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儒玉點頭,「我先來吧,我在遊戲里得到通知,來拿20年前那起案件的線索。」

「我跟你一樣,不過,我是通過簡訊收到通知的――也是遊戲平台發來的簡訊。」

「看來,有人想通過這款遊戲把關心那樁舊案的人聚在一起……對了,我以為你不想查舊案的。」

「我也說不清,大概是不想有人拿它做文章吧。」吳錯扔給閆儒玉一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不過,你真拿到那個什麼線索了嗎?」

閆儒玉從口袋裡掏出一盤磁帶,磁帶是乳白色的,上了年頭的東西,卻出人意料地很乾凈。

「你那兒有隨身聽或者錄音機之類的東西嗎?」吳錯問道,他知道閆儒玉從小就對電子產品感興趣,否則也不至於發展為網癮青年。

「有個老隨身聽,回去試試吧。」

兩人回到閆儒玉家裡,從他堆放過時電子設備的紙箱底層挖出一個藍色的隨身聽,隨身聽上竟然還貼著柯南的貼畫,引得吳錯大笑。

閆儒玉聳聳肩,取下鬧鐘里的兩節電池,裝進隨身聽,按下播放鍵,隨身聽就轉了起來。

「還是舊貨耐用,這麼多年都沒壞。」吳錯很是欣喜。

閆儒玉將磁帶塞進隨身聽,插上耳機,自己戴上一隻,又遞給吳錯一隻,開始播放。

先是一陣卡帶所特有的底噪聲,幾秒鐘後鄧麗君的《甜蜜蜜》從耳機中傳來,與期盼大相逕庭。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句罵娘。

誰會費勁巴拉地給他們送一盤歌曲磁帶?

吳錯性子急,忍不住按了一下快進鍵,誰知快進鍵壞了,他只好耐下心來繼續聽。

這是一盤混帶,並非某一個人的專輯,而是收錄了當時市面上流行的歌曲,《甜蜜蜜》之後是一首《心太軟》,然後是《千年等一回》。

這些歌現在聽來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一時間兩人都沉默著,氣氛頗有些詭異。

就在第四首歌《同桌的你》播放到「為你穿上嫁衣」時,歌曲戛然而止,嘈雜聲響起。

是錄音!兩人精神一震。

磁帶的音質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滋滋啦啦不斷,間或還有一聲巨響。

「這錄音……質量也太差了點吧。」吳錯道。

閆儒玉依舊專心聽著,「是雨聲。」

「啊?」

「滋滋啦啦是下雨聲,現在這個,聽見了嗎?是打雷。」

突然,有人聲傳來。

在噪音之下,人聲顯得十分突兀,一時間兩人都沒能聽清。

吳錯按了一下倒帶鍵,好在倒帶功能依然完好。

再次聽到那個聲音,兩人都集中精神豎起耳朵,閆儒玉甚至還調大了音量,最終得出結論:如果不對磁帶進行技術處理,僅憑人耳來聽,是肯定聽不出結果的。

不過很快,一聲短促的轟鳴傳來。

是槍響!

兩人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

又是一段雷雨交加的聲音,接著是規律的啪嗒聲,似乎有人踩著地上的水坑由遠處走來。

「處理一下。」一個冰冷又興奮的聲音響起,「兄弟,歡迎入伙,今後後咱們一起發財。」

關車門的聲音。

車輪碾壓水坑的聲音。

啪嗒。

錄音結束,歌曲繼續播放。

《同桌的你》已經結束,直接進入了《至少還有你》,舒緩的音調和娓娓道來的如獨白般的歌詞,與錄音中的緊張氛圍形成了強烈反差,有種荒誕之感。

閆儒玉點起一根煙,吳錯也點上一根,兩人繼續聽著磁帶,但又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大概是潛意識裡覺得後續不會再有什麼有價值的錄音了。

「你還要查下去嗎?20年了,一點線索都沒有,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們真的存在嗎?」

「他們當然存在!我們就是證明!」

閆儒玉眼中似乎有星辰大海,讓吳錯有些不敢直視。

偏偏閆儒玉搖晃著吳錯的肩膀道:「20年了,一點線索都沒有,難道不該有人查清楚?那可是5條人命!他們究竟為什麼死?真如官方所公布的那樣為了與黑惡勢力做鬥爭?那這個黑惡勢力究竟垮了沒有?殺死他們的兇手被繩之以法了嗎?你難道都不想知道?還是說……你害怕了?」

「是!我怕得要死!」猛吸最後一口煙,吳錯狠狠將煙蒂掐滅,「我害怕這件事會害死我們!我害怕我們會像當年的他們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閆儒玉坐直了身子,期待地看著吳錯。

吳錯沉默著,他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又攥緊了拳頭,內心無比掙扎的樣子。

「記得北郊荒墓無頭屍的案子嗎?」吳錯終於開口道。

「為了抓兇手你還受傷了,頭上縫了7針,我當然記得。」

「那時候你還沒進市廳,所以,具體情況你並不了解。」

「那你告訴我!具體情況究竟是什麼?!」

「我那時候跟你一樣,也在暗中調查20年前的舊案,可是案件的資料全被抹去了,就連他們死前查過的其它案件也一併被封存,這你應該清楚吧?」

「我清楚。」

「所以我開始調查他們從警的幾年中,尤其是他們犧牲前的半年裡警局內發生的事,結果,還真讓我查到了一件事。」

「什麼?」

「出事前一個多月,市廳證物室進了賊――先說說我的看法,我覺得肯定是內賊乾的,不然誰能明目張胆地進市廳把東西偷走?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調查報告顯示有11起案件的相關證物被盜,可是,在調查報告中還夾有一份基層刑警的初步勘察結果,上面卻明確記錄共13起案件的相關證物被盜。」

「你認為有兩起案件被刻意隱瞞了?」

「對!雖然那只是一份初步勘察結果,但我相信,在核對被盜證物這件事上,初步勘察就足以弄清情況,前後不應該有出入。」

「你去找了當年那個基層刑警?」

「對,可我找到他家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我只見到了他的遺孀,一個年過70的老太太。老太太告訴我,她老伴是提前退休的,而且退休的時間正好就在證物室被盜一個禮拜之後。」

「這麼巧?」

「是啊,可惜沒法跟他問清楚當年的情況,後來我又輾轉找到了當年在證物室值班的警察,他卻推說記不清究竟被偷了幾件證物。

大概半個月後吧,北郊荒墓無頭屍案有了進展,我跟著組長一起去抓捕嫌疑人。

這案子總共兩名嫌疑人,其中一人被擒,另一個卻借著周圍有路人警方不敢開槍的優勢逃跑了,我去追那名逃犯,結果,半路卻突然殺出5、6個戴著頭套的人,他們手上有砍刀,要不是我平時一直練習散打,加上有一同辦案的刑警及時趕來鳴槍示警,恐怕那天我就要交代在那兒了。」

「那些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只記得其中一個告訴我:有人不想讓我再查20年前的案子,他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後來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醫院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我看到病房裡有個人,他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見我醒了,往我手裡塞了一張字條就離開了。」

「字條?」

「上面只有一句話:小心你的命!」

「是威脅。」閆儒玉拿拳頭在自己腿上砸了一下,相當懊惱。

吳錯鬆了口氣,似乎卸掉了壓在心口的一塊大石,「後來你進了廳里,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去調查舊案,好在似乎有人對相關信息進行了更加細緻的清理,連證物室被盜的記錄也抹去了,你什麼線索都沒找到,好在,也沒發生什麼危險。我好不容易才放下心來,沒想到今天晚上又是舊事重提……」

吳錯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沒有星星,月光慘澹,「要變天了。」

「那時候我年紀小,沒得選,但現在我也是警察了,我還是要查個明白,」閆儒玉又給吳錯遞了一根煙:「況且,我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你……查到什麼了?」

「不是查到,是記得,」閆儒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段我爸我媽生前的談話,很模糊的記憶了,他們好像得罪了某個位高權重的人。我在想,應該與他們查過的某個案件相關,是官黑勾結?我……我也說不清,只是,既然有人把他們當年查過的案子全部封存了,可見其中有些見不得光的醜事。」

「被盜的證物……過往的案件記錄被封存……雇凶威脅……位高權重的神秘人……還有今天晚上……你怎麼看這盤錄音帶?」吳錯斟酌道。

「有槍聲,只能認為是有人被殺死,否則這盤磁帶就沒有意義了,問題是,死的是誰?殺人的又是誰?」

「還有,錄音的是誰?」吳錯補充道。

「我找人處理一下錄音,看能不能弄清楚開頭那幾句話究竟是什麼。」

「找人?網友?」

「你想說什麼?」

「沒,沒啥,隨便問問。」

閆儒玉繼續道,「那個救了咱們的怪人挺有意思,你聽說過這麼一位身手了得的瘸子嗎?」

「沒有,不過這種人八成有前科,我來查查。」

「還有,跟咱們搶線索的人有組織有紀律,絕不是閒散小混混,而是成熟的黑社會團伙,應該也不難查,既然發布線索的人攪混了水,咱們正好渾水摸魚。」

吳錯撇撇嘴,「說不定在別人眼裡咱們才是魚。」

閆儒玉一笑,「那咱們就上鉤,看看能引出哪個關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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