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老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手握教鞭的嚴厲的中年人,多了幾分慈祥。

三人說話間,保育員已經匆匆忙忙吃過飯,走進了嬰兒房間,並對院長道:「我來看著,您快去吃飯吧。」

閆儒玉和吳錯跟著院長出了嬰兒房,三人坐在客廳里供孩子們坐的小板凳上,有小孩已經吃完了飯,大的領著小的玩了起來,有的則還在吃飯。

有小孩給院長端來一碗飯,米飯上蓋著炒豆角、土豆絲,還有一點肉沫,和孩子們的飯菜一樣。

院長端起碗來就吃,一邊吃一邊道:「不好意思啊,這裡亂七八糟的,也沒什麼招待你們的。」

「您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們回來,就跟回家一樣。」吳錯趕緊道。

閆儒玉卻起身,數了數屋裡的孩子,「不算小嬰兒,14個,夠擠的。」

院長道:「還算可以了,當初只安排了一套安置房,我去找領導反應了不知多少次情況,這才總算又給我們一套,不然更擠……等著吧,等新福利院蓋好,條件就好了。」

吳錯又道:「我也找過領導,領導知道我是從咱們院出來的,答應幫忙關照,放心吧。」

院長卻搖頭嘆氣,「都是苦孩子,你們能有個好工作,已經不容易了,沒必要為了福利院欠人情,再說了,這年頭,求人辦事哪那麼容易啊!」

「實在不行就找媒體唄,」吳錯道,「這幾年下來,我可認識了不少記者,他們巴不得天天都有弱肉強食的社會新聞,請他們報道一下,想來是很樂意的,到時候有了輿論壓力,不怕政府部門不辦事。」

院長點點頭,「還是你有辦法,我是老啦,不行了……不過還好,越來越多年輕志願者來幫忙,人員條件可比以前好多了。」

閆儒玉也注意到這點,接話道:「剛剛那個保育員……是不是?」

「是啊,別看她年輕輕的,是個醫學院的學生呢,趁暑假過來幫忙,給小孩看個頭疼腦熱的病也不在話下。

還有兩個師範學校的學生,也是趁暑假來帶帶孩子,真幫了我們大忙,去年國家還分配了兩個大專生來。

現在真不像以前了,我記得你們小時候,孤兒院被劃在某事業單位下屬,被安排進來的工人全是領導的七大姑八大姨,我這個院長名存實亡,眼看著她們打罵孩子,也做不了什麼……」

「咱們不說這些。」吳錯岔開話題道:「白野一直都住在孤兒院嗎?我看他也不小了,在上高中?還是考大學了?」

「沒,白野這孩子吧……」院長看了一眼閆儒玉,「跟當年的小閆挺像的,太聰明,不愛學習,也受不了學校的管束,早早就退學不上了。

福利院裡有個大他兩歲的孩子,今年剛剛考了大學,帶他一起搬了出去,他倆也是從小就要好,跟你們其實挺像的,」院長看了兩人一眼,繼續道:「這才搬出去沒兩天,聽說我們搬家,白野非要回來幫忙,這幾天忙前忙後的,可沒少用到這孩子……」

說話間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跑來,不由分說就抱住了閆儒玉的膝蓋,把閆儒玉的腿當單槓玩。

閆儒玉被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吳錯怕他嚇著孩子,趕忙用柔和的語氣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孩壓根不理他,只是瞪著眼睛看閆儒玉。

吳錯仿佛受到一萬點暴擊。不是吧,老閆什麼時候小孩緣這麼好了?

閆儒玉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裝作使勁兒嗅味道的樣子,「怎麼這麼酸啊?」

「酸?沒有啊。」吳錯跟著嗅了嗅。

「哦,我知道了,」閆儒玉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某人的嫉妒心泛濫了!」

吳錯怒而不敢發作,只能道:「你在小孩子面前這麼陰險,真的好嗎?」

院長拉過小女孩,「她天生是個聾啞孩子,聽不見,也不會說,就是因為這個才被父母遺棄的。」

兩人不禁唏噓,這才明白她為何格不搭理吳錯的問話。

「不過,小孩好像真的挺喜歡你。」院長對閆儒玉道。

閆儒玉聳聳肩,「以後要是失業了,我回來幫您看孩子。」

院長苦笑擺手,「別別別,我可怕了你了,貓在女廁所搶保育阿姨的手紙,害得人家在廁所蹲了一個小時……是你乾的吧?……還有,騙欺負你的小胖吃夾著石子的巧克力,把人家牙都崩掉了……慫恿二胖去捅馬蜂窩,讓他用痰盂罩住腦袋,害得腦袋卡在痰盂里,消防隊用切割機才把他救出來……還用我舉更多例子嗎?」

閆儒玉一攤手,「果然是您偏心,光看見我報復,沒看見他們欺負我的時候!」

三人相視,哈哈大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閆儒玉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了,小時候的委屈早已一掃而光,其實他和院長一樣,能記住的全是自己的劣跡斑斑。

白野進屋,對院長道:「那邊全吃完了,這邊的碗筷收到廚房也先放著吧,等會我來洗。」

「先歇歇,不急。」院長道。

「沒事,不累,我出去抽根煙,回來就洗碗。」他掏出煙盒,對吳錯和閆儒玉晃了晃。

「去吧去吧,你們年輕人有話題,跟我這個老頭子沒啥可說的。」院長已起身去幫著收拾碗筷。

閆儒玉和吳錯跟著白野出屋,下樓。

三人點上煙,白野對兩人道:「當警察好嗎?」

兩人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吳錯接話道:「當然好……人只要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挺好。」

白野點頭,苦笑一下,「我忘了,你們的父母是警察,所以……你們有這個念想的吧,真好。」

如此一來話題就有些沉重了,閆儒玉不想接話,吳錯不知該如何接話。

好在,白野繼續道:「要是碰見有權有勢的壞人呢?絞盡腦汁破了案,卻又不能把人家怎麼樣,有什麼用?」

「你對警察有偏見和誤解,」吳錯道:「破案是一碼事,懲戒是另一碼事,我的工作只是破案,不過據我所知,我經手的案件里,還沒有脫逃懲罰的先例。」

「別騙人了……」

「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閆儒玉有些不耐煩地打斷白野道,他實在懶得看吳錯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解釋自己的工作性質。

「我……沒有,就是隨便聊……」

吳錯的手機響起。

「組長!有案子!江蘇南路,百合莊園,一個新娘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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