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說:「去了問問唄,你還想把京城飯店的在這報了呀?」

繼大娘說:「他說了報銷車旅費和住宿,京城飯店不也是咱們出來住的嗎?」

小黃堵了一輛計程車,四個人上車。「吳宮大酒店。」

其實公交車就在廣場邊上,從火車站到福建中路,吳宮邊上就有站,可四個人全是兩眼一摸黑,誰也不知道。

在這個年代,滬海的夜色顯得璀璨奪目,五光十色的各種燈光,琳琅滿目的店鋪,傳說中的酒吧,全是外國人的咖啡館,飄著香味兒的生煎包,都叫來自全國各地的『土老帽』們應接不睱。

這會兒浦東已經有了初步的發展,但在浦西人眼裡還是鄉下,何況來自外省的。

開房,吃飯,睡覺。

張福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鐘才睡著的,但仍然在早上天一亮就清醒了過來。

懷著激動的心情和無限的憧憬洗漱完畢,張福看了看時間,距離招商大會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他在屋裡轉了幾圈,也沒事做,想去把老媽叫醒想想沒敢,把窗子打開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面,想像著自己未來的情形,頓時有一種豪氣從胸中升起,連對面那棟百米高樓在眼裡也變得尋常起來。

「澎,澎澎澎。小福,小福?」

繼大娘的敲門聲把張福驚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在窗台邊睡著了。咽了一口口水,跑過去把門打開。

「你是起了還是沒睡呀?還是正睡著?」繼大娘看著跑進衛生間洗臉的張福問。

「起早了,剛才又迷糊著了。」張福有點兒不好意思。

「快洗,完了下去吃飯。吃完飯上來時間正好。我剛看了一下一個人沒有,不太像你說的那麼熱鬧啊。」繼大娘有點耽心。

張福說:「人肯定不能少了,你就看著吧。」

繼大娘說:「那咋這一早晨也沒看到一個呢?」

張福說:「不住這唄,這一晚上這麼貴,有幾個人捨得呀?多正常啊。」

繼大娘搖搖頭:「要是連在這住一晚上都捨不得,那人能幹啥?開小賣部啊?按你說的那,一弄一個省,還得交啥加盟費,再上貨宣傳,沒有個幾十百八萬能行?」

張福說:「人家還非得和你一樣啊?這邊又不是這一家酒店,住哪不行。」

繼大娘說:「開會在這,誰能特意找麻煩住別的地方去?真像你說的這麼好的項目,這麼大的買賣,來的不都得是大老闆哪?反正,我感覺,沒啥底。」

張福說:「還興人家今天才到呢,非得提前來呀?來了就不興有別的事?哪有那麼多事,你一天真是的。」

娘倆拌著嘴,張福把臉擦了,一起從房間裡出來,匯合了小勞和小黃,到外面街上找東西吃。

這邊是老城,街道很窄,房子也很破舊,和咫尺之隔的南京路完全不像是在一個城市裡。路邊都是私建的兩層三層小樓,電線亂糟糟的扯著,牆皮脫落門窗老舊。

臨街這一面全部都改成了門市,弄的亂七八糟的,牌子大大小小千奇百怪,整個街面給人一種又亂又髒的感覺。

頭上都搭著竹竿什麼的,晾著被子衣服和床單,人很多,行色匆匆的,車輛鳴著響笛慢慢駛過。自行車很多,和路人擠在一起,哇啦哇啦的說話聲吵吵鬧鬧的,一句也聽不懂。

有很多早餐店,人群擠在窗口購買,醬肉包子,生煎包子,買了幾個拿在手裡邊走邊吃,香味和著蒸氣在街頭飄蕩。門市中間夾著巷弄口,窄窄的,看進去黑洞洞的,裡面就是本地的普通人家。

繼大娘左右看了看,對這個環境有點不太適應,說:「就吃這個包子吧,行不行?」

張福點點頭:「隨便,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幾個人走到街頭十字路口一家生煎店。

這家店店面在視線之中最大,裡面有桌椅可以堂食。

裡面的桌椅像小學教室一樣,一排一排的擺著,左右各留出一條往後的過道。在店裡吃東西的人不多。

四個人隨便找了個看起來還乾淨的桌子坐下,等了一下,沒有人來服務,小黃拉住一個走過的店員:「吃東西。」

那大姐用鄙視的目光看了看四個人,抬手比了比:「交錢買票。」口音很濃,不過還聽得懂。

原來這裡是和東北以前的國營餐館差不多,服務員不服務,要自己去交錢買票,自己端東西過來吃。

小黃起來,去買了四籠生煎四碗餛飩,然後就到臨街這邊的煎鍋邊等著。煎鍋是單獨的一個屋,兩個窗口,一面臨街一面在店裡,街上排著隊,店裡沒幾個人。

煎包師傅面無表情,也不理店裡店外的人說什麼,像聽不見一樣,只是忙活著自己的。

等了好一會兒,餛飩都快喝完了,四個人的煎包才算出了鍋。

不過餛飩和煎的味道還好。

吃完飯出來,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四十多,離九點開會十多分鐘,四個人就回了酒店。

會議在三樓。

一出電梯是個中轉廳,會議室的門已經開了,裡面有幾個年青的男男女女在忙活著布置會場。橫幅已經拉起來了,迎面是投影,已經在播放著,筆記本電腦就放在第一排桌子上,邊上擺著一撂一撂的宣傳單。

一邊牆角擺著輛自行車,貨架上有一個小箱子,四周貼著烹飪鈣的廣告畫。

會場裡稀稀拉拉的坐著十來個人,都穿著大衣圍著圍脖,有的還在打著哈欠。

張福興奮的拉著繼大娘走了進去,激動的看著屋裡的一切。

屋裡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就各自弄自己的了,沒人搭話。

張福興沖沖的往前走,被繼大娘拉住,瞪了他一眼,隨便在後面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張福就像屁股上生了刺一樣,坐也坐不住,晃著腦袋東看看西看看,觀察那些來開會的人,總想找個人搭話。

陸陸續續的有人進來,接近九點的時候,會場裡坐了大概有三四十人。

不過繼大娘有點失望,看過去,沒有幾個人像是有錢的樣子。

這個年代想辯別一個人是不是有錢還是很簡單的,衣著打扮言談舉止都有很大的區別,這是裝不出來的。不像後世,物資多到剩餘,信息大爆炸,真真假假的混雜在一起。

張福終於找到了和人搭話的機會,身邊坐下一個穿著黑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小格子圍脖塞在衣領裡面。

「你也是來加盟的呀?」張福問人家。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張福,禮貌的笑了一下:「看看,還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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