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儒玉靠在座位椅背上,眼睛看著舞台,餘光卻一直盯在張信善身上。

要盯住這個矮小的身影並不容易,座椅很輕鬆就能擋住閆儒玉的視線。

但他還是發現,劇院裡的人對張信善十分友善,後台有人進入燈光音響室找他,出來的時候有說有笑。

演出散場後,張信善手裡拿著垃圾桶,挨個座位地收著垃圾。

閆儒玉故意磨磨蹭蹭,等到張信善走過來,他將裝煎餅果子的紙袋扔進垃圾桶,並道了一聲「謝謝」。

張信善只點了一下頭,沒答話。

眼看他就要走,閆儒玉一把將他拽住,滿臉堆笑,指著舞台道:「兄弟,跟你打聽個事兒,剛剛那個女演員,穿白裙子的,長得特漂亮的那個,叫什麼名兒?」

張信善似乎對閆儒玉的行為十分厭惡,神情上雖沒有表現出來,語氣卻有些冰冷生硬。

「不知道。」

閆儒玉還不肯放他,繼續堆笑道:「別騙我,兄弟,你就在這兒上班,能不認識嗎?」

說著,閆儒玉往兜里掏了一下,掏出一盒煙,給張信善遞了一根,自己卻沒有抽。

他的確戒煙了。

張信善接過他的煙,閆儒玉一看有戲,趕緊給他點上,張信善抽了一口,終於道:「行吧,我告訴你,她叫李漪。」

「有沒有微信電話號碼啥的?」閆儒玉繼續追問。

這回,張信善說什麼也不肯鬆口了。

閆儒玉沒轍了,眼看張信善要走,又道:「哎,我聽說你們交不起劇院房租,要被老闆趕出去了。」

「我們?」張信善反應過來閆儒玉的意思了,笑道:「是他們,不包括我,我是劇院的人,甭管誰在這兒演,都得用我調音調燈。」

「呦,你這手藝挺吃香啊。」

「一般,混口飯。」

閆儒玉不想繼續沒話找話,怕打草驚蛇,便起身穿上外套。

張信善也不再逗留,拿著垃圾桶去往後排收垃圾。

等觀眾全部離開,劇院正門便落了鎖。

閆儒玉卻沒急著走,他圍著劇院轉了一圈,發現了一處後門,並看到有外賣通過後門送了進去。

閆儒玉將車停在能盯住後門的位置,給金子多發了一條信息。

張信善,殘疾人,侏儒

只有短短几個字。

半年多的配合,金子多已經跟重案一組其它成員形成了默契,不需多說。

在後門外等了一個多小時,裡面的人應該是吃過外賣了,陸續走了出來。

劇院老闆和一個看起來像劇團負責人的最後出來,劇院老闆的神情緊繃,臉上一萬個不樂意,劇團負責人則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

兩人出來,劇團負責人順手關了後門,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出來。

莫非張信善還在裡頭?

應該是,前門已經鎖了,後門又沒見他出來。

哦,他應該是住在劇院裡的。既負責調試燈光音響,又負責打掃衛生,晚上他又變成了看門人。

閆儒玉在心裡盤算了一下。

憑藉張信善的體型,無疑能通過唐立培車庫裡的通風管道。

可若僅憑這個就懷疑張信善,那也太天方夜譚了,他與案件唯一的交集就是這間劇院。

有照片為證,唐立培、吳瓊、王傑俊似乎都在這間劇院附近出現過。

眼下,先得弄清他有沒有殺人動機,以及案發當晚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不。閆儒玉搖了搖頭,如果他一個人住在劇院裡,就不大可能有不在場證明。

那麼……動機呢?

閆儒玉正思索,手機響起,是金子多。

電話一接通,金子多先道:「閆哥,你見過這人啊?從哪兒知道他的?」

「張信善……他有什麼特別的?」

「說起他沒人知道,可要是說起他的養父……張毅,聽說過嗎?」

閆儒玉搖了搖頭,反映過來金子多看不見,又道:「別賣關子。」

「張毅啊,創世神話的那個張毅,20多年前跳樓的……」

「哦!那個明星啊!」閆儒玉恍然大悟,「我看過他的案宗,他們組合里還有個叫霍闖的,演唱會從台上摔下來,重傷身亡。

當年懷疑是張毅把他推下去的,可惜時隔太久遠,現場太混亂,相關的影像資料又少又不清晰,就成了懸案。」

「是啊,就是那個張毅!」

「等等,你是說……張毅是這個張信善的……養父?」

「你聽我慢慢說,說是養父,張毅到底管過這個孩子沒,其實很難說。

你也知道,這些大明星,錢賺到一定程度了,就喜歡做做慈善什麼的,變相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當年,創世神話最火的時候,張毅領養了一個殘疾孤兒,新聞還報道過這個事兒。

不過,他是真的做善事,還是作秀給外界看,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領養的孩子就是張信善。

當時孩子已經七八歲了,生活在孤兒院,從小不知道父母的姓名。

張信善這名字還是張毅給取的,隨了他的張姓,信善,堅信人間有真善美,希望他長大了能夠一心向善――新聞里是這麼解釋的。

可惜不久以後張毅就跳樓自殺了,張信善也就……履歷平平吧。

我查到,他在一所殘障人士技能培訓學校學了電工專業,之後就一直在劇院裡做布線、調光、調音的工作。

除了張毅養子的身份,這個張信善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殘疾人……」

在聽到「電工專業」四個字時,閆儒玉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

張信善的確履歷平平,但他所掌握的技能,他的身體條件,卻足以讓他完成一次完美的密室謀殺。

「我要張信善相關的所有資料,他的通話記錄,社交軟體聊天記錄,醫療記錄,銀行記錄……」

「得嘞,」金子多打斷閆儒玉道:「能查到的我都給你來一份兒,等會兒全發你微信。」

「多謝。」

掛了電話,閆儒玉興奮地吹了一下口哨,他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揭開了真相的一角,再向前一步,就是真相大白了。

他本以為自己的收穫已經很大,卻不成想,吳錯這邊收穫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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