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千百顆頭顱?」

「謝祭酒你說得倒是輕巧……」

蔡明齊聽罷心驚不已道,自己能成為聞名天下的名家大儒到底還是有一些風骨在裡面的,尋常無傷大雅的小事,自己行個方便也就罷了,可真要自己做出如此千古罕見的暴虐之舉,是斷然不可能的。

「再不濟,老夫有幾分良心的。」

說罷,

蔡明齊自嘲一笑再度轉身離去。

「哦?

「良心嗎?」

「蔡院長的良心和風骨確實挺值錢的,晚輩出價幾十萬兩銀子買不來蔡院長您的良心,送上價值萬金的珍寶也抵不過蔡院長您的風骨……」

謝文博悠悠感嘆道。

「可不知,

「這國子監祭酒的位置。」

「能否換來蔡院長的良心和骨氣?」

謝文博望著快要走到院子門口的蔡明齊不疾不徐的詢問出聲道。

「祭酒?」

「國子監的祭酒?」

聞聲,

蔡明齊頓住了步子只覺得雙腿如同灌鉛一般難以挪動,與門檻一步之遙的距離也如同天塹般不可逾越。

「此話當真?」

蔡明齊下意識的問道。

不知不覺又是重新邁步回到了桌上。

「當真!」

謝文博篤定道。

「你能做得了這個主?」

蔡明齊目光狐疑道。

「本官自入仕途以來,便一直在國子監就職視事,算起來攏共二十幾個年頭了,坐上這祭酒的位置也不下十餘載,從未出過任何差錯,若是上書辭官,想來舉薦一個繼任者是不難的。」

「何況,蔡院長您要知道我謝家雖然被那賊子屠了,可最成氣候的兄弟二人尚且還苟活在人世,還不至於斷了所有的關係!」

謝文博笑容玩味的看向蔡明齊道。

後者聞聲坐了下來心中信了大半。

「把位置讓給老夫之後,」

「你又何去何從?」

「自然是挑上一塊風景秀美的好地方。」

「養老!」

「若是事情敗露,」

「老夫也權當提前選好一塊墓地。」

謝文博滿不在乎的笑道。

「說起來不怕蔡院長笑話,那賊子譴人前去清河郡的時候,晚輩髮妻正好帶著犬子回鄉探親,早就被一同屠了,本官如今不過是個孤寡之人,早就沒了權欲之心……」

謝文博笑容苦澀道,這也是自己為什麼拚死也要保全自家三弟的原因。

「蔡院長,你也只管放心,今日所談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斷然不會入第三者耳中。」

謝文博繼續勸道。

「老夫擔心的倒不是這個……」

蔡明齊擺了擺手道。

「若是那賊子當真死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憂心,畢竟老夫和謝祭酒,可從來沒有支使過他們去做什麼事,說到底,不過是他們那輩讀書人滿腔熱血,一心為國,自願下山向天下人揭發那賊子的無恥行徑的!」

「即便是死了,也只能怪那賊子手段殘忍,心狠手辣……」

「與你我二人又有何干係?」

蔡明齊反問道。

謝文博聞聲神情頗為錯愕。

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哼,到時候,老夫免不得還要親自給他們碑上提字,皆是仗義死節之士,當為吾輩天下讀書人之楷模!」

蔡明齊神情坦然道。

「那蔡院長還有憂心何事?」

謝文博愣神良久後,

這才繼續問道。

「算起來我上京書院不過三百學子,連帶著京畿之地附近十幾個小書院加起來攏共不過一千八百餘人。」

「本院還好,老夫尚且有幾分把握,可其他書院學子未必全部願意下山,真要算起來老夫估計不過七八百人,只恐湊不齊千人。」

「會不會,」

「太少了些?」

蔡明齊思索道。

「詳談?」

謝文博聞聲心悅誠服的給蔡明齊添了一杯美酒低聲道。

「詳談!」

蔡明齊舉杯一飲而盡,美酒入喉,微微有些苦澀,可很快又被內心的權欲沖淡,真要說起來,原本自己也是本不想妥協的,只是奈何他實在是給得太多了。

自己若是當真能坐上國子監祭酒的位置,加上自己聞名天下的聲望,苦心經營一段時日,不敢言世家門閥,可,自己蔡家也未必沒有躋身名門望族的可能。

……

戊時,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

兩人顯然相談已久,

謝文博卻是暗自心驚不已,原本以為自己久居官場已經算得上是面厚心黑之人,可比起這久捧聖賢書的大儒來說,還是自愧不如。

不得不說,讀書人,特別是那些有學問,有本事,還有名氣的讀書人,若真要放下心中的芥蒂來做這些腌臢事,能夠羞死那些被朝廷通緝的大奸大惡之徒。

「如此說來,蔡院長的意思是……」

謝文博一邊給蔡明齊斟酒一邊壓低嗓音問道,連帶著倒酒的動作也是極為輕微,唯恐打亂了後者的思緒。

「老夫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你國子監如今沒有結業,尚在坐監的還有兩千餘名學子,其中大多都是官宦,權貴子弟,被家中長輩保護得太好,素來囂張跋扈慣了,又加上讀了幾本聖賢書,自以為通曉天下經義,逢人便喜歡講道理……」

「想來,稍微有點動靜,便能……」

蔡明齊點到即止道。

「此言但是沒錯。」

「可其中不少也都是世家門閥子弟……」

謝文博聞聲指節不住敲打在桌上,本都是世家門閥,說起來,其中不少人還和自己謝家關係不錯,逢年過節還免不得走動。

「謝祭酒!」

「如你方才所言!」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若是要做戲,自然也得拿出全套的功夫來,方才天衣無縫……」

蔡明齊反過來勸道,瞳孔中哪還有之前的警惕,此刻所有的忌憚和良知早已經被權欲的烈火所吞噬。

「老夫負責讓書院的學子下山,從京畿之地一路往上京城圍來……」

「謝祭酒你便負責讓國子監的學子出門,從上京城內部往外散播……」

「如此裡應外合之下。」

「焉能不成?」

蔡明齊猛然揮手道。

「如此,也罷!」

「倒是晚輩惺惺作態過於矯情了!」

「嗯!」

「如此,莫要拖延!」

「你我二人分頭行動!」

「定讓那狗賊自絕於天下!」

蔡明齊說罷毫不停留,走到院外竟是不顧年邁之軀,捨棄了舒坦馬車,轉而騎上一匹快馬,往上京書院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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