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恩其所在的嘎查(村子)大約有幾十戶,三四百人的樣子,分成兩個生產隊。根據從事的勞動不同,一個是放牧的牧業隊,一個是種地的農業隊。

每個牧戶最多可以飼養六頭自留大牲口,自留羊控制在十隻以下。如果超過規定數量,則需要賣給牧業隊。

烏恩其自然屬於牧業隊的社員,平時依靠放牧掙工分,一個滿工同樣是十個工分,年底進行分紅決算。

這些情況,之前王滿銀和劉向陽聽對方講過。

不過等真正到地方時,他們才知道聽到和看到完全是兩回事兒。

人家一個村子大概有七萬畝草場,整個牧業隊四十多個牧戶,零散分布在其中。

距離烏恩其家最近一戶鄰居,相隔也有兩里多路,遠的差不多有十多里,平常除了去大隊部開會外,彼此幾乎見不到面。

地真多!

這是三人唯一的想法。

擁抱過後,王滿銀就從車廂里拿出準備好的禮物。

前身曾經在榆山市參加過興畜節,自然知道草原人需要什麼。因此來的時候,他特意準備了幾塊肥皂和一個暖水壺當禮物。另外的兩包水果糖,則是給烏恩其家孩子的零食。

看到暖水壺和肥皂,烏恩其顯得非常高興,這些正是他們所需要的。

來到草原開始,劉向陽便覺得一切都很新鮮。

等進入蒙古包坐下,看到身旁掛著一串帶毛風乾的東西,他又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羊耳朵片,從羔羊耳朵上剪下來的,是我們草原牧民用來清點新羊羔數目的方法。每戶牧民剪出的形狀都不一樣,外出放牧時,可以和別人家的羔羊進行區分。另外牧業隊長也可以根據羊耳朵數量,來確定我們每年交任務羊的數量。」

一句話,這是草原人獨特的智慧。

「那你們私下賣羊,羊耳朵數量對不上怎麼辦?」劉向陽下意識道。

話剛出口,他就感覺自己問了句傻話。

老磚茶、酥油、炒米、奶酒,還有滿滿一托盤的燉羊肉……烏恩其把幾人當成了貴客,拿出最好的食物做招待。

王延強和劉向陽初次來草原,根本不懂這裡的禮節,只能跟著王滿銀照做。

總之,讓幹啥幹啥。

三人初次品嘗酥油和炒米,都有些不太習慣,倒是對羊肉讚不絕口。

草原人吃羊肉講究純天然,烹飪方法非常簡單,直接切成大塊,清水熬煮。除了鹽外,根本不加其他調料。

又鮮又嫩,三人吃出了滿滿的幸福感。

席間,王滿銀也把來意告知。

烏恩其一口答應下來,跟著詢問需不需要其他的牲畜,又詳細介紹價格。

因為自家的綿羊年前處理過一批,剩下的還是羔羊,所以吃過飯後,他便騎馬聯繫其他牧民。

王延強則拉著兩人外出散步,消食。….

現在是草原最美的季節,藍天白雲下,一片青翠碧綠直達無邊無際的天邊,期間點綴著各色的花朵,直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離開蒙古包一段距離後,王延強才出聲道:「滿銀,要不咱們不買綿羊了,買幾頭大牲口帶回去吧?」

伊克托旗屬於半農半牧區,所飼養的牲口也比較複雜,除了傳統牛羊馬外,還有驢和騾子。「延強叔,為啥買其他牲口?」劉向陽面帶不解的反問。來前在村裡已經商量好買綿羊,怎麼突然變卦了。

「被大牲口價格給驚到了,」王滿銀非常理解對方現在的想法。

「沒錯,向陽,你知道咱們石圪節公社現在一頭驢要多少錢嗎?差不多一百三四十塊。在草原一頭才七

十塊,便宜一倍了。還有騾子……驢騾一頭四五百塊,好點的馬騾要上千塊。」

「等等,馬騾和驢騾有啥區別,為什麼價格差這麼多。」劉向陽的重點很不一樣。

他知道騾子是馬和驢的雜交品種,但第一次聽到兩個不同的名字。僅僅錯了一個字,價格就有一倍差距。

「馬騾是母馬生的,驢騾是母驢生的。兩者個體存在差異,馬騾體型大,力氣也大,能幹的事情多,拉車、耕地、磨面樣樣都行。而且不容易生病,價格自然比驢騾高。一頭騾子乾的活,抵得上兩頭驢或者驢騾。」王滿銀詳細解釋道。

這也是騾子比馬或者驢價格高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騾子難得。

現在牲畜繁殖技術還沒有成熟,人們想要得到騾子的方法非常簡單粗暴:將馬和驢拴在一個牲口棚里,讓它們彼此培養感情。

馬和驢畢竟屬於不同的動物,彼此講究個眼緣。有的玩的比較花,很快能建立感情。如果互相看不對眼,產生感情就比較難了。

再加上兩種動物存在著隔離,所以想要成功生下騾子也靠運氣。運氣差的話,幾年都不一定成功。

「就是說,一頭馬騾運回石圪節賣掉,最少能掙幾百塊。運回去兩頭,都快抵得上罐子村二隊全體社員去年的分紅了?!」

劉向陽經過簡單的計算後,同樣激動不已。他完全沒有想到,買大牲口利潤更大。

一次幾百塊,只要跑四五趟,手扶拖拉機錢就掙出來了!

其實別說劉向陽兩人,連王滿銀都有些動心。

可是想了想,他堅定的搖頭。

「延強叔,咱們就算買了,恐怕也很難回去。」

事實上,面對兩地如此大價格差,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裡邊的商機。

關鍵值不值得冒險!

現在草原牲畜同樣實行統購統銷,私人不允許進行買賣,更不允許跨區域流動。為此特意出了規定,禁制各地生產隊私自徑直前往購買。

而牛、馬、騾子這些屬於大型生產資料,管理非常嚴格。尤其最近兩年,各種不准……….

綿羊則不同,屬於小畜,稍微松一點。

更重要是,綿羊可以在村裡吃掉,影響較小。大型牲口買回去是要對外出售的,一旦被人發現了,他們三個就吃不了兜著走。

除了劉向陽外,兩人有家有業的。除非真過不下去,否則犯不著冒那麼大險。

站在王滿銀的立場上,收益和風險完全不成正比。

聽了分析,兩人心情漸漸平息下來。

的確,這錢看著好掙,卻需要有破釜沉舟的膽量,除非他們真頭鐵。

一時間,都有些鬱悶了。

由烏恩其幫著聯繫,三人倒沒費什麼事兒。

不過一個小時多時間,就湊夠十五隻羊……其實最初想買二十隻的,可是從罐子村出發時他們才發現車廂空間太小,裝十五隻都有些擁擠。

害怕中途這些綿羊跳車逃跑,三人還特意把所有綿羊拴在一起。

所有事情辦好,王延強又扭頭問:「滿銀,咱們什麼時間出發,路上該如何應對?」

別看他曾在外邊當過兵,但是對於生意裡邊的門道,真沒有王滿銀懂得多。所以一路上,基本都由對方做主。

「放心吧,烏恩其大哥剛才和我交代了,等天黑帶咱們趕夜路,走一條沙地舊道,那裡沒人管……之前販賣牲口的人,大多從那裡走的。」

對於此事,王滿銀也打聽清楚了。

來時他們拿著村裡的證明,又是空車,自然不會有人管。現在拉一車綿羊就算有證明

,想要安全運回去也沒那麼容易。

所以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抹黑趕路為好。

聽王滿銀有了計劃,兩人才放下心來。

天黑後,烏恩其騎馬在前面帶路,身旁跟著兩條牧羊犬。劉向陽開著手扶拖拉機緊隨其後,車廂頂上掛著一盞氣死風燈,旁邊還有王滿銀打開手電筒照明。

這手電筒是劉向陽問其他知青借的,現在倒派上用場了。

作為牧民,烏恩其對附近草原非常熟悉,始終沒有偏離方向。

半夜時,他們已經趕出四五十里路。再朝前,進入一片戈壁沙地。這裡有一條廢棄的古道舊路直通南邊,也是其他牲口販子常走的路線。

古道沿途栽有兩排沙柳,只要沿著行走就不會迷路。

和烏恩其分別後,三人繼續開著手扶拖拉機趕夜路。

這條路距離沙漠不遠,有些地段已經被沙土侵蝕。手扶拖拉機雖然有時行走艱難,好在沒有陷入其中。

出發前,三人已經講好。一人負責開車,一人照明連帶看守羊群,另一人抓緊時間進行休息,隨時準備輪替。

現在到王滿銀休息的時間,將手電筒交到王延強手中後,他便坐在車幫上眯著眼睛。

為了防止自己睡過頭栽下去,他還特意將一隻手綁在車廂前擋板上。

十五隻羊幾乎將整個車廂塞滿,濃濃的膻味直衝鼻孔,不過王滿銀依然很快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王延強突然大喊道:「滿銀,快醒醒,別睡了!」

「咋,該換班了?」他朦朧的睜開眼睛問。

「不是,你看那邊是啥?」王延強伸手朝黑暗裡指去,聲音都在顫抖。

順著對方所指方向,王滿銀扭頭看去。

隨即,整個人一個機靈,徹底沒有了睡意。

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狼群?!」

借著手電筒微弱的燈光,能夠看到不遠處黑暗裡,一排時隱時現的瑩瑩綠光出現。

悄無聲息,卻又讓人忍不住心驚肉跳。.

山區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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