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女真南下,幾乎是以平推事態將北方打糜爛不堪,赤地千里的場景,如今女真退去後的半個月里,躲藏山中、或者逃離故土的百姓也多多少少開始返回,新任上任的官吏在東廠的監督下,倒也兢兢業業做了許多的事下來。

這次燈會,大抵上也是起到了安撫民心的作用,多了熱鬧、少了悲痛。入城的隊伍一路穿行,行進街道,隨著人流的增多,不得不減緩了速度。

「…..看看這城中…雖說破敗了許多,可總是有些生氣了,當初若不是督主破釜沉舟與女真打了一次,說不定整個汴梁都下來了。」

隨著馬蹄向前,紅色的視線中,燈火在街道上往城中更深那邊延綿過去,名為馮寶的宦官看著前面,用著欽佩的語氣對已解開繩索的書生感嘆了一句。

「是…是…」書生有些歪斜的坐在馬背上,口中大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總覺得身旁並行的不是人,而是一條毒蛇般,讓他感到不自在。

馬蹄聲,噠噠踩踏磚石,前面幾名番子在開道,一串串燈籠迅速的被拋在了身後,馮寶轉頭看了看馬背上有些驚慌操作韁繩的書生,「….看你這模樣,等會兒見了督主,可別嚇得不輕,記著跪的時候…..」

他笑眯眯大概是想要給身旁的人講些規矩的,就在說話的一瞬,護著側翼的番子突然厲聲喊道:「幹什麼的…..退開!!」

馮寶聞聲,轉頭,笑容僵了一下。

一道身影陡然間從臨街的商鋪中衝出,長棍揮起,那邊番子在拔刀,隨後接觸的瞬間,棍影斜斜向上一揮,刀光出鞘一半,前方的人影飛了起來。

衣甲被震的散開,飄在空中,一口鮮血噴洒在空中,身形便是直直砸向騎在馬背上的太監,剎那,馮寶探手一把將砸來的身軀掃開,移出視線同時,持棍的身影已經撲了過來,猶如巨大的陰影迎面而來。

馬聲長嘶,揚蹄而立——

馮寶看見棍影破空襲來,瞳孔便是一縮,整個人嘩的一下從馬背上躍起、側身,棍影貼著他胸襟砸下去,交錯而過,隨後轟的一聲巨響。

馬匹悽厲的嘶鳴,龐大的身軀直接翻到在地,四蹄隨著塵埃揚起在半空。獨目白眼的宦官在落地一瞬,手套扔開,一掌照著對方蓋過去。

而前方,砸出一棍的蒼老身影,腳尖在地上一點,身軀再度躍起,雙臂猛的一揮,嘭的一下,棍身便是打在襲來的掌力上,倆人瞬間又拉開了距離。

周圍,眼見有刺客,一名番子直接拔刀沖了上去,幾乎是全力的砍出一刀,然而身子幾乎快要貼近,銅棍橫掃,轟然打在鋒刃上,火星一閃的瞬間,衝來的身影如同炮彈般向後倒飛。

轟——

直接撞穿了一家商鋪的門板,碎裂的木屑幾乎是爆出來的樣子,四射飛濺。隨後又幾名東廠番子衝上,而那名刺客卻並未過多的糾纏,一棍一腳將貼近過來的身影,一道道的打飛砸倒在地。

「是你….」

「啊….周師傅….」

從突然的刺殺中緩過神來的馮寶看清對方後,剛說了一句,同行的書生便是呼出了對方的來歷。

馮寶舔舔嘴唇,「原來是你….漏網之魚,還有一個呢?」

風從長街吹過,突然發生的刺殺,讓街上逛燈會的百姓、行人驚慌失措的開始往回跑,原本稀少的人流,漸漸的已是沒人了。

馬屍後方,周侗持棍立在那裡,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從他手中使勁捏著的銅棍便是看出這位老人現在過來的決心。

「東廠閹宦….你家提督也不敢老夫面前造次,今日我便殺了你,看看他有什麼話說,你們盡造孽,死了也沒人痛惜。」

紅色的燈光下,長街上,周侗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腳步跨出,石磚啪的一聲爆開,長棍便是直接砸了過去。

「咱家知道你武功高….」那邊,宦官身影飛退,宮袍揚起在夜色里,「所以不和你打…..」

旋即,沉聲暴喝:「所有人聽令,殺了那老頭——」

「殺——」

街上,戒備的百人東廠人手,頓時拔出刀刃,爆發出喊殺的怒吼,猶如浪潮般湧向移動的老人,刀鋒一柄柄的呼嘯,周侗跨出的腳步,不得不止住,反手將兵器砸入襲來的柄柄刀鋒中。

金鐵交擊的聲音猶如雨打蕉葉,響起長街,單薄的身影在圍攻的人群中遊走,每每一次交擊,都會爆出驚人的火花,隨後便有人被巨大的力道打飛出去,兩邊的商鋪頓時被砸的稀爛,開戰幾息就有十餘人直接躺倒在了地上,死的死,傷的傷,血從口中流了出來。

然而整個隊伍中的東廠番子依舊前仆後繼的堆上去,用密集的刀影竟是將對方逼得不斷後退,那邊,名為馮寶的太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對顫顫兢兢的書生說道:「這就是權利,一言令下,就有許多人前仆後繼的為你效力,送死,哪怕對方武功蓋世又如何,還不是被逼的狼狽不堪,咱家不信這老人的身子骨是鐵打的,耗也耗死他。」

他輕輕拍拍手掌,感嘆般的說道:「待抓住這老頭兒,拷問還有一個女子的下落,就一刀結果,這件事就完美的畫上句號了。」

此時說著這話就像是在欣賞一副美麗的畫卷。那邊,又有人倒下,同時,老人的身影撞倒了一處燈籠,火焰燒燃了紙糊的外罩,同樣也點燃了近前的一顆樹,黑煙捲起來的一瞬,從圍攻中不知哪兒遞出一隻刀,割在了他大腿上,一觸即走,頓時血流如注。

危機間,街道盡頭,馬蹄翻飛轟然的衝過來,一桿長槍如蛇般極速插進兩邊的間隙,槍身一盪,將落下的幾柄刀鋒擋下,有人看見來人,便是叫了一聲:「林教頭——」

「林沖?」馮寶望了望不遠,騎在馬上的身影。「他來幹什麼!」

便是要走過去。

冷卻的戰鬥,來人已經下馬,望著老人:「師父….」

「孽徒!!」

老人暴喝了一聲,「誰讓你救!」

棍尖觸地,頓時挑起地上一具受傷的軀體砸了過去,那邊,有些性子有些軟弱的身影沒有揮槍,伸手將砸過來的人影接下,再一看,周侗已經躍上房檐,踩著瓦片隱沒在黑色里。

「師父….你離不開的。」林沖放下手中手上的番子,望著在夜色中遠去的身影。

「林教頭….你這是何意?」

冷冷的聲音過來,馮寶站在對方身後,袍擺晃了晃,「你知不知道,那人乾了什麼….」

呯的一聲脆響。槍尾陡然插進石磚,裂紋蛛網般蔓延開,林沖側過臉,看向他:「督主要見你們,現在!」

「啊….」

馮寶怔了怔,隨即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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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

四處都是戒嚴的番子巡邏,站崗。

府邸中,兩道身影在穿行,走在長廊上像是通往後院的,途中馮寶一再叮囑的對身旁的書生。

「記著,不要亂瞧。」

「跪下的時候,腦門一定要觸地,不然就是心不誠的…..」

「你呀,有點聰明勁兒,但千萬別在督主面前賣弄….」

「…..會弄巧成拙的,能不能一飛沖天就看你自己了,這可是難得機會…..」

一旁,慢了半步的穆陽小心謹慎的應對,背上已全是汗漬,邁動的腳步都有些微微發麻,整個人看上去像是連夜勞累變得有些虛了。

後院主廳,兩名守門的番子見到馮寶拱了拱手,隨即推開門扇,倆人便是小心翼翼的低著頭走了進去,低垂的視線里,仿佛看見有道身影正坐在首位上。

茶盞放下的一瞬。

二人也緊跟著跪了下來,死死將頭磕在地上,「奴婢(小人)見過督主。」

「嗯,你們的事,本督聽說了,包括之前在街上發生的。」首位上,白寧語氣淡淡。

馮寶微微一顫,抬起頭跪著向前走了兩步,「奴婢該死,讓罪人逃脫,還請督主責罰。」

「責罰你做什麼。」白寧望著抬起的頭來的馮寶,注意到他的白色的眼睛,「你的那隻眼睛怎麼回事….」

馮寶臉色一黯,手指觸摸了下,「回督主的話,這是奴婢跟隨督主夜襲女真大營時,不小心傷到了,後來經過救治,已是不能恢復。」

那邊,沉默下來,原本有些打算,忽然有些放棄了,隨後白寧點點頭,「你做的很好,站在東廠的角度,你做的事無可厚非,本督不會因為這點事,讓你們寒心,先下去休息。」

「是!」跪著的宦官驚喜過望,連連磕了幾個響頭,便是退了下去,帶上門扇。

大廳里,便只剩下書生和白寧倆人。

「督主….那小人….小人….」穆陽對陡然安靜下來的環境有些害怕。

桌上,茶盞端起來,茶蓋在修長的手中揭開,在水面劃了劃,白寧輕輕敲了下茶蓋,發出幾聲輕響,小宦官從後面的帘子里捧著一卷畫軸出來。

在書生面前打開,是一副一大一小在花園中撲蝴蝶的畫像。

「看清楚畫中那女子,可認得?」

跪伏地上的身影在驚恐中抬起頭,看了看畫中女子,隨後泛起慶幸的笑容,對首位上的大人物肯定的說道:「….是她….是她….就是周師傅認的女兒,也不知從哪兒撿回來的。馮百戶少殺的兩人中的一個,就是有她。」

拿著畫軸的高沐恩,頓時一腳將帶著笑容的身影踹倒在地。那邊,茶盞邊的唇發出輕輕的嘆息:「你可知…..」

茶碗陡然飛了過去,啪的一聲,砸在書生的頭上,茶水四濺,淋了對方一臉,滾燙的水漬燙的他叫出聲來。

「你可知,她是本督夫人…….說說,咱家該怎麼獎賞你啊…..」白手絹正擦著手,白寧露出平靜的微笑。

「啊啊….啊….督主….小人不敢要….什麼賞賜….」地上,身影爬起來的一瞬,廳外的門打開,挎刀的番子走進來。

白寧揮揮手,眼中閃爍凶芒。

「….把他颳了。」

ps:其實這章是兩章內容合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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