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洪巧雲都有些低估了現在大學生的懶惰。

那些在老師畫室工場裡面賺錢的尖子生還是少數,大量的學生居然就呆在宿舍里等著飯菜送到手邊,據送飯上門的石澗仁說,其中有些學生甚至是躺在床上,連上午的課程都曠過去,真是跟舊社會的地主少爺日子都差不多了:「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好面子也就罷了,為什麼好不容易考上這樣的大學,有這麼重要的學習機會,卻完全不認真學習呢。」

山里來的年輕人,對大學校園有種說不出的渴望,就算骨子裡非常自信自己擁有經邦緯國的才能,但也清楚自己的才能好像有點不合時宜,起碼在現今這個社會,有些才能真的沒太大用處,所以對知識文化的聖地是相當崇敬的,這也是他願意離開碼頭,到這裡來闖蕩的主要原因,第一次進到大學生寢室零距離接觸的結果讓他更加失望。

洪巧雲譏笑一下:「都是些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家裡爹媽不是疼就是望子成龍的管著,突然一下來到大學,完全得靠自覺性來學習,自然有不少人就鬆懈下來,可以說美術學院還算好點的,畢竟學的東西講究個天分,能考進來的多少也愛好這東西,畢業也算是一門手藝,聽說那些大型綜合大學裡面渾渾噩噩讀了四年大學完全荒廢掉的不在少數。」

忙碌完以後,耿海燕執意要求石澗仁坐在大門邊曬太陽休息,自己來收拾剩下的鍋碗瓢盆,對洪巧雲和石澗仁的對話不以為然的打斷:「晚上……還是這麼送?今天有些電話打來問能不能送到外面他們租的那些房子去,我都說我們的盒飯送完了。」

石澗仁端著茶杯,靠在捲簾門邊就完全是個逆光剪影,洪巧雲還順手拿了個速寫本勾勾畫畫,耿妹子就只會有點呆呆的看著,她說不出這種吸引自己的味道是怎麼來的,特別是石澗仁那種侃侃而談的洒脫手勢,也許就像當初第一眼那個陽光下的笑容一樣,絕對是碼頭上其他雄性很難表現出來的:「看你了,如果你想繼續賺更多的錢,那麼我今天晚上收工以後就回碼頭上去找阿光,讓他聯繫幾個人過來給我們跑腿送盒飯,再給你找兩個人當做飯的幫工,這樣每天做到兩三百個盒飯是沒什麼大問題的,回頭再去正兒八經的開一個小飯館的門面,註冊營業執照拿個衛生許可證,這樣就不怕別人來顛覆你的生意了,我查過了,這周圍還有兩所大學,如果你真的能把這件事做上路,以後專門到大學校園去那邊去做這個,那邊上萬名大學生呢。」

女人和男人的關注點永遠都會有差異,仿佛又聽見跟當初碼頭業務類似的那種態度,耿妹子敏感:「你又要交給我,然後你就不管了?」

石澗仁也在汲取教訓:「我希望這能幫助你成就事業,就好像之前在碼頭上的那單業務一樣,不過那時候我沒有完善關於整個事業的合法環境,這次希望你能夠依託這個正規化,把事業按照你喜歡的方向去發展,至於我麼……我說過,我就是個喜歡出主意的,真讓我一成不變的來做這麼一件事,那才是要我的命。」當然他沒說賣盒飯跟自己兼濟天下的使命差距也太大了點。

結果耿妹子就當機立斷:「那就這樣!每天中午晚上只賣一百份盒飯,多了也不做,我不需要別人來幫忙。」

一直目光炯炯旁觀的洪巧雲撲哧一笑,石澗仁撓頭:「每天就賺這麼點錢,你就滿足了?」

耿海燕說得很直白:「我要的是你跟我一起,如果我傻不拉幾的又把楊德光這些傢伙喊來幫忙,你乘機又跑掉,我怎麼辦?而且我現在看見他們碼頭上的傢伙就煩!」

石澗仁只能做個鬼臉哀悼自己的小算盤有點失敗。

耿海燕的確是有自己的打算,晚飯果然精打細算的只做了一百份,她自己送了二十份到女生寢室,畫室倉庫周圍消耗了三四十份,剩下都給男生寢室包圓了,還成了搶手貨!

有了中午的經歷,擅長梳理規律的石澗仁把自己挑著盒飯出去的路線也精心安排了,其實只跑了兩趟就熟門熟路的把盒飯分發完畢,比中午兩三份就跑一趟的輕鬆太多,天還沒黑,耿妹子手裡已經握著過千元的現金!

洪巧雲也真的數了六千多「潤筆費」給石澗仁,但警告他:「別拿了錢就想溜之大吉的又去別的地方體驗生活!身份證給我,我讓人去幫你辦學車的手續。」

石澗仁就這樣被收掉了身份證,就好像很多打工仔被老闆拿了證件做抵押一樣。

耿妹子不管石澗仁手裡有多少現金,拉著他出大學校門去:「現在收工該做我們的事情了。」

石澗仁還有些懵:「啥事?」

耿海燕從圓鼓鼓的牛仔褲屁股兜里摸出行動電話得意的搖搖:「茶館的肖姨給我打電話來,說已經給我們找到房子了!」

石澗仁頓時覺得心裡一驚:「幹嘛!你搬過去住就是了,我還是在茶館,說好了要幫別人做衛生的。」

耿妹子哼哼冷笑的口吻真不討男人喜歡:「少跟我裝!你天天睡在破爛漏風的木條椅上,你身體受得了,我還捨不得呢,我來的時候不就說好了麼,你聰明我也不笨,只要找到吃穿的錢,我們就去租房子住,你難道還嫌棄我?」

石澗仁老老實實:「耿妹子,這不是嫌棄不嫌棄的問題,男女授受不……」

耿海燕乾脆的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別這麼廢話!我都這麼不要臉了,你還撐著拗著非要我跪下來求你麼!?」說到這裡,敢愛敢恨的少女都有些哭腔了。

兩人就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正是夜幕降臨地攤火熱的時候,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射過來,石澗仁苦笑一下,好像覺得這是個非常難解釋的問題,還是順從的跟著一起過馬路,鑽進已經有點黑摸摸的巷道里。

耿妹子的情緒的確是比較爆發的那種,這會兒還是有些使性子:「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文化人彎彎繞繞那麼多,什麼情啊愛的,可我就是喜歡你,要跟你過日子,難道也錯了?你就這樣作踐我?」

石澗仁詫異自己什麼時候做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了:「我沒……」

耿海燕已經強忍著一直沒在他面前日媽倒娘的說髒話:「仙人……我說你就是我的先人小祖宗!好不好?你看不起我,就別勾著我啊!讓我去當飛妹,讓我也掉火坑裡去當舞女啊!既然這麼全心的為著我好,教我做人,教我做事,讓我死心塌地的喜歡你,就乾脆把我人也死心塌地的收了去啊!現在這樣晾著我,成天跟那個老妖婆眉來眼去的當我很舒坦是不是?!」

哪有眉來眼去,不過是偶爾跟成熟女性畫家有些心領神會的無言溝通罷了!

而且這種把惻隱之心和感情混為一談的說法分明是有些強詞奪理了。

但女人什麼時候講究理性的討論了?

胡攪蠻纏才是理所當然吧。

石澗仁還是覺得自己太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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