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儒玉當然想跟吳錯一起過年,他不是輕易打破老規矩的人,除非發生了特別要緊的事。

眼下,遊戲里就正在發生特別要緊的事,事實上,這件事已經從遊戲蔓延到了現實生活。

三天前,當閆儒玉打開遊戲的時候,一則有關新年活動的消息彈了出來。

遊戲嘛,趁著過年過節搞些噱頭來賺錢,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這則消息明顯與賺錢無關。

「做為《兇手是誰》系列遊戲最特別的玩家,我們在新年來臨之際邀請您參與真實案件模擬遊戲。

案件名稱:火海亡靈

案情:20年前的一個夏夜,京北市郊區一棟老建築著火,5名警察被燒死。案發一周後,警方草草宣布此案系黑社會的打擊報復行為,所有調查記錄都做為機密被封存起來……

20年後,火海中的亡靈將吟唱著童謠重見天日:

六個小夥伴,被逼上絕路,

一個叛變了,痛哭求寬恕。

齊心想對策,投案上訪書,

不知屋門外,惡鬼把刀補。

一把大火燒,門窗皆被堵,

要問誰生還,除夕訪迷霧。

……

是否參與除夕夜活動?

……

閆儒玉反覆讀著這段信息,甚至用手機拍了下來。

20年前的確有一樁5名警察被燒死的懸案,沒有案宗,沒有知情者,甚至,5名警察曾經查過的案件也都被封存了,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抹掉了關於他們的蛛絲馬跡。

留下的只有5個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錢花的英雄稱號。

死去的5名警察中,有兩對夫妻,其中一對是閆儒玉的父母,另一對是吳錯的父母。

吳錯是個積極樂觀的人,他相信所謂的官方說法,堅信自己的父母是為了正義的事業獻身,而出於某種原因,這項正義的事業還不能公之於眾。對他來說,父母就是精神信仰。

閆儒玉則不同,在父母出事的前一天,他無意間聽到了一段對話,對話中提到了某位大領導的罪行,還提到這位大領導為了掩蓋罪行而使出的手段。閆儒玉能聽出父母語氣中的恐懼和憤怒。

他堅信,父母絕不是「光榮犧牲」,而是「被人暗算」。

閆儒玉一直在追查此案,可以說他之所以接受父母單位的撫恤性安排,從事著現在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查清這個案子。

時間是一劑淡忘的良藥,20年過去了,記得陳年舊事的人已經散落在天涯。所以,當這樁懸案出現在遊戲活動中,閆儒玉的震驚和費解無以言表。

他甚至隱隱覺得,顯示器背後似乎有一雙眼睛,能看透他的想法。

遊戲開發者究竟想幹什麼?

他查遍了遊戲官網、論壇,竟然沒有任何關於這次活動的宣傳和討論。

就好像……只有他一人收到了活動提示。

難道有人在暗示什麼?

閆儒玉回到遊戲,點擊了對話框下方的「是」,同意參與除夕夜活動。

「真實案件模擬遊戲中,可能發生任何意外事件,甚至死亡,您確定參與嗎?」

閆儒玉再次點擊「是」,遊戲內置的聊天窗口彈了出來。

閆儒玉第一次知道《兇手是誰》中竟然還有聊天系統,系統自動為他添加了一個名為露西的好友。

露西的頭像是個金髮碧眼的美女,歐美范兒十足。

「你好,歡迎參與真實案件模擬遊戲。」露西率先打招呼。

「你好。」

「火海亡靈的第一條線索將在除夕夜零點準時發送給您,請提前登錄等待。」

「火海亡靈是真實案件嗎?」

……

「???」

……

「露西,你還在嗎?」

……

對方再也沒有應答。

除夕活動絕對有貓膩!閆儒玉下了結論。

首先,遊戲公司的客服要是敢如此怠慢玩家,尤其是閆儒玉這種高玩,恐怕早就被開除了。他們之所以敢拿出這種態度,因為他們清楚即便如此閆儒玉也會繼續玩下去,他們似乎知道閆儒玉一定會對此案感興趣。

其次,就算再沉迷遊戲的中國人,也會在除夕晚上放下遊戲陪伴家人。在這時候公布重要遊戲線索,而且牛X哄哄地叫人「提前登錄等待」,大有「普通玩家該幹嘛幹嘛去,真正與此案有關的人留下,咱們好好說道說道」的意思。

晚上11點半,外面的鞭炮聲已經開始此起彼伏,或許是春晚比去年還要難看吧。

附近有人放煙花,透過窗口看的清清楚楚。

煙花嗖地一聲竄上天,炸開,蒲公英一般,有紅的,有綠的,還有金的、紫的。

還差5分鐘12點的時候,閆儒玉來到電腦前,登錄遊戲。

距離12點還有3分鐘。

這算是守歲嗎?閆儒玉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或許該許個願望?

算了吧,多大人了。他又在心中否定了這個念頭。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由23:59變為0:00的同時,聊天窗口再次彈出。

依然是露西。

「任務:接頭,並從接頭人處獲得第一條線索。

接頭地點:轎子胡同南口。

接頭暗號:兄弟,風濕好點了嗎?如果對方回答:貼了狗皮膏藥,好多了。則接頭成功。

提醒:請儘快趕往接頭地點,線索只給第一個成功接頭的人。」

閆儒玉不敢怠慢,他猜想參與遊戲的人不止自己,卻沒想到遊戲開發者在有意放大玩家的競爭意識。

略一猶豫,閆儒玉將手槍別在後腰處,急匆匆出了門。

轎子胡同並不出名,現代化的都市建設讓胡同這種年代久遠的所在漸漸被人淡忘,好在導航足夠強大,加之路上十分空曠,二十多分鐘後閆儒玉到達了目的地。

午夜的京北市真冷,西北風算不上大,卻如刀子一般刮著人臉。

閆儒玉下車,環顧四周。

鼻子裡伴隨每次呼氣所帶出來的白霧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很快,另一處冒著白霧的地方引起了閆儒玉的注意。

那是一團縮在牆根下的黑色,有節奏地吐著白霧,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個蓬頭垢面的流浪漢。

閆儒玉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可今天是除夕,萬家燈火的時候這個流浪漢卻獨自縮在街角,實在容易引起人的惻隱之心。

閆儒玉遞給流浪漢一百塊錢,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色滑雪衫戴著白色口罩的人急匆匆走來。閆儒玉丟下流浪漢向那人走去。

「兄弟,風濕好點了嗎?」

那人一愣,走出兩步,又停下,指著自己的腦袋道:「你……這裡沒事吧?」

顯然,這就是個路人甲,閆儒玉只好作罷。

就在他繼續四處張望的時候,幾束車燈光照來,三輛小轎車直衝轎子胡同南口而來。

看這個陣勢,應該也是來找接頭人的,來者不善!

閆儒玉下意識地就往轎子胡同裡面躲,先看看形勢再說。

就在這時,蹲在胡同口牆根下的流浪漢突然起身,沒站穩,一下子撞在了閆儒玉身上。

「嘿嘿,貼了貼狗皮膏藥,好多嘍!」

當這句話裹挾著煙酒味從流浪漢嘴裡說出來得時候,閆儒玉後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感到自己的口袋一沉,顯然有一樣東西落入了口袋。

閆儒玉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是一盤磁帶!

流浪漢沒事人似的向胡同外走去,閆儒玉想追著流浪漢問個明白,可胡同口的小轎車上已經下來了十餘人,為首的一人叫囂道:「給我把這一片看緊嘍!誰敢在咱們之前接頭,直接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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