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可數里之外看去馮府依舊是火光沖天,都是木質的閣樓,火勢起來了,又哪裡能輕易澆滅?

半空中的雨水還沒來得及落地,便被火舌吞噬,又以極快速度的蒸發,從天上往下看去數個坊間都籠罩在一片水霧濃煙中。

「走水了……」

「走水了……」

打更的鰥夫惴惴不安的躲在街角,等到那幫凶神惡煞一看就極不好惹的朝廷鷹犬走遠,這才急忙的敲打起手中的銅鑼,扯開嗓子叫喊起來。

「都愣著幹嘛,趕緊著救火啊!」

老鰥夫看著越來越大的火勢急得直跳腳,這火在不管不顧的燒下去只怕是這大半條街都得燒沒了。

可環顧四周,聚集而來的人是越來越多,動手救火的確是沒有一個,皆是怔怔地站在長街上看著那滔天的焰火。

若是在朝為官者在此,不難發現此地沒有幾個看熱鬧的平頭百姓,那長街上站著烏泱泱的人大半都是兵部的官員,上至侍郎下至小吏竟是過半都聚在此處。

「轟……」

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馮府最後一座閣樓也被大火燒得塌陷,長街上的眾人心中也是咯噔一聲,仿佛腦子裡的某種支柱也隨之轟然倒塌,甚至有幾個身子骨弱些的老者竟是直接昏厥過去。

長寧街,

一座同樣顯赫的文官府邸前,一位身穿紫袍的老者眉頭緊鎖,正在台階上焦急的來回度步。

「稟大人,馮尚書已經被那賊子所害。」

一個滿身塵土的碟子頭目跪倒在老者的身旁稟報道,早些時候錦衣衛把整條長街都圍得密不透風不敢往近處查探,所以死訊至今才能確定。

「當真死了?」

看著已經遠處的滾滾煙塵,

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可仍是不願相信。

「千真萬確!」

碟子頭目如實道。

老者聞聲竟是險些摔倒在地,

「可有子嗣趁亂逃了出來?」

踉蹌起身後又不死心的追問道。

「沒有……」

「那賊子斷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屬下到哪的時候,占地十餘畝的府邸便是雞犬之聲也不曾傳出……」

那碟子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道。

「那賊子走之前添上的那一把大火怕是府內的蛇蟲鼠蟻都得被燒得乾乾淨淨……」

「看樣子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謝文淵面色陰沉如水,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也被打破,這些年自己和那兵部糾纏得太過緊密,如今又怎麼可能置身之外?

自己掌工部大權這些年來,凡天下土木興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無不統轄;凡天下之土木,水利,軍械,礦冶,紡織等官辦工業無不綜理。

按理來說也是不缺銀子的。

可中原腹地朝廷查的太緊,但凡是有油水的地方不曉得多少雙眼睛盯著,即便過手能沾一些葷腥,可也少不得層層打點分潤,真正落到自己兜里的沒有幾兩。

唯有邊疆之地朝廷鞭長莫及。

邊境之地固然苦寒,加上連年征戰不休,經常城外數十里了無人煙,說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不足為過。

可於自己而言卻遍地都是白花花銀子!

畢竟,打仗,打仗,

打的便是國庫里的銀子!

但凡有點風吹草動,敵寇還沒過境,上奏要錢要糧的摺子,就已經如雪花一般送到了上京城裡。

一旦真打起仗來,單單是人吃馬嚼就是一筆天文數字,更不用說戰時數倍的軍餉和兵卒戰死後的撫恤,以及各種損耗……

多種名目算下來可以挪動的銀子實在是太多了,這就是那些封疆大吏和兵部官員勾結在一起撈銀子的方法。

於自己而言也類似有的法子。

不論是兵器損耗,還是興建土木,修城築關,都得工部牽頭來操辦,上邊所說的那一樣不得大筆大筆的花銀子,不然自己又何以在短短數年之內便攢下那萬貫家財?

這也是北疆之地戰亂不絕的根本原因!

「那賊子回府的時候……」

「身邊帶的人馬多不多,可有戒備?」

謝文淵眉頭緊鎖問道。

「圍府的時候遠遠看去怕是有上千緹騎,至於打道回府後,大人沒有吩咐,屬下也不敢貿然行事。」

「那位指揮僉事可有消息傳回?」

謝文淵思索了片刻後問道,這是自己很早之前便在錦衣衛中埋下的暗子。

「並無消息傳回,那賊子早些時候就已經把錦衣衛中那些老人排除在外了,如今隨在身邊大多都是百戶一級,並沒有我們的人。」

那人如實道。

「在那錦衣衛中可還有其餘眼線?」

謝文淵繼續問道。

「前幾年屬下還收買了一個總旗,只是那人官職過於卑微,便沒有告知大人。」

「總旗?」

「罷了,罷了……」

「多餘的東西他涉及不到,可駱府周圍有多少人手,想來他還是能夠打探清楚的,你且去尋上那人。」

謝文淵聞聲揮袖道。

「大人您的意思是?」

那人聞聲欲言又止。

「既然此事沒有善了的可能了。」

「那也別怪老夫不講規矩了!」

謝文淵一甩長袖面色狠戾道,

「記得,除此之外,你務必親自將那駱府周圍的情況探查清楚!」

「屬下領命!」

等到那探子走遠,

「你去把各府的大人都請過來吧!」

「老夫在大廳候著!」

謝文淵又招了招手,

對著身後的管家開口道。

已至子時,

謝府,

府內依舊燈火通明,府外繞是停滿了車轎,仍舊不時有馬蹄聲傳來,來人皆是風塵僕僕神色焦急。

如今有資格被請到這的官員,要麼是如郎中一般各部的中流砥柱,餘下的雖然品級不高,可也都是身居要職。

說來也是,本就是一衣帶水的關係,這些年兵部能做得如此隱蔽,少不得六部之中大大小小官員的幫著打遮掩。

若不是朝廷把錢袋子看得太緊,說不得還要把那戶部尚書一同拉下水,沆瀣一氣把朝廷國庫的銀子都倒騰進自家庫房裡,豈不美哉?

半個時辰後,

謝府的正廳中已經座無虛席,看那烏泱泱的人頭,少說也有三四十人,除了直屬的工部和兵部的官員外,還有幾個戶部和吏部的主事。

「馮尚書的事,想來諸位都已經知曉了,本官便不再多言。」

謝文淵見人到齊開門見山道。

「可憐我馮老尚書滿門被屠,」

「就連一份香火都沒留下……」

有兵部的侍郎長嘆出聲道,

「那狗膽包天東西,仗著陛下的旨意如今在這上京城裡是肆無忌憚!」

「老尚書以禮相待,確是落得這般下場,那小子端是襟裾馬牛,衣冠狗彘!」

有人牽頭之後,底下眾人皆是義憤填膺,痛斥,咒罵起來,一時間大廳內竟是如同菜市口一般雜亂。

「本官看那賊子是要將我等趕盡殺絕!」

「諸位也別都想著置身事外了。」

謝文淵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

面色卻是越發的陰沉。

「若是動動嘴皮子罵上幾句就能咒死人的話,恐怕那賊子早就被那些被抓的牙尖嘴利的御史噴死千百次了,焉能輪到爾等?」謝文淵望著咒罵不止的眾人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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