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鄴騎毛驢來到平康府李府門前,遠遠便看見了父親站在大門處等候。

看得出他很緊張,臉上的笑容都有點不自然。

「鄴兒,我擔心你會遲到,來得正好!」

李岱見兒子臉色不太好,臉色蠟黃,沒有血色,連忙問道:「鄴兒,你氣色不太好,昨晚沒休息好嗎?」

「我有點不太舒服,不過沒事,可以堅持。」

李岱點點頭,「那就早點結束,你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父親,你的臉怎麼了?」李鄴終於忍不住問道。

昨天李岱的臉上有兩道血痕,但今天變成了三道,右眼也變得烏青了。

李鄴本不想多問,但這顯然是遭到了暴力。

「沒事!」

李岱捂著臉吱吱嗚嗚道:「洗臉時不小心……」

「五爺,相爺在催了。」府中一名家丁喊道。

「來了!」

李岱把毛驢交給一名家丁,對李鄴道:「我們快走吧!」

父子二人沒有進府門,直接從旁邊小巷穿過去,祠堂不在府中,而在旁邊。

來到一座大院前,李鄴仰望上面的牌匾,牌匾上有五個大字:「原州房宗祠」

這時,一個笑呵呵的聲音道:「我們是李氏宗族原州一房,和皇族沾點親吧!」

李鄴這才注意到眼前站著一名瘦高的老者,氣勢威嚴,臉上卻笑眯眯的,看起來很和善。

李岱嚇一跳,連忙道:「父親,這就是鄴兒!」

他又輕輕拉一下兒子,「鄴兒,這是你祖父,趕緊行大禮!」

原來這就是李林甫,李鄴連忙跪下磕頭,「孫兒李鄴,給祖父請安!」

「不錯!不錯!很知禮,趕緊起身。」

李林甫一個虛托,笑眯眯讓孫子起身,李鄴起身,起身到一半,他忽然捂住了胸口,身體一晃,險些摔倒,李岱連忙扶住兒子。

李林甫一愣,「鄴兒,你怎麼了?」

「回稟祖父,上次孫兒被楊家打傷,傷還沒有完全好。」

李林甫臉一沉,哼了一聲道:「楊家欺人太甚,老夫遲早會和他們算這筆帳!」

他又關切道:「你身體不適,要不改天再行禮吧!」

李鄴搖搖頭,「已經到了祖先面前,孫子就算爬過去,也要給祖先磕頭!」

李林甫大為感動,「好孩子,有這個心就好!」

李岱也著實感動,沒想到兒子對祖先這麼敬重,哎!淮兒在這一點上差得太遠了。

李林甫親自帶著李鄴進了祠堂,一邊給他介紹先祖情況。

李林甫的祖先自然是李氏皇族之祖李虎,不過李虎由太廟供奉,他們這裡就不能供了。

他們供奉的最早祖先是郇王李禕,也就是唐高祖李淵的六叔。

第二個供奉的便是長平郡王李叔良,李林甫的曾祖父,高祖李淵的堂弟。

然後接下來就是原州長史李孝斌,李林甫的祖父。

然後是李林甫的父親李思誨,官任揚州大都督府參軍。

其他還有不少牌位,李林甫的幾位叔父之類。

今天是五月十五,宗祠開放日。

也就是家族成員們坐在一起討論宗族事務,比如是否增加例錢,比如莊園收成如何等等,因為事關很多利益分配的大事,所以沒有人會缺席,幾乎所有族人都來了,濟濟一堂。

不過今天的第一件大事,是李鄴認祖歸宗,這是家主李林甫決定的,大家都不好多問。

司儀高喊道:「七代孫李鄴認宗歸宗,行大禮,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李鄴跪下,給祖先宗牌三次磕頭。

「禮畢,注譜!」

司儀提筆遞給家主李林甫,李林甫親手在族譜上添了李鄴的名字,第四十八孫李鄴。

其實儀式很簡單,就是磕三個頭,在族譜中添上名字,就結束了。

然後是見禮,主要是給祖父李林甫、父親李岱,然後是幾個堂祖父,還有四個嫡伯父挨個磕頭行禮,後面的二十個庶叔父也要一併磕頭,行晚輩之禮。

「給長輩叩首!」司儀高喊。

李鄴先給李林甫跪下磕頭,他起身時按住胸口,有點支持不住了。

李林甫連忙道:「簡短一點,就磕一個頭,不用磕三個頭了。」

「孫兒遵命!」

第二個應該是李林甫的兄弟李少安,但李鄴卻先給站著一旁的父親跪下磕了一個頭,無論如何,這是應該的。

他要站起身,忽然按住胸口,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暈厥過去。

李林甫大驚失色,連忙吩咐道:「快去送醫!」

李岱和幾名兄弟七手八腳把李鄴抬出宗祠送醫去了。

旁邊還坐著一溜長輩等著他磕頭呢!

這個頭到底是磕,還是不磕呢?

李林甫一揮手,「這孩子今天身體不適,已經表現得很好了,你們這個禮以後再補吧!」

…………

書房內,李林甫在考慮怎麼開口讓李鄴去給高力士打球。

他的孫子太多了,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但高力士只有一個,這尊高菩薩他一定得供好。

這時,管家在門口道:「老爺,孫醫師來了!」

「進來!」

一名醫師走進來,恭恭敬敬行禮,「參見老爺!」

他叫孫濟修,是李林甫的家醫,專門給李林甫的家族子弟看病。

「那孩子怎麼樣?」李林甫關切問道。

孫濟修一臉為難,「這....這有點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傷情嚴重嗎?」

「回稟老爺,他沒事!」

「什麼?」

李林甫愣住了,「什麼叫沒事?」

「那孩子身體健壯得很,什麼問題都沒有,臉上蠟黃是染的色。」

「啊!」李林甫半晌都合不攏嘴。

「他為什麼要裝病?」李林甫有點糊塗了。

「老爺,他給我說了句話,我不知什麼意思。」

「他說了什麼?」李林甫急忙問道.

「他說自己跪天跪地跪君跪祖先跪父母,其他人沒有資格讓他下跪!」

「哦!原來如此!」

李林甫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進宗祠大門他就開始演戲,李林甫捋須暗暗點頭,「這孩子有心機啊!居然連老夫都打眼了。」

一般長者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會勃然大怒,竟然在宗祠內使用狡詐計謀。

但李林甫不是,他本來對李鄴歸宗認祖就沒太放在心上,沒有沒這個孫子對他來說一點都無所謂,他的孫子太多了。

李林甫同意李鄴歸宗不過是想讓他給高力士打球,成為自己巴結高力士的工具而已。

當然,李林甫自己就是一個極為狡詐之人,所以李林甫非但不惱火,心中還頗為讚賞,這孩子知道瞞不過自己,特地給醫師交代了這句話,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說法。

沒有任何人能騙過自己,這是自己第一次被騙,居然還是自己十四歲的孫子,李林甫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沒看出來?

或許是他的年齡,自己被他的年齡矇騙了,還有呢?李林甫猛然想起,李鄴第一次假裝時故意提到了楊家,這才是關鍵,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這孩子難道知道自己和楊家的過節?如果真是這樣,他未免也太厲害了一點。

這個新來的孫子讓李林甫不由有點刮目相看了。

李林甫想了想,又問孫醫師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孫醫師連忙搖頭,「小人誰都沒有說!」

「他父親也不知道?」

「小人沒有告訴他!」

「那就不要說了!」

李林甫囑咐他道:「今天這件事只有你我知曉,不准告訴第三人!」

「小人明白,一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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