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雨停了。

路面積蓄著水窪,路邊的草叢裡露水從草葉上滴落。天藍葉青,一兩隻昆蟲在淺草里鳴叫,春天一切好像都是那麼生機勃勃。

可惜寺廟的門前,有兩人卻不是那麼能夠融入這一片環境里。

初靠坐在牆角,櫻子躺在她的懷裡,看起來應該是已經睡過去了。

女孩輕淺地呼吸著,胸口微微起伏。她緊蹙著眉頭,可能是做了什麼並不好的夢吧,手一直抓著初的衣角不放,就像是擔心一醒來初就會不見似的。

初不想吵醒櫻子,所以已經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個晚上了,一直沒有動,幸好她的身子不會發麻,不然到現在恐怕就快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

「吱。」

寺廟的大門被推開,老和尚走出了門外,他看向門邊。

看到了還坐在那裡的初和櫻子。

初橫過視線看了他一眼。

老和尚笑了笑行了一禮,低頭下拿起了地上他昨天送來的飯盒。

看著原本包裹著飯糰的青葉被分成了兩半,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些欣然,向初問道。

「昨天的這個飯糰你們是一人一半的嗎?」

初不知道和尚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淡淡地輕聲回答道。

「嗯。」

「這樣。」老和尚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是流浪來的吧?」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萬幸的是時間帶給他的除了年邁的身軀之外,還有豐富的閱歷。

看初和櫻子的樣子,他就基本猜到了她們的處境。想來是路過的流浪者,無處定居,才會饑寒交迫地在寺廟前避雨。

「是。」初沒有多做解釋,她和櫻子兩人目前也確實算是流浪者沒錯。

老和尚的眼睛裡帶著一些追憶,拿著飯盒看了一眼寺廟門前牌匾上的字。

他好像是考慮了一會兒,神情舒展了開來,對初說道。

「如果你們無處可去的話,這個寺里還缺兩個人手打掃,你們可以考慮一下。」

說罷,他背著手敲了敲自己的背,走回了寺廟中,但是這次他沒有關上門。

初猶豫了一下,輕輕地抱起櫻子,走了進去。

······

清心寺是一個不大的寺廟,整間寺廟加在一起也只有六個房間。一間佛堂,一間禪室,一間主居,三間客房。

再算上廚房、小院、菜圃之類的地方,不算小,但是相比於其他的寺廟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這個寺廟裡只住著老和尚一個人,他是這裡的主持,同時卻也是這裡的雜事僧。

聽他自己說,他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十年了。

有關於清心寺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它的佛堂里沒有佛像,那裡只有一個空空的坐墊,坐墊的前面焚著一支淡淡的香。

這使得這個寺廟從來都沒有什麼香客,自然也沒有什麼香火錢,老和尚每日的飯食都是他自己在菜圃里種的蔬菜。

初和櫻子暫時在寺廟裡住了下來,老和尚沒有問她們的來歷,也沒有問她們的身份,只是讓她們負責每天寺廟的打掃。

這並不是一件重活,這間寺廟很少會有什麼髒亂,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只是掃一掃門前的落葉而已。相反的她們卻可以得到一個住所,和溫暖的食物。

這裡是一個很好的住所,安靜宜居,不會被人打擾,老和尚除了照顧菜圃之外,幾乎一整天都坐在佛堂里誦經。

沒有什麼不好的,唯一缺少的只是一些煙火的味道而已。

櫻子並不會在意自己住在哪裡,她只想著練好劍術,親手殺死自己的仇人。

除了這個念頭,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在那天被那一把火燒乾乾淨凈了。

初自然也不會在意自己的住處,對於她這種習慣了躺在屍體旁邊休息的人來說,能有一個乾燥溫暖的居室已經是難得的奢求了。

第二個早晨,櫻子就開始讓初教自己劍術。

早晨的陽光溫暖,老和尚早早的起床煮了一壺茶,坐在小院的旁邊享受。

喝茶也許是他一天中唯一享受的時光,他喝茶的時候總是帶著沉浸其中的微笑,捧著那溫熱的綠色茶湯坐在木質的地板上,仿佛他就是一棵老樹,享受著天賜的甘露。

院子裡,初和櫻子站在一起,手裡都拿著一根木棍。

這是初從柴房裡拿出來的,簡單地調整了一下,做成了大小同劍差不多的棍子。老和尚倒是沒有指責初這種浪費柴火的行為,反正浪費了,現在的木柴也是由初去砍的。

「櫻子,我會先做一次,你看好。」初沒有稱呼櫻子為召喚者,因為櫻子說讓她直接稱呼名字就可以了。

此時的初正在為櫻子演示最簡單的劍招,實際上她本身也並不會什麼所謂的劍術,但是她很會用劍,劍對於她來說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一樣,可以隨意的驅使。而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也只是因為她常年不斷的使用而已。

所以她教櫻子的辦法也很簡單,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最基本的東西,直到能夠完全掌握為止。

這是一個很笨的辦法,但是如果真的經過無數次練習,它也能夠成就一個劍術大師。

當然,初也不是什麼東西都教不了,她能夠交給櫻子最正確的用劍方式和動作,這能夠讓櫻子少走很多的彎路。

她會給櫻子指明方向,然後後面的路只能靠櫻子自己。

院子裡,初握著木棍站在櫻子的面前,目光突然變的銳利了起來,看著前方,手中的木棍在一瞬間刺出,帶動了風聲,帶動了塵埃,也帶動了氣流。

「呼!」風聲一緊,木棍直直地停在了初的身前,一劍刺完,劍帶出的風輕吹起櫻子的頭髮,捲起初的衣角,地上的塵埃緩緩落下。

這一劍初已經儘量的放慢了速度,為的就是能夠讓櫻子看清,不然以她全力的刺擊恐怕這四周的氣流都會翻旋不止。

就算是這樣,櫻子還是被初的一劍嚇到了,那天她見過父親和那個刀客的劍術,遠不及初快也遠不及初的銳利。

如果讓初幫自己復仇的話,會很簡單吧。

但是很快櫻子就拋棄了這個想法,握緊了手裡的木棍,她要親手報仇。

坐在院子邊喝茶的老和尚也驚訝地看著初,他一生也見過幾個劍客,但只憑初的這一劍,就足以超過他見過的所有人。即使他不是很懂劍術,也能夠看得出初的不凡。

誰能想到呢,一個雨天來躲雨的流浪者,會有這樣的劍術。

老和尚無奈地笑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默默地低下頭喝了一口茶。

佛曰不驚不擾。

嗯,今天的茶煮的也很不錯呢。

櫻子模仿著初的動作開始練習,她從沒有學過劍術,一開始總是很彆扭。但是她很刻苦,甚至到了過分刻苦的地步。

從早晨一直到中午,再一直到傍晚,她幾乎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等到老和尚從佛堂里誦完經書出來的時候,櫻子還在院子裡刺著一劍又一劍。

她的手腕已經紅腫,握著的劍也在微微顫抖,手掌已經磨破,但是她還是沒有停下。

初坐在一邊的院子裡,靜靜地看著,沒有阻止。

或許在她看來,劍術就應該是這樣練習的吧。畢竟她練習劍術的時候,失誤了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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