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芳扭頭看過去。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米七多的個頭，穿著件水洗綢三緊衫笑著走過來。這幾年遼東這邊很流行這種衣服。
「哦，我光顧和孩子說話了，沒注意。我帶孩子回家，你在這幹什麼？」
「我去縣裡，不是從這禮拜開始雙休了嘛，我過來報計劃。整個工作都得調整，值班和會議安排幾乎就得重做，你們沒弄啊？也得弄吧？」
男人叫鳳旭，是縣水利局的辦公室主任。
王桂芳把貝貝抱起來，攏了攏頭髮：「也在做吧？我不太知道，應該也是辦公室那邊在做，我們也就是等通知唄。」
鳳旭看了下表，說：「正好碰到了，一起吃個飯？」看了一眼大眼睛盯著他看的貝貝：「這是你女兒啊？挺漂亮的。」
貝貝的穿著打扮可不是這會兒一個小縣城的孩子能比的。
不像後世隨著經濟發展和物資過剩全國上下到處都差不多，在這個時代各地差異太大了，尤其是城市和農村。
鳳旭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他可不是沒什麼見識的人。
王桂芳說：「今天還是算了吧，孩子剛回來，平時我們見面就不多，我得陪孩子，等哪天吧。」
鳳旭說：「吃個飯嘛，你回家還不吃飯哪？咱們找個離你家近點的，把你媽也叫出來一起，行吧？」
王桂芳有點兒猶豫，看了看貝貝。鳳旭笑著問貝貝：「叔叔去請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貝貝搖了搖頭，摟緊了王桂芳的脖子沒吱聲。
王桂芳說：「還是算了吧，以後有時間的，這孩子膽有點小。」
鳳旭說：「小孩子不都這樣，熟了就好了，不接觸接觸總是得怕。平時孩子你媽幫你帶啊？」
王桂芳給貝貝扯了扯背襟，說：「沒，在她乾媽那邊上學呢，我媽身體不太好，再說咱們縣裡教育方面總歸也要差點。你去忙吧，我抱她回家。」
鳳旭也沒再強求，說：「我送你一段吧，說說話。」
兩個人順著路邊往北走。因為王桂芳來的晚，房子沒分在縣局自己的家屬樓這邊，而是分在了農業農機這邊，也就是上次小偉他們來的那一片兒。
小縣城，各局辦其實都是混著的，這時候也沒什麼小區，都是敞著的，像縣委縣府各部門不少人就住在縣局那邊，小紅家原來的房子是城建局蓋的，可住的人不少都是土地教育和農業的人。
原來那會兒房子都是公家的，都是免費分，能分到就滿足了，沒人計較別的。
一邊說話一邊慢慢走。
「你們局裡也房改了吧？你得交多少錢？錢不夠的話我幫你湊湊，我手裡還有點存款。」鳳旭扭著頭看著王桂芳隨意的說著。
王桂芳說：「通知了，這回好像是一刀切，不管是平房樓房所有人都得辦。也挺好，以後房子就是自己的了，住著也放心，還可以買賣，也是好事。」
鳳旭問：「你們得交多少錢？」
王桂芳說：「沒細算，我們下禮拜開始辦，估計得萬八塊錢吧，我工齡短。」
「媽媽。」貝貝叫了一聲，小手衝著街邊抓了幾下。
王桂芳扭頭看過去，是賣氣球的，五顏門色的氣球吹好了扎在一根彩色的塑料杆上。
「想要啊？」王桂芳抱著貝貝走過去：「老闆，氣球多少錢？」
「那個帶杆的呀？一塊。拿繩綁的五毛，都灌的氫氣，拿著離火遠點。」
「要哪個？」王桂芳問貝貝，把貝貝挪到一隻胳膊上，別一隻手去褲兜里掏錢。
「這個，還有這個。」貝貝指了指黃色和紅色的兩個氣球。
王桂芳說：「只能要一個。要哪個？紅的還是黃的？」
貝貝有點糾結，看著氣球在那想，邊上鳳旭掏出兩塊錢扔給老闆，把兩個氣球拔出來遞給貝貝：「來拿著，叔叔請客。」
王桂芳說：「給她買一個就行了。」
鳳旭說：「孩子喜歡就買唄，一塊錢的玩藝兒。拿著吧。」
貝貝看著王桂芳，王桂芳說：「拿著吧，謝謝叔叔。」
貝貝這才高興的接過氣球：「謝謝叔叔。」
鳳旭在貝貝小臉上摸了一把：「這孩子真招人稀罕。」
貝貝慢了半拍沒躲開，氣洶洶的瞪著鳳旭，鳳旭笑著問：「咋了？」
貝貝說：「爸爸說，女孩子不興讓男的碰，你是男的你不知道啊？」
鳳旭看向王桂芳，王桂芳臉紅了一下：「她乾爸。她命好，乾爸乾媽對她可好了，比我都好，爺爺奶奶拿她當親孫子似的。一家好人。」
鳳旭問：「哪的呀？市裡的呀？」
王桂芳說：「原來就咱這的，全家搬奉天去了，去了幾年了。她干姥爺原來就在農機站。」
鳳旭愣了一下：「王站長啊？咱們這搬奉天的就是原來王站長了吧？」
王桂芳說：「你認識啊？」
鳳旭說：「我參加工作前人家就是站長了，能不認識嘛，就是人家不認識我。他是調過去的吧？聽人說是升了。」
王桂芳親了還在氣哼哼的貝貝一下：「叔叔是喜歡你。嗯，是調過去的，在建設廳。」
貝貝拍了拍王桂芳的頭：「姥姥。姥姥來啦。」
王桂芳扭頭看過去，貝貝姥姥從樓角走過來。
現在生活各方面條件都好了，過上了舒心的日子，貝貝姥姥的氣色也好了許多，精神頭也足了，正眉開眼笑的沖貝貝招著手。
貝貝扭了幾下，王桂芳把她放到地下，小腳邁開蹬蹬蹬跑了過去：「姥姥。」
貝貝姥姥答應了一聲，把貝貝抱起來親了一下：「怎麼不回家呢？不想姥姥啊？」
貝貝說：「想。回了的，媽媽在和那個叔叔說話。」
老太太把貝貝放到地下拉著走過來，一直抱著她可受不了，現在貝貝的小身子墩墩的，結實著呢。
鳳旭笑了一下：「嬸兒。」
貝貝姥姥也笑著點了點頭，說：「在這大馬路上站著幹什麼呀？家屋去說唄？」
王桂芳瞪了自己媽一眼，對鳳旭說：「行了，我媽過來了，那今天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