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哈哈笑起來，扭頭看了看那邊病床的人，捂著嘴趴在麗娜身上哧哧樂。
小偉搓了搓下巴，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六六媽說：「癩子家裡膽小，他爺當年被整過，他大爺也是這麼死的，能不怕嘛。」
六六說：「這都是什麼年代了，現在城裡到處所有人都在做生意，你看咱們這縣城，看看哪條街沒個幾十家買賣？我就不信癩子他爹沒來過縣城。想不明白。」
六六媽說：「你們不懂。原來那會兒啊，說變就變，好些人習里糊塗的吃了虧。你們小些沒經歷過，癩子他爹正從那時候過來的，能不怕嗎？那可真是往死里整，沾上就是家破人亡的事兒。」
小偉說：「我爸媽，小紅爸媽，你們不都是從那時候過來的嗎？這怎麼，還不一樣啊？」
六六媽說：「聽見，看見和親身經歷能一樣嘛。你們哪，讓你爸媽啥的去癩子家裡勸勸，要不讓哪個幹部說句話，這能掙著錢了不讓出去，也是挺弊的慌的。」
麗娜在一邊翻了個白眼。
六六媽伸手拍了麗娜一巴掌，說：「你也不用翻白眼，行啦，以後你們說了算，我想不明白慢慢想。其實啊，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小日子過好，我和你爸怎麼都行。別說去奉天，去北大荒都行。」
六六問小紅：「你倆沒事啦？你們回來辦什麼事啊？」兩家人搬走一年多了，工作關係戶口全都走了，和這邊確實扯不上什麼了。
小偉說：「小紅，給縣裡建幾所學校。咱們那會兒上學多難哪，現在有點兒錢了，想著把學校弄弄，讓咱這邊的小孩兒能好好上個學，也算是積點德吧。」
六六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問：「幾所？幾所？」
小偉說：「三所小學，一個高中。小紅說高中太破了。」
病房門一開，張秀同志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看到小偉就喜笑顏開的撲了過去，小紅一把拽住秀兒的脖領子：「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當我面就往我老頭身上撲啊？」
幾個人都樂了，秀兒反手摟住小紅，在臉上巴嘰了一口說：「我又不和你搶。」
小丫頭在一邊刮臉：「羞羞羞羞。」
小紅過去在小丫頭臉上親了兩下，問：「還羞不？」小丫頭尖叫著往她姥姥身上爬。
王桂芳也算是插著空了，問小偉：「明天，明天幾點去？」
小偉說：「隨便，幾點都行，你哪個時間方便？」
王桂芳說：「我都行。那個，我去哪等你們？」
小偉說：「我住在招待所，201，你過來去找我就行。」掏了一張名片遞給王桂芳：「這上是我電話和傳呼，你找不著我就找個公用電話。」
六六說：「王姐你把這名片收好，將來去奉天了哪的要是有事也找他。他這名片在不少地方好使，有面子。」
小偉說：「就能胡扯，一張名片有個屁的面子。王姐你別聽他咧咧，不過要是去奉天肯定沒問題，你打電話過來就行。」
六六說：「你還真別說，拿著你名片去市裡辦事絕對好使，現在咱遼東誰不知道兄弟呀。」
秀兒伸手說：「給我給我，我也要。我還沒有呢。」
小偉就掏了一張給秀兒，說：「你怎麼跑這來了？」
秀兒說：「在道上看到我二大娘和王嬸了，在那訓小兵呢，說我六六嬸兒在這住院，我一估計你倆肯定就在這頭唄。」
小紅問：「這大冷天的你放假了怎麼不回家呢？」
秀兒撅了撅嘴說：「回家幹什麼？就一天到晚在屋裡窩著門都出不去，我不幹。我在縣城玩幾天再回，和同學一起。」
小偉說：「那正好明天和我們一起回去。完了一起去奉天，今年都在奉天過年，過了正月再回來。你要是愛在那邊呆著就等開學再回來也行。」
秀兒蹦了幾下：「我去我去，我開學再回來。我早就想去了，我爸不讓。上回他去都不領我。」
小紅給秀兒捋了捋頭髮：「瘋瘋叨叨的，怎麼整啊你。」
小偉一下樂了出來，趕緊扭頭看向旁邊。這話可是原汁原味王嬸天天罵小紅的話。
六六問小紅：「蓋小學到是簡單，蓋高中得不少錢吧？你真要蓋呀？」
小紅點頭說：「蓋呀。我在這上學那會兒就這麼想了，什麼破地方啊。我那會兒就想，要是有錢了就蓋個大的，暖氣足足的，教室大點，有圖書館有電教室，大操場，還得有個花園。」
六六看向小偉：「真蓋？你也不管？」
小偉說：「這事兒我管什麼呀？好事兒。給家裡積積德。而且小紅花的是她自己的私房錢。」
六六看向小紅：「大富婆啊。」
秀兒眼睛就亮了，抱著小紅胳膊問：「嫂子你真要蓋個高中啊？」
小紅說：「嗯，重新蓋一個，在河東，你是趕不上了。明年有把握沒？你哥可是連車都準備好了跟你說，你考上工學院就給你。遼大也行。」
秀兒握著小拳頭說：「我肯定能考上，你們就等著吧。為了汽車我拼了，誰攔我我跟誰急。」
六六問小偉：「你們什麼時候回奉天？」
小偉說：「明天回村，估計後天大後天吧，二十五號我要開會呢。」
六六說：「那你明天給我叫車，我明天就搬過去，等你回去我也規置差不多了。」
小偉點點頭，病房門又開了，小偉爸媽王嬸帶著張兵走進來，小偉爸手裡拎著一個大果藍，真的是大果藍，就是用平常家裡的腰筐裝的。
小偉媽和王嬸進屋就和六六媽熱絡的嘮在一起。
幾個人都是從小長起來的，家裡孩子又從小玩在一起，那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在這個年代再往前，人和人之間的情誼不是現代年輕人所能理解的。
「你說你腦子裡是不是塞石頭了？放著福不享啊？我倆都在那邊你怕個啥？」
「行啦，就是沒拐過來彎嘛，窩搓我有意思啊？你們在那邊挺好唄？看著是不一樣了。你們也是有福，小偉小紅這一下就出息的不像個樣。聽說城裡房子可不好弄了？」
「咱們這都是小偉個個兒自己蓋的，也不和誰爭啊搶啊的，有什麼不好弄的。」
六六說：「早知道早點兒讓你家我大娘過來了，哪用得著我費這麼大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