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

洛川縣,

一座占地過百畝的莊園坐落於縣城外三十餘里處,莊園裡邊立著十幾道進士牌坊,歷盡歲月的洗禮有些斑駁,依舊屹立不倒,顯然時常有人修繕。

往後便是一些精雕細刻新進牌坊,謝文淵登科之時的牌坊赫然也在其中,可見其宗族沒有青黃不接的景象,而是一如既往地昌盛。

稍微往後便是一座頗為闊氣的府邸,門口的牌匾上提著謝府兩個大字,單單看那府門外的石獅便是氣勢恢宏,往內一些,斗拱飛檐,彩飾金裝,磚瓦磨合,十幾個大院數百間木屋錯落有致,能容納不下千人。

已至深夜,

一謝家直系後代居住的大院中,確依舊是燈火通明,本就是高牆大院,從外邊看不出太多的端倪,可裡邊確是白布高懸,花圈堆疊,房梁下掛著數之不盡的的白布燈籠,顯然院中有人離去,正辦著白事。

靈堂正中寫著一個大大的奠字,可停放的棺槨之中卻並無逝世之人的軀體,而是放置著那人生前衣冠。

「娘親,你早些去歇息吃點東西吧。」

「有顯兒在這跪著替父親守靈便是了。」

一身穿素稿的莫約十五六歲的謝寧遠,望著身旁那面色蒼白額頭冒著冷汗去執意跪倒在地娘親勸道。

「歇息?」

「為娘又如何能夠歇息?」

「總得為你死去的爹爹討一個說法吧?」

那婦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繼續道:「不論你爹爹生前到底做出了怎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又是因何死在了那賊子手中,可說到底也是無愧於這本家的。」

「你爹爹登上兵部尚書的位置,我們一家人本就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還是順著清河本家的意思,和那封疆大吏勾結,便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掙來的銀子,其中不下三成還是入了本家。」

「我們這一大家子人與這清河郡本家,本就是相輔相成,如今出了事情,又憑什麼把你爹爹這一脈撇開?」

那婦人冷聲道,

算起來自己一行人披星戴月抄小路趕回到清河郡本家之後,一刻沒敢停歇急忙布置靈堂。

此後更是一口水都沒喝過,一直跪在這靈堂前,就是做給其他族人看的,逼迫本家拿出一個具體的章程來。

「可父親臨走前交代的意思是,讓我們安份的待在本家……」

謝文淵的嫡子欲言又止道。

「顯兒,你到底還是太過天真了些。」

「你要知道如今你爹爹走了,我們孤兒寡母沒了依靠在這本家又哪裡能夠輕易存活,若是等到那賊子勢大,有朝一日殺上門來,那本家又當真願意保下咱們嗎?」

那婦人摸了摸謝寧遠的頭低聲念道。

「哭,都哭得大聲些!」

「也讓祠堂里的那些長輩叔伯們都聽聽,我們嫡系一脈,為了謝家到底都受了什麼樣的委屈?」

那婦人態度強硬的訓斥道,身後其餘一同逃來的庶女,不敢有絲毫違背,連同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僕人,更是不敢怠慢,慌忙跪倒在地,不論是真情還是假意,都得擠出幾滴眼淚來。

……

祠堂內,

坐在首座的是謝家當代家主謝恆安,也就是謝文淵的親生父親,如今正端著一杯茶水,面色陰沉的打量著下方眾人。

往下看去,

數十人依照輩分關係,血緣親近,身份尊卑,分坐在兩側,在得知那謝文淵的死訊後,散布在清河郡各地嫡系旁支都急忙趕了回來,直至此時,才剛剛聚齊。

「滴答,滴答……」

祠堂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祠堂內的氛圍依舊很是凝重,沒有誰貿然出聲,畢竟死得那個人份量太重,真要說起來,算得上他謝家如今在朝堂上的門面。

「都說說吧,對淵兒一事的後續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謝恆安聽著不遠處大院中傳來的淒淒切切的哭聲莫名的有些悲切,思索了片刻,還是放下茶杯,對著眾人開口問道。

「真要說起來,最簡單的法子便是將淵兒往下這一脈從我謝家剔除,宗祠除名,妻兒全部驅逐,如此,不論是朝廷的臉面,還是那賊子的報復均可顧全……」左側和那謝恆安年齡相仿的老者沉思片刻後開口道。

話音落下,年紀稍微大些的族老都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因為這話雖說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卻是棄車保帥最為穩妥的法子。

謝恆安聞聲面色微冷,捏的指節響動,可終究是沒有發作,畢竟這幾百年的張家,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說了算的。

「諸位族老,說的倒也沒錯。」

「可老夫這兒媳素來貞烈,剛回到本家之時便已經當著全族人的面,把淵兒這些年所積攢下來的家底全都捐給族裡,淵兒這些年給族裡添的帳目也是翻得清清楚楚,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絕,只恐難安人心……」

謝恆安說罷,目光確是不著痕跡的落到了自己的小兒子身上。

「依晚輩看來也是如此,畢竟家兄也是為了我謝家的利益才招惹到了那賊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易罷休,讓嫂子,和族人寒心……」

「何況,若是一昧的,只求自保,息事寧人,只恐墮了我謝家的臉面,如今那區區鷹犬就能逼得我謝家低頭,往後豈不是人人都能騎在我謝家頭上作威作福?」

那人說罷,場中沉默了良久,不少年輕子弟聞聲都是頗為贊同,可事情也不是這麼簡單就能定下的,都在暗中計較著家族和自己這一脈的得失。

「文齊說得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請家主先拿個章程出來聽聽吧。」有輩份極高的老者思索後沉吟道。

「老夫記得朝廷北上的大軍開拔在即,到時候免不得向我各家籌措軍糧,響銀,我們謝家可以牽頭,聯合其餘被那賊子所害的幾大家,給朝廷,給陛下施壓……」

「不說罷官,可,至少也讓那賊子短期之內鬧不出太大的動靜來,安份一些……」

謝恆安頓了頓後繼續道。

「此外,錦衣衛本就是天子親軍,除了替陛下清除異己之外,也是耳目,探聽各地消息……」

「如今他錦衣衛雖說大半人馬一直龜縮在上京城中,可先帝在世時錦衣衛風光的年成,在各地遺留下了不少的碟子,眼線,仍能打探各方情報,這才為陛下所倚重。」

「要知道,我各家的主場本就在各州郡之地,皆是經營數百年,地方關係早就盤根錯節,往日沒惹到我等便罷了,如今真到了這地步,咱們不妨聯合起來將那些碟子,眼線,一同挖出,斬斷!」

「讓他錦衣衛的耳朵再也聽不到各地的聲音,讓他錦衣衛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各地的景象,讓他錦衣衛的手再也夠不到各地的事情,將他死死的鉗制在那座城池內!」

「長期以往,必為陛下所棄!」

「便是陛下不棄,到時候咱們在對付一個已經被縛住手腳的,瞎子,聾子,又豈不是易如反掌?」

「講到底,我謝家二十幾代人的苦心經營,還比不得他駱家那幾代殺才不成?」

謝恆安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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