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雀仙叫得那樣歡快,宮夢弼也笑了起來。

自己熬煮的蘭湯得到了朋友的認可,豈不是人間美事?

「文修,你在幹什麼呀?」

雀仙聽到說話聲,回過來頭,果然瞧見了罔象。

他舉著一片寬大的荷葉,擋著頭頂的太陽,紅玉一樣的眼睛看了過來,帶著憨直與可愛。

雀仙笑道:「我在洗澡呀,浮羅,一起來呀。」

罔象走到近前,就看到了一個個大缸里裝滿了馨香的蘭湯,散發著溫暖卻不燎人的氣息。

「好溫和呀。」罔象讚嘆道,「我好喜歡。」

雀仙催促道:「來呀來呀。」

罔象就伏在缸上,整個人滑了進去,留下一片荷葉漂在水上。

雀仙跳了起來,落在荷葉上,然後被黑色的小腦瓜子頂了起來。

罔象像是融化在了水中一樣,藏在荷葉的影子裡,只有一個小腦袋露出愜意的神色。

「啊……」浮羅臉上露出笑意,他所在的大缸里漸漸漂浮起一些黑氣,消散在陽光之中。

雀仙換了一個方向開始曬羽:「怎麼樣,我就說很棒。」

浮羅狠狠地點了點頭,差點把雀仙從頭上甩到水裡:「謝謝宮大哥。」

浮羅舉起紅色的爪子,兩爪抱拳作揖。

宮夢弼道:「不要和我客氣。」

浮羅兩隻眼睛就笑眯眯地彎成月牙。

又過了一會兒,金蟾才慢吞吞地來了。

他向來如此,非得等罔象和雀仙都來了,才肯跟著過來。

平日裡極其遵守承諾,決不出現在宮夢弼眼前。

浮羅拍打著水面,道:「元曜,元曜快來泡澡。」

水缸的大小雖然足夠金蟾蹲進去,但是在宮夢弼面前,他是萬萬不肯的,只把頭一撇:「我才不泡。」

雀仙從荷葉上跳下來站在缸沿上,同浮羅對視一眼,然後:「嘿嘿」一聲怪笑,跳進水裡撲騰起了翅膀。

缸里的水被他潑得到處都是,撒了金蟾一身。

浮羅也跟著他作怪,把缸里的水推出去,化作一個大水球,在金蟾頭頂破裂。

嘩啦一聲,金蟾被淋了個透徹。

蘭湯的香味洗過他的皮膚,讓他感覺身上一些晦澀的氣息都被沖刷乾淨。

金蟾伸出帶蹼的手把浮羅按進水裡,把雀仙丟到天上:「就會作怪。」

雀仙撲騰撲騰翅膀,淋濕的羽毛很重,於是就落在金蟾的肩上:「不泡澡洗一洗也是好的嘛!」

忽地有風吹過。

不是風來,是迅捷的夜叉鬼帶著風來了。

夜叉鬼同宮夢弼拜會:「我來得遲,今日端陽,有人一大早就在小聖廟上香。」

宮夢弼道:「向兄是怕他們不安全,所以一路送下山才來的吧。」

夜叉鬼笑了一聲:「有個年歲大的老翁,總要多看顧。」

宮夢弼道:「向兄要沐浴嗎?」

夜叉鬼道:「洗一洗吧,討個吉祥。」

宮夢弼點了點頭,藉由香火修行的夜叉鬼身上的陰穢之氣很少,這是靠近正神的路子,不是尋常鬼物。

雀仙連忙叫了起來,歡呼雀躍:「浮羅!他要洗澡!」

然後就是一團喧鬧了。

施婆婆就看著他們鬧起來,嘴角上揚,牽動著臉上的細密的皺紋,好似多情的細蕊,溫柔又美麗。

宮夢弼任由他們胡鬧,對施婆婆道:「婆婆,我們也來凈一凈手吧。」

他同師婆婆一起在水缸里洗了洗手,溫暖的蘭湯從手指縫隙間流淌過去,留下了溫和的香氣。

宮夢弼道:「端午這樣好的時節,天之蒼龍哺育造化,神人所共慶。都不要傻站著了,來洗一洗陳氣、穢氣。」

於是就欣賞到了狐狸跳水缸的景色。

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狐狸跳進水缸里,在水缸中沐浴,然後跳到地上,抖一抖身上的水,甩出泛著虹光的霧珠。

連康文都鑽進水缸里同花、酒、詩、茶四大大狐狸在水缸里洗濯,然後跳出來,抖了身上的水珠,才又化作人形。

蘭湯除穢過後,端午的陽氣都好像變得溫和了起來。

等大大小小的狐狸都沐浴過後,早晨也都要過去了。

小胖狐連身上的水氣都不顧的曬乾,就抱住宮夢弼的小腿:「宮前輩!我餓了!」

宮夢弼道:「那就吃吧。」

「好耶!」小胖狐走馬觀花似的看過席上的食物,最終還是從燒雞開始入口。

給小狐狸們備了一席,花、酒、詩、茶在一邊維持秩序,教導小朋友不要哄搶,不要浪費。

宮夢弼幾個則令開一席,吃著粽子、青團、豆糕,喝著月露煎茶,看著山間雲氣蒸騰,狐狸歡聲笑語。

文修和浮羅圍著金蟾打鬧,把吃粽子黏糊糊的手抹在對方臉上。

不善交往的金蟾和不善言辭的夜叉鬼兩個大塊頭並坐著,沉默地喝著茶,吃著酥餅糖糕。小巧的茶盞、小巧的糕點在他們手中如同拈花。

一直熱鬧到正午,這熱鬧的場子才散去了。

臨走的時候,雀仙受宮夢弼所託,給每個人妖怪都發了一支艾草和一支菖蒲,以至於小狐狸們列隊而行的時候,就好像是帝王出行的儀仗。

正午陽氣太盛,大家都跑回家避一避。

等人都走了,黑衣鬼神把黑布兜解開,把布兜里的狐囚也丟進水缸里泡一泡。

席上還剩下不少沒有動口的東西,康文採買的時候就已經備足了分量。

黑衣鬼神驅使著狐囚們沐浴過蘭湯,然後叫他們自己吃飯,最後把場子收拾乾淨。

最後大大小小的狐狸在受月樓的影子裡躲著太陽,吃著糕團,直到日暮,心宿流光溢彩。

宮夢弼開始了日復一日的修行,一邊拜月採氣,一邊溝通心宿,修煉心火法。

「大火」星顯化在宮夢弼靈台當中,化作一枚生著狐面紋的符篆,稱作:心火煉神符。

宮夢弼細細數著祈願樹,發現第二枚八品的寶牒已經成熟。

不是別人,而是施婆婆。

「咦?」宮夢弼感到訝異,不是很理解。

他與施婆婆緣分匪淺,但他其實也沒有刻意與施婆婆拉關係,在他的印象里,應當算得上一個熱心長輩,但還沒有到八品的地步。

今日做什麼了?

宮夢弼想了想,是施婆婆同他聊了狐子院,為他介紹了花、酒、詩、茶,給小狐狸沐浴,閒度半日。

總不能因為這個,施婆婆準備把家產都留給宮夢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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