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儒玉點起一根煙,猛吸了一口,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綁架犯的所有行為。

他綁架了夏冰,然後給閆儒玉發來牛小傑家的地址,又在門口藏了鑰匙,使得閆儒玉看到了牛小傑的日記,了解到校園暴力的情況。

在害死牛小傑的兇手――張校長被捕後,他發來了一張照片,證明夏冰還活著。

手段乾淨利落,意圖也很清晰,警察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怎麼可能……不是牛蘇傑?

牛蘇傑和明輝小白是校友,三人在學校時曾打過照面。

沒想到,離校後的第一次相見竟是在一人被刑拘的情況下,明輝小白唏噓不已。

牛蘇傑除了憔悴,再看不出其它。

他眼神呆滯,鬍子拉碴,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臉上油乎乎的,眼睛周圍是乾涸發白的眼淚痕跡,肯定好幾天沒洗臉了。

弟弟失蹤,母親離世,這個年輕人正傷心。

審訊剛開始,他就嗚嗚地哭了起來,像個孩子。

他的頭深深埋在兩臂中間,肩膀劇烈顫抖著,哀嚎聲像一隻離群的孤獸,聞者心碎。

吳錯和閆儒玉就這麼靜靜坐在他的對面,閆儒玉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又給吳錯遞了一根。

「兄弟,要煙說一聲。」吳錯對牛蘇傑道。

牛蘇傑已是泣不成聲,他抬起一隻手,做了個兩指夾煙的動作。

吳錯會意,點上一根遞給他。

遞煙的時候,牛蘇傑看到,短短一會兒工夫,牛蘇傑的袖口已經被哭濕了一大片。

牛蘇傑吸了吸鼻涕,抽了一口煙,將自己嗆得連連咳嗽,卻慢慢止住了哭。

「殺害你弟弟的兇手找到了。」閆儒玉開門見山。

「兇手?殺害?」牛蘇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你是說,小傑……死了?」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牛蘇傑的嘴唇顫抖著,他眼中的悲傷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絕望代替。

「他……到底還是……死了?」

牛蘇傑還想再抽一口煙,可他的手抖得太厲害,已經沒法把煙送進嘴裡。

吳錯不忍看下去了,他起身給牛蘇傑倒了一杯水。

牛蘇傑接過,一飲而盡。

「都死了……都死了……」

牛蘇傑突然笑了,「你們知道嗎?我終於有工資了,我能給家裡盡一份力了,可以讓我媽不用那麼辛苦節約,可以給我弟買一雙別人都有的名牌運動鞋。」

他再一笑,笑得無比苦澀,「可是他們都死了,死了啊!為什麼?為什麼啊?……」

閆儒玉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道:「你不覺得你母親的死有蹊蹺?」

牛蘇傑沉默了許久,才嘆了口氣道:「肇事司機還沒抓到。」

這回答牛頭不對馬嘴。

顯然,牛蘇傑沉浸在悲傷中的大腦不足以處理任何不夠直白的信息。

閆儒玉只好更直白地說道:「據我們了解,你媽媽死於……謀殺,致她死亡的那場車禍,很可能是有人蓄意而為。」

又是沉默。

這回卻比剛才短暫多了。

牛蘇傑突然抬頭,不可置信地搖著頭,「這……我媽媽人很好的,從來不跟人結仇……她經常跟我們說吃虧是福,她……怎麼會……誰會想要害她?」

吳錯將牛小傑、王桂華兩樁案件的調查情況做了簡單說明。

當得知重傷的弟弟被校長殘忍拋棄在野外,又得知母親可能是被人殺死的,牛蘇傑睚眥欲裂。

他紅著眼睛,兇狠地問道:「究竟是誰?誰殺了我媽?……會不會……跟我弟的案子有關?」

看來,牛蘇傑的思維能力又回來了。

閆儒玉當然不能放過機會,他立即停止繼續提供信息,而是問道:「4月2號晚上你在哪兒?」

「回老家給我媽掃墓……為什麼問這個?」

閆儒玉不管他的疑惑,繼續道:「有人能為你證明嗎?」

「你們……這是在審訊我?」

閆儒玉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終於,牛蘇傑敗下陣來,他道:「晚上我在姥姥家住的,姥姥姥爺都能證明。現在能告訴我你們這是在幹嘛了嗎?」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吳錯道:「夏冰,就是那個帶頭欺負你弟弟的孩子,他被綁架了。」

「你們懷疑我?」牛小傑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苦笑,「我?我倒希望是我,希望我能親手綁了害過我媽和我弟的人!」

「然後呢?」

「然後……然後……」

然後,他恨不得撕碎了這些人,可他的職業讓他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為什麼你們認為是我?我弟弟死了,如果我要綁架,應該綁那個害死他的兇手,而不是欺負過他的中學生。」

「有道理,可如果你不知道兇手是誰呢?

據我們了解,綁匪和你一樣,也不知道兇手是誰。

而且,綁匪綁架夏冰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我們對你家這兩起案件的重視,說白了,是想讓我們抓住殺死你弟弟和你母親的兇手。」

牛蘇傑一愣,「你……確定?」

「非常確定。」

又是沉默,牛蘇傑突然大笑,「老天有眼,竟然有這樣的好人!」

「好吧,我能理解你們懷疑我,也感謝你們破了我弟的案子,謝謝。

我……我真希望自己就是那個綁匪,哪怕是以這種方式為家人做點什麼。

可是,除了我有最強的動機以外,你們不會找到任何證據,因為我真不是綁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吧。」

「好吧,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閆儒玉拿出一把裝在證物袋裡的鑰匙。「這把鑰匙,請你辨認一下。」

他將鑰匙拿到牛蘇傑眼前,「看看,你認得嗎?」

牛蘇傑接過證物袋,只看了一眼就肯定道:「這是我的鑰匙。」

「你的?」

「對,我的鑰匙丟了。」

「什麼時候丟的?」

「12月17號之後,那天是我媽的頭七,我回家迎我媽回來,在家住了一晚。

那天之後我就再沒回去過……回去,看見舊物,我……受不了那個……

直到清明之前,要回老家給我媽掃墓了,我想回家看看,這才發現鑰匙丟了。」

「所以,你現在身上沒有家裡的鑰匙,是嗎?」

「對。」

閆儒玉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揉著擰成大疙瘩的眉心,顯然是碰上了解不開的難題了。

吳錯繼續審訊。

「那你覺得誰最有可能為你弟弟和你母親報仇?」

「我不知道……或許……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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