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三章 無雙譜(1)(高能預警!請注意!這不是演習!)

「人在犯罪時會有一定的心理安全區域。犯罪者自己並不清楚,卻可以通過潛意識支配的行為體現出來。

比如說,拋屍地點往往會選擇在兇手的心理安全區域之內……」

「理論課誰都上過,可這跟指紋有什麼關係?」

「我覺得安全區域不能局限於地理位置,而是一種泛指。

比如說,兇手戴了手套,那麼用手觸碰東西就成了他心裡的安全區。

況且,從那麼大的一口鍋里,把滾燙的衣服從屍體上剝離打撈出來,得費一番工夫。

這個過程說不定能讓讓劉洋將潛意識變為習慣,使得他再去拿塑料袋的時候,自然而然地直接上手,而忽略手套其實已經燙爛了……」

「說不定……看來這條線索你也不是很有把握。」

「畢竟他是警校的學生,受過專業訓練,況且還是一個號稱比你優秀的學生。

現在看來,還是太嫩。」

吳錯搖頭,「我倒覺得他是因為心態崩了。看他的病情,應該沒剩幾天了,急於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所以……」

閆儒玉舉起啤酒瓶,和吳錯碰了一下,「都已經結案了,不說了不說了,吃東西。」

吳錯剛拿起一串烤肉,閆儒玉又道:「哎,我說,剛破了煮屍案你就吃肉?你這口味也太重了吧。」

吳錯不理他,一串肉進嘴,「休想套路我,我要是連這點事兒都適應不了,這些年就白乾了。」

一邊說著話,吳錯故意向閆儒玉跟前湊了湊,大口咀嚼,「哎,你要不要也來點兒,本來就弱,還天天吃菜,那哪兒成,你才應該多吃點兒肉補補……」

閆儒玉看了一眼吳錯口中被咀嚼到半爛的肉,突然一陣反胃,猛然彎腰,抓過桌底下的垃圾桶就嘔吐了起來。

「臥槽!」

吳錯嚇了一跳,知道這回玩過頭了,趕緊伸手去幫閆儒玉拍後背,閆儒玉說不了話,只拿眼睛瞪他。

「我錯了。」吳錯的態度倒是端正。

這一吐,吳錯只覺得嘴巴里不是滋味,抓起桌上的啤酒瓶來,漱了漱口,又猛灌啤酒,直喝了三瓶才止住了吐意。

喝酒倒沒什麼,可閆儒玉酒量相當一般,加之是吐空了胃才喝的,醉得很快。

好在這傢伙酒品不錯,吳錯將他扛上床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還做了個十分冗長的夢。

夢裡,他不再是警察,吳錯也不是。

他們成了江湖兒女,快意恩仇,想找誰復仇,就拿刀劍砍了他,而不必如現在這般隱忍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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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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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儒玉要收弟子。

這個消息已經在江湖上流傳了一段時間。

任何一個能排進無雙譜的高手,收弟子時都難免受到江湖人士關注,更何況,閆儒玉還排在無雙譜第四位。

第四位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上能正面較量殺死他的,只有三個人。

閆儒玉本不想收這個弟子,可小白勸他:「你若不收他,將來恐怕再也遇不見比他更滿意的弟子。」

一個剛滿19歲的年輕人要收另一個剛滿18歲的年輕人為弟子,這事怪不怪?偏偏閆儒玉答應了。

他答應,因為小白是他的好朋友,他信得過小白的本事。

小白是這世上最有見識的人,不然,他怎麼排得出無雙譜?又如何能讓天下高手都信服無雙譜?

他將你排在無雙譜第五,你便絕對打不過排在第四的人。

閆儒玉怎麼知道?因為前不久排在第五的人剛剛敗在他的劍下。

這一戰開始之前,沒人相信閆儒玉能打敗那個號稱「江南第一劍客」的吳錯,就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初出江湖,只是個無名小卒。

小白說:「我見過吳錯的劍,很快,卻還是比你慢了一點。」

小白又說:「你只管去。」

在小白還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閆儒玉已經提著劍去赴約了。

赴吳錯的賭約,賭一戰輸贏,賭無雙譜上的排位,也賭兩人的性命。

最後一招,差距只在毫釐之間,勝負已有了定數,閆儒玉更快了一剎。

吳錯道:「你殺了我吧。」

閆儒玉道:「我為什麼殺你?」

「因為我敗了。」

「你既然敗了,已經夠慘的,我更不該殺你了。」

吳錯瞪著眼不說話,閆儒玉笑道:「我倒可以請你喝酒。」

於是,吳錯也笑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如今閆儒玉要收弟子,吳錯自然也要去湊熱鬧,兩人乾脆結伴而行。

吳錯吊兒郎當地跨在一匹西域才有的四蹄踏雪上,馬的血統純正,中原馬與它一比,簡直都成了毛驢子。

一襲白衣,白色錦緞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那花紋出自蘇杭頭牌秀娘的手,是有價無市的蘇繡。

看這身行頭,倒像是他去收弟子。

閆儒玉一身淺青色長衫,長衫是新的,馬也很精神,卻不及吳錯那般鮮衣怒馬。

「哎,我說。」吳錯往閆儒玉跟前湊了湊,低聲道:「咱倆比武的事兒,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閆儒玉只覺得好笑,挑挑眉道:「怕丟人?」

「我本來就排在你後邊,有什麼好丟人的?我是怕你名聲太盛,跟人結仇。」

說話的時候,吳錯正看著山間一道小溪。

初春,河開,溪中有剛長到拇指粗的小魚,餓了一冬的水鳥貪婪地捕食,幾乎每次入水都能叼上一條,又准又狠。

吳錯皺了皺眉,閆儒玉看在眼裡。

這人嘴硬,心卻比棉花還軟,也不知這樣一個人怎麼練得成那麼厲害的劍法。

閆儒玉抱著胳膊笑道:「你請我三壇花雕老酒,我就不告訴別人,怎麼樣?」

提到酒,吳錯恨得牙痒痒,「上次明明是你請我喝酒,最後怎麼由我付錢?」

閆儒玉聳聳肩:「我是不是說請你喝酒?」

吳錯點頭,「一點沒錯。」

閆儒玉又問:「那你喝到酒了沒有?」

吳錯只得答:「喝到了。」

閆儒玉問:「我有沒有說過我要付錢?」

吳錯愣了一會兒,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還真沒說過。」

隨後,他又露出了拆穿詭計的笑容,「行,我就請你三壇花雕老酒,我也只管請客,不管結帳。」

「哈哈哈……」

「哈哈哈……」

少年不識愁滋味。

兩個行走在春日山林中的少年尤是如此。

他們已經在山林中走了3天,目的地是山頂的百里山莊。

但凡擁有山莊的人,必然非富即貴。

而那座百里山莊的主人,說他富貴已經可以算是一種侮辱。他因獨自絞殺為禍江湖十年的通幽門,一戰成名,那一戰死在他手上的足有三百六十七人,從那以後,通幽門徹底在江湖上消失了。

他建了自己的山莊,娶妻生子,有人說他生活得很平靜,早已荒廢了武功,還有人說他的山莊常常遭遇仇人襲擊,他沒有一天不殺人。

有仇人尋來,他便殺了,殺了人,又有了新的仇人,如此惡性循環,他的武功反倒更加深不可測。

誰也不知道究竟哪種說法是真的,因為那一戰過後,幾乎沒人再見過他。

閆儒玉要收的弟子,正是莊主百里十步的兒子。

百里一如。

兩個月前,還沒人聽過這個名字。

自從閆儒玉要收他為弟子的消息傳開,這個名字一夜之間炙手可熱起來。

據說百里一如力大無窮,5歲便可單手拿起父親的劍;

據說百里一如天賦異稟,過目不忘,出口成章;

據說百里一如曾被偷襲山莊的仇人所傷,落下殘疾,只有一條胳膊;

據說……

傳聞讓閆儒玉臉上也很有光,種種跡象表明他的弟子不是普通人,這令他多少有些得意。

少年成名,正是得意時。

當閆儒玉第一眼看見百里一如,他實在沒什麼感覺,甚至還有點失望。

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很……健康。

他的長相乏善可陳,在該長眼睛的地方長了一雙普普通通的眼睛,比村口王二麻子的有神一些,卻又不如吳錯的眼神靈動犀利。

在該長鼻子的地方長了一隻不高不矮的鼻子,在該長嘴的地方長了一隻不大不小的嘴。

這樣的人放到人堆里,一定會淪為人牆背景。

閆儒玉的第一感覺是:他能做個不錯的刺客。因為刺客最要緊的是隱藏,一次刺殺能否成功並不取決於出手的一剎那,而取決於出手之前漫長的隱藏。

可是,閆儒玉無法教他如何成為一名出色的刺客,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是。

閆儒玉只好跟百里一如過了幾招。師傅與弟子過招是收徒儀式的保留節目,只有弟子敗得心服口服,才能收住心氣,跟著師父好好習武。待到有朝一日師父敗在弟子手下了,那弟子便可以出師了。

有一個像百里十步這樣的父親,百里一如的基礎自然很紮實,力道也算渾厚,偏偏少了一股練劍之人最重要的靈氣兒。

一個普通人想要成為高手,只要不斷練習,成了高手以後能否更進一步,成為萬里挑一的大師,便取決於這人心裡的靈氣兒。

這東西最為玄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百里一如算得上高手了,而這也已經是他的極限。

過到第三招時候,閆儒玉仔細想了想,還是想不出自己究竟能教給他什麼。

「停,停。」閆儒玉收了招,退回擂台一角,站在那裡若有所思。

百里一如雖然與閆儒玉年紀相仿,卻有些怕他,他一喊停,他就立即退回擂台的角落,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兒。

「我……我不能收你做弟子。」閆儒玉對百里一如說道。

百里一如倔強地回看著他,「為什麼?」

「你已經不必再學劍了,無論做鐵匠還是木匠,選一行你喜歡的,比學劍好。」

閆儒玉儘量讓自己的語調善意,擂台下卻已經炸開了鍋。

為了準備這次拜師禮,向來隱世的百里十步請了幾十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有無雙譜上的高手,有鏢局總鏢師,有幫派掌門,甚至還有兩位渾身疙瘩肉的關外來客。

此時這些人已經顧不上身份、形象,一個勁兒地跟身旁的人交頭接耳。

在百里一如耳中,那些議論的聲音一定是在嘲笑他,他看到父親的臉白了紅,紅了又白,那紅白的顏色令他眩暈。

百里一如支撐全身的腿開始發抖,拿劍的手也在抖,自從5歲父親告誡他「握劍的手要穩」,他的這隻手還是第一次嘗到發抖的滋味。

「我誠心學劍,你為何這般羞辱我?」這話是喊出來的,喊到「羞辱」時還破了音,真是憤恨到了極點。

閆儒玉嘆了口氣,沒回答他。

正是心高氣傲年少時,折了面子比被人砍一劍還要難受,這樣的事如果發生在閆儒玉身上,他恐怕比百里一如還要失態。

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解氣的?

既然沒用,不如不說。

閆儒玉沖擂台下的百里十步深深鞠了一躬,跳下擂台,牽了自己的馬,上馬便走。

對百里十步,他是有愧的,有什麼比當眾否定一個孩子更令做父親的傷心?他甚至開始生小白的氣,若不是小白勸他收了這個弟子,他何以跑到這裡干出這樣丟人敗壞的事?

他又開始氣自己,為什麼那麼相信小白的話?

他氣鼓鼓地騎在馬上,吳錯的馬很懂事地跟在他的身後,恰好落後他一個馬身。

「有人要喝酒嗎?」吳錯問道。

沒人理他。

「三十年的花雕老酒,整整三大壇呦。」

還是沒人理他。

「我掏錢。」

這次,閆儒玉答應得特別爽快,他回過頭「哈」地笑出了聲。

這一笑,吳錯就知道他答應了。

太陽落山的前一刻,兩人總算在半山腰找到了一處客棧,沒客人時這裡就是客棧老闆的家,客人來了,打掃出來一間空房住下就是。

這樣的地方當然不會有陳了三十年的花雕酒,這裡只有10文錢一壇自家釀製的小米酒。

兩人雖然吆喝著要喝花雕,如今只喝上了10文錢一壇的小米酒,卻也暢快淋漓。

「百里十步的兒子不差。」吳錯評價道,「勤加練習能成個高手。」

「的確不差,卻也只能成個高手。」閆儒玉道。

「你怕他學不好?」吳錯問道。

「我怕他會沒命。」閆儒玉放下筷子,端起酒杯道:「江湖中能得善終的寥寥無幾,高手多死在別的高手手下,我只是不想百里一如將大好光陰用在父親的願景上,自己白白送了命。」

吳錯也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跟閆儒玉碰了一下,「你大可以先收下這個弟子,等人散了再細細跟他說明,何必眾目睽睽之下害他丟人?他在擂台上都快氣哭了,真可憐。」

閆儒玉喝下杯中的酒,「我既然不收他,又何必讓他背著閆儒玉弟子的累命,不知有多少人想殺掉閆儒玉弟子,成全自己的名聲。」

「這麼說來,你非得當眾拒絕他不可?」

「是。」

「你覺得問心無愧?」

「是。」

吳錯也喝了自己杯中的酒,又給兩人倒上,「既然問心無愧,你又何必生一路悶氣?」

「我也不知道。」一提起這個,閆儒玉又開始氣鼓鼓的,「有時候明明問心無愧,卻也無端生氣,沒有辦法。」

吳錯一笑,「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讓你消氣。」

「什麼辦法?」

「酒足飯飽,跟人打上一架。」

「這就是你的辦法?」

「這就是我的辦法。」

「聽起來也不太糟,可是,我該跟誰打一架呢?」

吳錯瞟了一眼窗外,「那伙兒朋友來了有一陣子了,你不想出去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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