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不坐。」唐基道,「咱們叔侄站著說。」

虞嘯卿沉聲說道:「且待我先收拾了那兩個敗類,然後再說也不遲。」

「等你把他們兩個都收拾了,就來不及嘞。」唐基急道,「一切就無可挽回嘞。」

「無可挽回?什麼無可挽回?」虞嘯卿道,「不過是兩個逃兵、兩個敗類而已,收拾也就收拾了,有何無可挽回?」

「我就不信,那些潰兵真敢跟著他們兩個譁變!」

「不是嘩不譁變的事。」唐基道,「而是事情已經鬧大嘞。」

「事情已經鬧大?」虞嘯卿愕然問道,「事情鬧大了是什麼意思?」

唐基輕咳了一聲,扭頭對張立憲、何書光說:「張營長,何連長,你們忙去吧。」

張立憲、何書光就知道,唐基這是要趕人了,當下兩人抬手敬禮,再轉身離開。

目送張、何兩個人離開,虞嘯卿又道:「唐叔,事情已經鬧大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唐基道:「事情鬧大了,就是說侍從室那邊都已經知道川軍團死守機場,調動日軍主力回援密支那的事情嘞。」

「侍從室都知道了?」虞嘯卿眉頭微蹙。

唐基又道:「還有,龍文章在回國途中沿途歸攏散兵潰勇,又在南天門死守一晝夜,替虞師主力重整江防爭取時間的事,鈞座也已經知道了。」

「剛剛鈞座還打電話問,為什麼軍政部的名冊上面查不到龍文章的履歷?」

「我只能對鈞座說,龍文章原本就只是一個中尉,是被虞侄您臨時委任的團副之職,還沒有來得及上報軍政部。」

虞嘯卿的目光便冷下來。

「唐叔,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你明知道龍文章不是我委任的團副,」

「你明知道這傢伙只是個冒名頂替的,」

「既便這傢伙在密支那機場表現不錯,」

「既便這傢伙在南天門上打得也很猛,」

「可這又如何?」

「冒名頂替就是冒名頂替!」

「臨陣脫逃就是臨陣脫逃!」

「功就是功,過就是過!」

「再大的功,也抵不了再小的過!」

「無論冒名頂替,還是臨陣脫逃,都是死罪!」

「虞侄啊虞侄啊,跟你說這麼多,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唐基道,「沒有冒名頂替,也沒有臨陣脫逃,沒有。」

虞嘯卿道:「唐叔,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說什麼?」

「龍文章就是個冒名頂替的團副,他在南天門上就是臨陣脫逃了!」

「怎麼會沒有冒名頂替?怎麼會沒有臨陣脫逃?黑就是黑,永遠也變成不了白!」

「虞侄啊,你還是太年輕寥,還是太年輕寥啊。」唐基搖搖頭說,「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其實並沒有絕對的黑白之分。」

「這我懂。」虞嘯卿冷然說道,「唐叔你所說的無非就是中庸之道。」

「官場上可以一團和氣,但是軍隊里不該這樣,軍人眼裡就不能揉沙子,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就不該打半點折扣!」

「我虞嘯卿絕不會為了虞師的番號而委曲求全。」

「更加不會為了個人前途而放棄原則,若如此,毋寧死。」

「好,那咱們就不談番號,不談前途。」唐基還是有辦法,話鋒一轉又道,「但是你的軍人理想呢?還有你的凌雲壯志、報國之志又當如何?」

「欲戴王冠,必先受其重!」

「欲成大事,受點小委屈又算什麼呢?」

「如果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將來如何成大事?」

「虞侄啊,鈞座的處境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說,他把你抬上川軍團團長、進而晉升虞師的代師長之職,就已經是盡了他的最大努力嘞。」

「順便再跟你說個事,滇西遠征軍總司令一職又有變化。」

「宋總司令恐怕是不能再兼任滇西遠征軍總司令一職了。」

「接替的人選據說來自更高一級,很有可能是總長一級。」

「虞侄啊,我這麼說你總該明白了吧?總長一共就三位,鈞座跟另外兩位的關係可是一向都不怎麼好。」

「你的這個代字能不能去掉,虞師能不能恢復正式番號,你能不能走更高一級職務,發揮更大的作用,就只能靠你自己嘞。」

「這也是鈞座讓我這個老不死的來到虞師幫你的初衷,現在你明白了嗎?」

虞嘯卿的臉色便一下垮下來。

……

禪達祠堂。

王岩說道:「虞嘯卿除非不想把代字去掉、不想恢復虞師的番號,否則他就只能夠捏著鼻子承認團座!」

「我們團座就是他臨時委任的團副。」

「一路上聚攏散兵潰勇再死守南天門一晝夜,也是奉了他的軍令。」

「再還有,最後一刻放棄南天門趁夜過怒江,也一樣是奉了虞嘯卿的命令行事,而不是什麼擅自撤退,更不是臨陣脫逃。」

「總之呢,他虞嘯卿可以貪天之功,但他不能既貪天之功,又干卸磨殺驢的事,天底下沒這樣的好事!」

孟煩了道:「說的跟真的似的,我信你個鬼。」

迷龍也道:「虞嘯卿還是個團長時,殺個營長就跟殺雞似的,現在他成師長了,殺你這個營長還有他這個假團長,那就更是小菜一碟。」

「不相信?」王岩哂然一笑又說道,「孟三等兵,你造不造軍政部那位也姓虞?」

孟煩了聞言頓時目光一凝,低聲道:「營座大人,您是說虞嘯卿是那位的兒子?」

「是侄子。」王岩道,「但是也跟兒子差不太多了,因為虞家晚輩中就只虞嘯卿一個還算成器的,別的全都是紈絝子弟。」

「這樣啊。」孟煩了恍然道。

「哪樣啊?」迷龍卻迷糊了。

「就是說沒啥事了。」王岩道,「趕緊去找你老婆還有兒子吧,沒準他們娘倆正在哪個犄角旮旯要飯呢。」

「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迷龍說完轉身就走。

這時一大鍋白菜豬肉燉粉條已經煮好,蛇屁股盛了兩碗過來。

王岩接過來,遞了一碗給龍文章,說:「團座,咱們就先吃飯。」

龍文章伸手接過碗,卻還是心事重重,並沒有因為王岩的一番話而放下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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