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大人,這……」

聽著駱粥輕飄飄的言語,

王如齡只覺著頭暈目眩耳畔轟鳴不止。

「駱大人,下官,抖膽說上一句,此事涉及的讀書人和我錦衣衛之前所殺的反賊,禿驢亦或是門閥不同。」

「他們乃是國之根基,若是殺得太多隻恐自絕於天下,寒了天下無數讀書人的心……」

「駱大人,您往後若是坐上了那個位置,也得有人幫著治理天下,管理百姓,總不能靠著咱們錦衣衛的這幫殺才處理政事吧?」

王如齡望著駱粥目光誠摯的勸諫道,此時也算是徹底扯開了那道遮羞布,直言道往後的局面。

「哦?」

「難不成離了他們,」

「本官就當不得坐不穩那個位置了嗎?」

駱粥玩味道。

可心底也曉得,這事怪不得王如齡,沒法子這年頭讀書人地位確實不一樣,已經有了根深蒂固之意。

有道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不單單是朝堂,

便是市井間的風向也是如此。

尋常百姓家中若是出了一個讀書人,那得當成祖宗供著,哪怕是自己吃糠咽菜,也短不得他一口白面,哪怕是砸鍋賣鐵,也得添置上那四書五經。

只盼著他高中的那一天,區區一個童生便能讓一戶人家在村裡昂首挺胸,哪怕只是個秀才,也足以讓那戶人家在十里八鄉走路帶風。

若是中了舉人,那更是了不得,說是光宗耀祖也不足為過,何況還有實實在在的好處,只是名下田產不納稅,這一點便夠他一家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

只是自己從來都不這麼認為。

講到底,

天底下的讀書人不少,

想當官的讀書人很多。

「王同知,你可知道天底下那個行當的人骨子裡最賤嗎?」

駱粥收回思緒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

「自然是那婊子娼妓!」

王如齡聞聲不假思索道。

「非也。」

「莫非是?」

「市井間的走卒?」

「鄉野間的巫婆神漢?

「行當里偷摸竊盜坑蒙拐騙的小賊?」

王如齡說到最後目光也是變得狐疑起來,一口氣將從事下九流行當的人說了個大半,可還是沒能讓他滿意。

「本官覺得,」

「還是那些文人的骨頭最賤。」

駱粥不疾不徐道。

「駱大人,雖然律法上寫著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天下人都是心知肚明,人有三六九等之分,所從事的行當自然也有三教九流之別。」

「下官借用一句鄉野間的俚語來說,便是,一流的帝王,二流的聖賢,三流的隱士,四流的童仙,五流的文人,六流的武士,七流的農夫,八流的工匠,九流的商賈。」

「而那讀書的文人,自古以來便在上九流的前端,如何能有輕賤之說?」

王如齡不解道。

「王同之,本官且問你一句,你信是不信,不論本官此舉坑殺了多少讀書人。」

「於本官往後坐上那個位置之後的局面,都沒有分毫的影響。」

駱粥饒有興趣道。

「下官,不信!」

「下官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一舉坑殺過這麼多讀書人的例子。」

王如齡狠心搖頭道。

「哦?」

「不信嗎?」

「試一試不就曉得了?」

駱粥也不多言,這方世界沒有這個例子,可上輩子的例子可多了去了,同樣是朱姓之人,對那些文人可沒那麼客氣,動輒剝皮揎草,凌遲處死。

後來者雖然令人不齒,可依舊是殺得那些讀書人,人頭滾滾,更是視為牛馬,家奴,同樣也沒見有幾個造反的,依舊是爭著搶著當官,唯恐落於人後。

歷史本就遠遠比想像中來得荒唐,說到底,你越是殺他,他便越是謙卑,你越是尊他,他便越是放肆。

「王同知,且去召集人手吧。」

「本官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證明一下了。」

駱粥說罷,便往城外走去,自己還得去給那些,仗義死節,捨生取義的讀書人選一塊好地頭,畢竟後半輩子就得待在裡面。

另外自己也得親自監督監督,

萬一那坑挖太小了,

來的人太多了,

埋不下怎麼辦?

……

皇城內,

御書房,

已至深夜依舊有燭光亮起,

「陛下,您先歇息一會。」

「吃點東西吧。」

曹正淳捧著一個托盤走進御書房內,望著還在埋頭批閱奏摺的朱明勸道。

「先放著吧。」

朱明擺了擺手道,曹正淳聞聲沒在過多言語,而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腳步,試吃之後,又將熬好的米粥靜置於掌心。

「端過來吧。」

又過了許久,

朱明這才放下硃筆道。

「你這奴才倒是有心了。」

朱明用勺子輕輕舀了一勺湯汁,感受著唇齒間溫熱的米粒笑罵了一聲。

「你不好好去辦東緝事廠的事,終日守在朕身旁又有何用?」

「對了,如今東廠人手招募得如何了?」

朱明喝完半碗熱粥這才開口問道。

「回稟陛下,您的身子骨對於奴才來說便是頂天的大事。」

「加上東廠那邊有老祖宗親自挑選的人手作為精銳骨幹,東廠大體架子,算是搭起來了,老奴又親自從中挑出來了一些精銳的番子,先盯著錦衣衛那邊,不敢有半點耽誤。」

曹正淳恭敬回道。

「恩,沒耽誤就行。」

朱明聞聲看了御書房的陰影處一眼,眉頭微皺,不喜有人插手,可到底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他的忠心是旁人無可比擬的。

「昨日朕那親軍指揮使所辦之宴席,可曾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朱明繼續問道。

「回稟陛下,大體的算是打探出來了。」

「據番子歸攏上來的情報來看,那一夜莫約賞出去了近百萬兩銀子,其中兩個千戶便各自分潤了二十萬兩。」

「哼!」

「攏共百萬兩,」

「真是好大的手筆!」

「對他那些心腹也是夠捨得的!」

「他出手竟是比朕都還要闊氣!」

朱明冷哼一聲道,要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給他定下那個二品的僉事時,也才咬牙賞下十萬兩銀子和一些金子。

如今,不過是區區一個千戶便隨手賞銀二十萬兩,此舉讓朕情何以堪?

「罷了,這幾日你便少往宮裡走動,親自盯著錦衣衛那邊,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再入宮相朕稟告。」

朱明突兀地又想起駱粥上繳國庫和內庫的銀子數目便覺得一陣火大,雖說自己有意從指縫間給他漏一些銀子,讓他擴建錦衣衛。

可,沒成想這人竟是如此貪心,如此算下來,他怕是只上繳了一半,自己還他娘的留了一半,著實可惡!

「另外,儘早尋個由頭,將他那些吃著朝廷俸祿,還吞著私銀的心腹都清理一遍……」

朱明咬牙切齒道。

腦子裡一想起銀子的事情便恨得有些牙痒痒,自己前些日子為了北伐籌糧,籌錢,急得焦頭爛額,他倒好,悶聲發大財?

「老奴,領命!」

曹正淳聞聲跪地道,看著勃然大怒都快罵娘的朱明,又想起懷中價值百萬兩的銀票莫名的湧起了一絲羞愧。

「老奴,告退!」

「嗯,去吧。」

……

御書房外,

「呼……」

一陣冷風吹來,

心頭的愧疚已經消散於無形,

曹正淳手持拂塵快步往東廠趕去,倒不是自己沒良心,只是當下自己還得仔細想想怎麼處理東廠中的那些「骨幹」。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