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毆打老弱、以身相許

靈岩山上,秀峰寺的和尚在收拾殘羹冷炙。這些做客來的妖怪自然不算是很有禮數,留下滿地杯盤狼藉。

秀峰寺的和尚們倒好似見怪不怪,也不避諱葷腥酒釀,打掃著殘局。

石城大王也喝得高了,被住持攙扶著,進了寺中休息。

住持念叨道:「師祖還是要少飲一些酒,破戒易,持戒難,今日壽誕便也罷了,平日裡還是要克制一些。」

石城大王笑道:「該吃吃,該喝喝,不可執,不可執。」

住持埋怨道:「總是你有理,若是叫香客看見了算什麼事。」

石城大王道:「打掃仔細些不就行了,那剩菜剩飯藏仔細了,喂養牲畜也行,只要不叫人看見,誰知道我吃酒了。」

住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別人沒看見,但我看見了。」

石城大王道:「行了,莫要念叨我了,來陪我做功課吧。」

住持這才沒有說話,到了禪房裡同石城大王一起誦經。

木魚聲在夜色里暈開,就漸漸微不可聞了。

太湖之上,陰雲密布。

三千歲從靈岩山回來,便駕馭著風雨進了太湖。

老龜沒有出行必有風雨相隨的靈異,鬧出這樣大的聲勢,也無非是講究一個排場。

倒是白象龍那白蛟,因為是龍種的緣故,反而有些風雨相伴的靈異,只是道行不夠,也是擺闊氣。

只是到了太湖,天色暗澹,無星無月,只有層層陰雲,卻比他招來的風雲更甚了。

老龜看了看天象,道:「怎麼變天了?不是我乾的吧?」

他散去法術,天色還是陰沉的,才自嘲道:「果然不是我乾的。」

一陣湖風吹來,密密麻麻的雨點子便噼頭蓋臉的打了過來,太湖之上生出一陣水霧。

老龜吹了一口氣,便將雨水擋在身外,蒙蒙水霧環繞在他的身邊,讓他看不太清楚外面的東西,更看不清天上的陰雲不斷壓下,仿佛一隻擎天巨手探了下來。

等到那手探到盯上,周遭一片漆黑,那老眼昏花的三千歲才嚇得肝膽俱裂:「是哪位高人——」

話音尚未落下,那陰雲所化的大手已然將他一掌壓下,狠狠砸向太湖。

三千歲平日裡渡水弄波輕而易舉,但此刻太湖之水卻仿佛凝固的石頭一般難以搬動,他只來得及將手腳脖頸一縮,身上顯出青色的光幕,乃是龜甲一般由九宮組成,便被那巨手打入太湖之中。

仿佛開山裂地,太湖之水崩裂開來,迸發出無窮水花,發出悶雷一般的炸響。

三千歲那光幕如同水泡一樣破碎開來,三千歲砸入太湖之中,被層層巨浪席捲而來,眼前便黑了下去。

那陰雲所化的大手聚攏起來,化作采雷官的模樣。

他吐氣收法,太湖之暴烈復化為柔順,波涌之中,浮起一個縮進殼中的老烏龜。

采雷官發泄了心中戾氣,此刻頓覺快意,嗤笑一聲,把手伸進龜殼裡一陣掏摸,避開了袖囊,便摸到了一塊硬物,取出來一看,果然便是那枚赤蚌。

「啐,老東西,如今誰才是那可憐蟲。」

黑龍摸著赤蚌,從鼻竅中噴出氣來,便洋洋得意,化作黑雲融入了太湖的天象之中,須臾便不見了。

等那黑龍消失不見,那老烏龜便又化作三千歲的人形,滿臉淚痕道:「該死啊,該死啊,這殺千刀的黑廝,欺負我年老體弱,強奪了我的寶貝。」

「我的寶貝啊!」

三千歲捶胸頓足,「毆打老弱、搶奪寶物,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天理啊!」

老龜抹著眼淚鑽入太湖之中,很快便逃之夭夭了。

宮夢弼在神景宮金殿之中煉法。

如今雖化作白狐,將一身奔月法的修行擬作丹氣向明月,日日修行,也沒有片刻停歇。

那丹氣當空漂浮,與明月相輝映,又有萬龍相隨,赤色、白色的雲氣沉浮不定,當中點綴著神景宮的燈花焰火。

采雷官的黑雲落在金殿之前,又化作黑衣白面的青年人。

他仰頭看著那明月一般的丹氣,眼中又漸漸露出痴迷的神色。

手中雖然拿著赤蚌,已然有了一個絕世寶珠,但在金庭大仙的丹氣面前,卻又暗然失色了。

龍是痴迷寶珠的,不僅僅是水裡的寶珠,陸上的、天上的,都是龍所追逐的。

采雷官欣賞了一下天上的寶珠,已經在思考自己逃離的時候,怎麼才能把金庭大仙的內丹一同奪走。

不過現在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敲響了金殿的大門。

宮夢弼打開了門,白髮披散,並非見客的儀態。

他看起來是很在乎排場和儀態的,但不在乎儀態的時候,卻不知怎麼也合情合理。

采雷官將赤蚌獻上,此刻竟也沒有多少不舍和心疼。

他在圖謀更大的寶珠,眼前的這顆,就沒有那樣吸引人了。

宮夢弼沒有接,只是道:「隨我來。」

他帶著采雷官到了西洞庭山的清泉邊,道:「投進去。」

采雷官便將赤蚌投入泉水之中,只是片刻,那閉合的蚌殼便再次張開,不斷吞咽著泉水,甚至有一口氣將泉水喝乾的趨勢。

但也只是趨勢,泉水的水位下降了一截,隨後又重新漲了上來,喝飽了水的赤蚌終於完全張開,露出了其中耀眼的赤色明珠。

水中生出火焰的波紋來,赤色的光照亮了半邊的林子。

那明珠飛舞著,化作一個面帶愁容的少女,怯生生地看著宮夢弼,拜伏道:「見過大王。」

宮夢弼道:「起來說話。」

少女便站起身來,低著頭,烏雲一樣的頭髮柔軟的垂落下來,撓得黑龍心癢難耐。

少女身著緇衣,與她雪白的肌膚相映襯著,好似她人也在發光。

宮夢弼眯了眯眼睛,伸手虛抓,少女身上的緇衣便好似黏稠的糖汁,拉出數十條或粗或細的絲線。

最終那糖汁盡數匯聚在了宮夢弼的手中,再看那少女,已然露出驚喜的表情。

她身上的緇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赤色的衣裙,將她襯得越發明艷。

「多謝大王搭救。」

少女眼中幾乎落淚,道:「奴家自離了母親,便被人以這擒妖網鎖住性靈,又絕了水食斷了氣力,幾經輾轉、流落數人之手,如今終蒙大王搭救,方得了自由。」

「大王恩德,奴家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還請大王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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