼事兒了？得讓人家指著罵不？六六以後在外面還能抬起頭不？那日子還能過呀？」
拿了兩個桔子在六六媽不舍心疼的眼神里塞到隔床那小丫頭手裡，在她小臉上摸了一把，接著說：「錢掙來了不就是花的嗎？改善生活，孝敬爸媽，養媳婦兒養孩子養老人，對不？你說你和我叔這樣，讓他倆怎麼辦？真什麼也不幹了回來種地呀？」
六六媽的視線還粘在那兩個桔子身上呢，小紅無標的歪了歪嘴，問六六：「你和我嬸兒說了你掙了多少錢沒？」
六六說：「說了呀。我媽讓我誰也別說，藏好，悄悄的和麗娜過日子，等以後有孩子了要用再拿出來。」
小偉拍了拍六六，說：「我感覺呀，你還是沒說明白，也沒做明白。」
扭頭對六六媽說：「嬸兒，你是不是感覺好不容易掙點兒錢，得攢著藏著，等真有什麼大事再拿出來？」
六六媽說：「日子不都是這麼過嗎？不想長遠點兒怎麼行，這是運氣好，掙了，以後要是掙不著呢？總有這機會呀？哪有那好事兒，那不是家家都發財了？日子不能總指望著運氣過。」
小紅說：「嬸你想左啦，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城裡人都在做買賣呢，現在有錢人多了。六六這點兒錢根本不算什麼。
以後他得掙的比這更多，而且是月月都有，嘎子和四偉這一個月掙了十幾萬呢，六六要是去了不也是啊？你說你們不跟著去奉天耽誤多少事兒？」
六六媽眼睛瞬間瞪的老大：「一個月？十幾萬？嘎子和四偉啊？」
小紅說：「是啊，這事兒我還能哄你呀？真的。現在錢好掙，買賣都支起來了還能停了呀？那不就是月月有錢。奉天那是省城，掙錢機會更多。」
六六媽說：「那六，你和麗娜別在這陪我了，家裡用不著你們，趕緊回去收拾收拾走吧。我的媽呀，一個月十萬，那得是多少錢哪。」
麗娜哭笑不得的說：「嬸啊，這都要過年了，小偉小紅都回來了，我們這會兒去幹什麼呀？」
六六媽問：「過年不能開買賣呀？」
小紅說：「過年都放假了，得正月過了才能開呢。」
六六媽點了點頭，有點兒不是心事。
小紅說：「那邊房子也是現成的，住樓上，有暖氣，也不用劈柴，廁所就在自家屋裡，而且小偉家一家，他大爺一家，我家，嘎子，四偉長遠這些人都在那，大夥住一起，多好啊，是不？
咱村裡好幾家丫頭在那上班呢。
你沒事了還能下樓去和小偉媽我媽嘮嘮嗑，溜達溜達，什麼活兒也不用乾了，不好啊？六六和麗娜也省心，就一心撲騰買賣，將來再給你們添個大孫子。
不用幹活了，你把身子養好，是不是也省心？哦不對，省錢。是不是？吃藥不花錢哪？他們倆跑那麼遠，歲數又小，不得有個老人給支支招點點路啊？
你說你們不去，有好日子不過，他倆過去能過舒坦不？能安心弄買賣不？你這身子犯了就花錢，犯了就花錢的，他們倆再來回折騰幾趟，這一反一正的得少掙多少錢？
而且他倆在那一天在外面累夠嗆回來也沒個現成飯，將來麗娜要是懷了也沒人照顧的，嬸你說，你是不是想左了？是不是沒想對勁兒？」
六六媽怔怔的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