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試並非是真的被法院判刑,可陸皇帝一發話,他也只能乖乖收拾行李去西北喝風吃沙了。

作為一個曾歷經過大風大浪的弄潮兒、老狐狸,趙不試絕不是粗人莽夫。

早在他『露頭』之前,趙不試就已經與不少人有過暗中的接觸,對天竺感興趣的,又非只有趙氏?

現在趙家第一個站出來試探陸皇帝的心意,若是有不妙,挨打的第一個就是趙不試,他豈能平白無故的給他人擔此風險?

只可惜啊,叫趙不試感慨的是他的兒子。

有著不錯的前程的長子趙似,落得調任西域的下場。而國子監里且還沒有結業的次子趙非,也離開了學堂隨他一起來到了西域。

在即將迎來二十歲生日之際,趙非猛然的收到此噩耗,與他那餘生都難返回中原的老爹,一同踏上了去往戈壁黃沙之地的旅程。

趙不試一家因為屬於自我的主動遷移,待遇較之普通『移民』可謂是優待很多的,不只是田畝的分配,就是時間上都寬鬆許多。

從金陵進到高昌,他們有大半年的時間,只要在明年四月份前抵到高昌辦理戶籍,那就ok。

但是現在這時代,冬季里的西域是他們這些初來乍到之人所能通行的嗎?還不要凍成冰棍啊?扣除了西北漫長的冬季,那時間也不是非常之寬鬆,故而趙家的遷移也是很急促的。

再則,老大趙似是官方人物,要去高昌衙門報道。那時間更早,要三月份就到位。

所以,一家人在金陵上了船,是直抵江陵,然後換乘馬車,馬不停蹄地向大西北馳去。

待進入咁肅,時間已經是七月中旬,比起江南來,入秋的大西北已然帶上絲絲寒意。

此時此刻,行進在河西走廊那水草豐茂,南北狹窄,東西卻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大原野上,望著兩側重巒疊嶂的群山,趙似的心情沒有半點被貶的惆悵,有的只是大大的暢快。

他絲毫沒有因遠調邊地而感到悵然,相反很有自知之明的趙似一直就認為西域方才是他大展身手的舞台。

中原不是不好,可是他的身份卻限制了他的發展。趙似在中原便是混到滿頭白髮,也邁不過州衙正堂官這道坎兒。但是在西域他卻可以。

這裡雖然不能讓他的『限制』全都煙消雲散,卻可以叫他無有阻礙的邁過正四品的門檻。雖然趙似知道自家只需要等候些日子,等到福國公封國就藩之後,一樣是能發達。但是在新福發達與在中原發達,那是兩個不同的層次啊。

何況,趙家又怎可能讓所有人都離開中原呢?

家廟不守了麼?祖宗不祭拜了嗎?

賣了祖宗不假,但也不意味著真就不要祖宗了。

老趙家祖宗幾代人的皇陵可都在鞏縣呢。

趙似就是留守名單中的人物之一,後者當中多是趙氏子弟里才能突出之輩。或是在官場,或是在商場,可以嶄露頭角的人物。這般人留守下來,才有意義。可以一定程度上維持趙家的影響力。

不過在趙似的『前途』上,很多人卻與他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在不少趙家人眼中,趙似即便是在大西北坐上了一省之布政使,那也不如在江南富裕之地當一個州丞。

因為別人坐上了西北的布政使之後,還可能再上一層樓,甚至是調任內陸來。而趙似卻不會有那般的好運氣。他本人是覺得『天高海闊』了,其他人卻都認為是受趙不試之連累了。

「景芝啊,這裡離高昌還有多遠的路程?咱們一路拖家帶口的行不快,可別耽誤了你的正事。」母親關切的聲音打斷了趙似的思路。

卻見他一扯韁繩,馬兒乖乖的轉回到車前,自從東北、西北和北方大草原徹底被陸齊收為囊中物後,馬兒在中原就全面取代了轎子,即便是女性出行也更多的做起了馬車,而不是使人抬轎。

趙似馬背上一彎腰,寬聲安慰道:「母親放心,此地沿著官道向西去,月底見定能進到沙洲城。八月時候西北雖是降溫,但還不是大雪漫天。封路之前,我們至少能走到哈密。從那裡到高昌,快馬加鞭,也就是十天的時間,不會耽擱孩兒報到的。」

胡天八月即飛雪,這話放到大西北一點不差。最晚八月末,肯定會下大雪。大雪一落,幾乎就是封路了,趙似現在若快馬向前趕去,這接下整整半年的時間,他不要說跟父母見面,就是聯繫上都困難。如何能讓人放心的下?

「你有這份孝心就夠了。可別再為了這家裡的懊糟事影響自己的仕途。咳,要不是你父親,憑你的你才智,何以來此苦寒之地討前程?」趙母說到這兒忍不住便又抹起眼淚來。從安安穩穩的富貴太太,轉眼間淪為「發配」邊疆的流民,這樣的打擊對一個婦道人家來說無疑是沉重的。

「母親,可別這麼說。相公同媳兒怎能看著二老幼弟獨自來邊地受苦呢。」一旁的趙似的妻子見狀連忙柔聲撫慰道。

她心中何嘗沒有怨言?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人就是這樣兒。公公和丈夫一塊決定的事兒,豈是她可阻斷的?好歹不是抄家滅門的大禍呢。

「娘子說得是。母親您就別把這事老放在心上了。此來西域保不是孩兒的造化,孩兒就覺得值得。」趙似跟著接口道。

聽兒子、兒媳這麼一說,趙母也好只擦了擦眼淚將事情儘量往好的地方想。並在心中祈禱兒子能建功立業早日調回中原去,皇帝也能網開一面早早發下話來赦免她那糊塗的老頭子。想到這兒,趙母不由又回頭望了望坐在裡頭的丈夫,心裡有許多的話,但也不能道出。

寬敞的四輪大馬車裡很輕鬆的便坐下了趙家老幼三代人,三個孩子跟趙非的娘子坐在最裡面,趙老二陪侍著老爹。趙似與母親對話期間,趙不試眼皮子都不帶張一張的。

他是被『發配流放』了,這輩子除了直接去海外,是很難再回到中原了。但如此大的犧牲他也換來了巨大的收穫,那收穫可不是單純的貢獻給趙氏的。

趙不試就披著大衣坐那裡一動不動,仿佛一頭修煉了千年的老狐狸。表面上風輕雲淡的,實則心中算的明明白白,清楚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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