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天下第一有名的『神醫』,莫過於安道全無疑。可這並不是說他就真的天下醫術第一,更非是內科、外科、婦科、骨科、兒科等,全都第一。

楊老吉就是一不差他甚個的名醫,前趙宋內廷御醫,尤其在調理溫補方面。安道全也自認要避讓一頭。

自從供職於齊魯,楊老吉已經不止一次出入齊王宮。可他來此再多次,心中兀自會被震動。

太簡陋,太簡樸也。

此刻被一內侍引著,通過夾道進入後宮。那隔牆遠一點就是前庭的奉天殿,近一點是各式小偏殿,石板甬道穿過,前後都是持刀搶挺立的侍衛親軍。

楊老吉徑直到了北苑,在門庭出見有內侍等候,交接後前者退去,他被領著進去,卻是一處小房子,內中有座椅,有茶點,內侍的態度極好,滿臉是笑:「您且在裡面歇息,待夫人起身便來傳喚!」楊老吉卻不敢拿大,北苑的潘夫人名下是只有一女,朝堂上也聲勢不旺,但人家受寵,這便足矣。

按照陸謙定下的規定,平安脈五日一請,人選不定,脈案一一記錄,若是出了差錯,自就是御醫的責任了。

楊老吉端起清茶喝了一口,站窗前而望,這陸大王氣候已成,卻是於女色上仍這般謹慎,當真是難得了。

後宮至今也才是一後四夫人,其中一個還是中看不中用的。這陸大王倒是個長情的。

楊老吉不懂的前朝軍政事宜,他眼中除了太醫院,便就只看的到後宮。

陸謙沒有老娘,後宮名義上是方氏主持,可方氏限於身份,對南北東西四苑約束力有限,至少除去西苑的鄔氏,其他三位夫人那是都不怵她的。

如是,方氏也就不多操閒心,只約束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享受榮華富貴就是。這宮內就是分治狀態,各自人管好自家事。可如此卻也難保日後不會從分而治之,變成群雄爭霸。畢竟,日後事,又有誰能說得准呢。

楊老吉想著王后方氏,也不知道一胎是男是女。若是個女兒也就罷了,可要是男兒,就熱鬧多了。

陸謙並沒因摩尼教而對方氏『另眼相看』,入宮以來,一直是榮寵不缺,且她平日也行事低調,讓別人抓不到把柄,故而,位置雖然有三分尷尬,卻也做的牢穩。

南苑、東苑,都在朝中深有根基。前者與一干降官先天上便存有默契,後者與梁山泊老人中,交情廣泛。

北苑這位,出身最不好,可陸大王甚是寵愛。那膝下的王長女可不比南苑的王長子輕賤。

想到這一點上,楊老吉忽的失笑,現在才到哪兒啊。孩子還小著呢,想要奪位,且看二十年後吧。陸大王的身子骨可不是一般的強,看也不似後周世宗壽衰之像。要爭也要等到十幾二十年後,而那時自己保不准骨頭都朽了呢。

這兒只是齊王宮日常的一幕。陸謙不會去注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就到中秋節了,眼看這他就又要起兵了。這個時候調兵遣將,籌備糧草軍餉,還要早早準備好差遣的大小官吏,太多的事情等著陸謙處理。

不說每日裡都忙的腳不沾地,把人抽成了陀螺,卻也一連七日宿在書房。要知道,這位大王可是頗有些寡人之疾,身體嘣棒。這若不是真的忙碌,如何會一連七日不如後宮呢?

直到中秋節前兩日,才算清減了來。一應事物處理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就只看轉運使的了。扈成人早就不在益都,坐鎮濟州都有段日子了。

如是,八月十五當日,陸謙大宴群臣。前宮後宮都是熱鬧不凡。席間北苑潘夫人略有些不適,被請到偏殿里歇息。眾文武重臣之家眷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卻也只面上不漏分毫。

「娘娘,楊御醫、張御醫到了。」

方氏跟前的姑姑小聲通稟著。方金芝聽了臉上毫無變化,人卻離席去了偏殿。很無奈,這就是正室夫人的職責。

楊張二者給方氏、潘氏見禮,後者也是中原名醫呢。方金芝看著潘金蓮果然臉色蒼白,倒不似有意在假裝。不敢耽擱,忙叫楊張前去診脈。

潘金蓮實則心中也是不舒服的,凡是這樣的大宴,忽的離席是很叫人覺得丟臉的一件事。還很可能開罪了方氏。

而楊張二人心中也暗罵Mmp。陸謙舉行大宴不止一次,前遭都未曾出事,何以今天偏偏北苑的潘夫人就不舒服了?

那安道全與另外一人在前遭候著,他們倆更擅長婦科,因而配在了後院。心中再是不願,事兒來了也是躲不開的。

楊老吉認認真真的給潘金蓮請脈,不多時臉面就皺了起來。最後掛著一臉笑意道:「夫人身體康泰,即使偶有小症,亦不甘大事。只臣心中還有猶疑,不甘輕率做結,感情張御醫會診。」到底是東京城裡做過御醫的人,拖人下水的技能不要太溜。

張御醫心中罵著Mmp,卻還要殷勤的湊上去,半響後臉色也是糾結。他與楊老吉湊到一塊商議去了,這番做派卻叫方金芝與潘金蓮提起了心。

前者目光看著潘金蓮紅潤的面容,這莫不是真的有病?只看著不像。後者則更是欲哭無淚,且擔驚受怕,她女兒還小,榮華富貴還沒受用夠呢,可不想早逝。

一時間都忘了埋怨那五日一請脈的御醫了。

「有話且直說來,本夫人從來不煒疾忌醫。」潘金蓮看著返回的楊張二人,說道。

楊老吉臉上依舊掛滿笑:「是小臣的錯,叫夫人誤會了。」原來這潘金蓮不是有了甚個絕症,而是極可能懷孕了。

「什麼?」潘金蓮與方金芝都一臉不可置信,緊接著,潘金蓮臉上就真笑成了一朵金蓮花來:「可是真的?」

「臣不敢欺瞞夫人。就脈象看實是有孕。只日子尚淺,脈象有不明!但臣與張御醫意見相同。至於夫人今日不適,怕是酒氣引起了些許妊娠反應,並不礙事,只不可再飲就是。」楊老吉笑道。

「這可是大喜事!倒是恭喜妹妹了。」方金芝臉上的笑都要掛不住了。這潘氏已經有一個女兒在身,再懷了二胎,忒是命好。

前宮宴席上,陸謙聽了後頭的來報,也跟著歡喜。當下叫潘金蓮回住處歇息,待日後再著人診脈,畢竟這事兒還沒有板上釘釘。

這在再次出兵之前,定會有確切消息傳來。

宴席告畢,時日已經半下午,太陽偏西。群臣伴著內眷回歸,必然是各家家宴。就是宮內陸謙也舉行了小宴。夜幕籠罩,夜色漸漸濃起來,月色也越來越好。

老天沒有不辜負今日的良辰,沒有風,沒有雨,只有幾朵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浮雲,簇擁著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青煙一般的新月光輝,到處傾瀉,似銀色的輕紗,披在大地上。

桂花飄香,明月高照,真是一副美景。

方金芝有孕在身,自然不能事事關心,件件安排。只是把手一擺,身側的姑姑自會去安排了。

只片刻,就有琴聲響起。這琴聲悠揚動人,稍後再有笛聲相和。

傳統的中國古典音樂,琴聲與笛聲的混合,一曲意境悠遠卻不低沉的美妙之音。既叫人聽著好聽,又不會叫人情緒低落,同時又適合今日的場景,陸謙也不得不對方氏道一聲辛苦。

中秋團圓夜,他這兒是團圓了。但是方家呢?

金陵城下激戰正烈,恐怕兩邊都無心去過那中秋佳節。

甚至是那寬闊的長江水面上,月光照撒下,波光粼粼,今夜裡也一樣不得安寧。

雙方尋江的哨船不期而遇,自然無人退卻,就映襯著皎潔的月光,雙方在江面上展開了一場血腥的廝殺。

中秋節後,梁山軍的軍馬、物質調運就更加密集來,且也不避人眼球。

那航行在溝通齊魯、淮南運到上的一艘艘運船,或滿載軍兵,或滿載兵甲糧秣,如是奔騰的浪濤一樣,將兵將錢糧器甲,源源不斷地匯入濟州。

東京、西京、江陵與江南等地,紛紛受到了信報。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陸謙這是要奪取京畿路了。如此東京城內不寧,就是西京河洛也一樣不得安穩。無人願意待在那危險之地,避禍趨福,人之本能也。

但是外人逃得掉,那李藝能逃得掉嗎?劉豫、關勝等能逃得掉嗎?

關大刀這日返回城中住處,面沉如水,進入書房後,便直直坐到天黑掌燈時分。這是方才步出房門,面色依舊沉靜如水,只是身上多出了一股子決意。

「且把此書投於梁山賊。」

「將軍。」追隨關勝左右之人,都是其心腹也。眼看關大刀做出了決意,那般神態,不言自明也。雖不敢置否,卻也願勸他三思。

「吾祖雲長公,矯轎義烈,上通於天,功垂史冊,天下敬仰。關勝雖不肖,上不能匡扶皇室,下不能揚名於世,然則不懼死,不敢辱沒了先祖英名。」

東京城內的局勢,有誰比關勝更清楚地?滿打滿算兩萬軍伍,還多是器械不全之輩,如何抵擋的住梁山軍?這場廝殺若起,他也只有殺身成仁,誓死以報皇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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