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趙建海把希望投向下邊坐著的知青們:「劉向陽,你們幾個來罐子村插隊快一年了,有什麼想法嗎?據我了解的情況,有些村子的知青幹勁十足,已經開始主動養豬,還有人打算在隊里大辦養豬場呢,」

劉向陽看了看身邊同伴,都沒有一個吭聲。

不過既然被點名了,他只能回答道:「趙幹事,我不懂養豬。你最好問問別人……」

糖化飼料聽起來的確很好,但劉向陽心裡跟明鏡一樣:這玩意兒其他社員都不願意干,肯定有原因的。

跟著人家的步子走,准沒錯。

這時,突然身邊一人站起喊口號。

而後,對方朗聲道:「趙幹事,我願意做!我打算買一頭豬養著,讓大家看到糖化飼料的好處。」

聽到這話,不少昏昏欲睡的社員們立刻來了精神,紛紛扭頭看過去,才發現是知青當中的徐孔先。

這人現在擔任著糞管員,負責管理罐子村的土糞問題。

看這模樣,應該是向趙建海積極靠攏了。

「好,不愧是城裡來的。膽子大,有想法,敢做事!!」一直默不作聲的王滿囤,此刻終於反應過來,趕忙鼓掌。

底下的社員們,同樣開始拍手。有人願意實驗這種養豬方法,當然是好事,至少其他人暫時不用折騰了。

一時間,徐孔先感覺自己成了全場最矚目的所在。

「那就這樣,二隊知青們可以先買一頭豬養起來,由徐孔先擔任飼養員。出了成果,要及時向我報喜,到時候上公社給你請功。」見有人認領任務,趙建海終於鬆了口氣,匆匆結束開會。

聞言,人群一鬨而散。

等走到院外,徐孔先激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看到前面的王連順,他趕忙追上道:「隊長,養豬的事兒咋辦?」

「啥咋辦?」王連順面帶疑惑看著對方,「這個任務不是已經交給你了嗎?你自己看著辦就行,不用向隊里彙報。」

「我是說買豬仔要錢的,」

「廢話,誰買豬仔都要錢,人家辛辛苦苦養的,總不能白送。」王連順沒好氣來了句。

見對方沒明白,徐孔先滿臉期待的開口:「隊里能不能給我解決掉,還有飼料錢。」

「你養豬,讓隊里出錢出飼料,想毬啥呢?」王連順才知道,這人剛才為啥如此主動,感情凈想美事兒。

「咋能是我養豬,明明替咱們二隊養的。如果出成績了,你也有面子是不是。想像一下,到時候二隊成養豬先進生產隊,你作為隊長,在公社裡帶著大紅花……」徐孔先開始畫餅。

不過,他畫餅的技術太差點。

沒等說完,就被王連順打斷:「娃呀,你說的叔都懂。隊里真沒錢,現在欠銀行幾千塊貸款呢。要不這樣,你先把錢墊上……等豬養好了,年底結算的時候肯定給。」

除了劉向陽外,王連順對剩餘知青的印象很不好。平時幹活懶散就算了,關鍵麥收也撂挑子,給他來個集體請假。….

沒辦法,誰讓自己當初抓鬮的時候手臭。

所以任對方說得再好聽,王連順也不會當這個冤大頭,只一個勁兒推說沒有錢。

***

「威武……威武……武……」

剛收工到家,王滿銀就聽到糞堆旁洋槐樹上傳來一陣知了尖銳的鳴叫。

才讓他感覺到,最炎熱的季節來了。

黃土高原也有蟬存在,只是不如平原地帶多而已。尤其一種大黑蟬,叫聲也和其他地方有區別,可以發出類似「威武」的響動。

因此,人們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威

武蟲」。罐子村這邊還有老俗語叫「威武來結棗,威武走穿襖」,說的就是知了出現時,大棗該發酥了。

現在知了剛出來,只能聽聲音,很少可以見到。等再過上半個月,才會逐漸多起來。

到那時,也是村裡碎娃們最興奮的。因為捉了知了,同樣可以吃的。

到傍晚,他們便會三三兩兩約著挖知了洞。

這東西雖然晚上才會從土裡鑽出來,但有經驗的孩子都知道,往往沒等天黑,已經能夠在地面看到槐花大的小孔洞,呈不規則形狀。

只要輕輕一扣,就會顯露出一個比拇指還粗的深洞。

這個時候必須眼疾手快,直接捏住知了幼蟲的兩隻前爪拽出來。如果反應稍微慢點,等知了縮到土洞深處,就需要來一泡童子尿灌溉了。

知了幼蟲也是怕水的……

等天黑以後,地面完全看不清楚,便要借著月光在樹幹上尋摸。只要發現有小黑團蠕動,十有八九是知了幼蟲。

當然找的時候必須存著小心,否則很容易被蠍子蟄到,甚至還可能遇見蛇。

至於碎娃們捉到知了幼蟲,一般放鍋灶下燒著吃,很少有人家捨得用油炸。

王滿銀有想過在空間裡飼養知了,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又打消。

那啥……蝗蟲的事情已經讓他有些怕了。

知了的繁殖能力同樣很厲害,再加上空間適宜的環境,一旦泛濫,將不可收拾。尤其這些傢伙很聒噪,如果有幾百隻聚在空間裡齊齊鳴叫,估計能把自己耳朵給震聾了。

重要是知了脫殼後棲息在樹上,捉起來可比蝗蟲難多了的。

只要捉不絕,以後自己年年都要遭受知了困擾。

趁現在沒有人過來買東西,王滿銀提著鐵鍬開始沿糞堆邊挖蚯蚓,打算早早把肥豬給喂飽。這傢伙關乎著今年的交豬任務,可不能給虧待了。

他幾乎每天都要往糞堆上潑一桶泉水,正因如此,裡邊的蚯蚓生長繁殖速度雖然比不上空間內那些,卻也相當快,完全可以滿足肥豬的營養需求。

除了蚯蚓外,王滿銀偶爾也會往場畔澆灌些泉水。以促進斜坡上野草生長,防止水土流失。目前來看,效果相當不錯。

一處處蒿草差不多有膝蓋深,鬱鬱蔥蔥。….

角落裡還有兩簇馬茹花,此刻開的正旺盛,其中蜂飛蝶舞,算是給整個場畔增添了幾分生活氣息。

雖然公社春秋會派人下來檢查,但是村裡很多人家還會偷偷在自家院內種幾株絲瓜南瓜,或者栽兩壟小蔥。

這樣隨吃隨摘,不用大老遠跑到自留地里。

遇到檢查,無非是提前拔了了事。

王滿銀家獨占一處崖勢,場畔大概有上百個平方。這麼大面積如果能夠利用起來,最少可以開出幾分荒地種菜。

他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寧肯荒著空著。

一方面自家開有代銷點,每天人來人往的,如果在場畔上種菜,顯得太扎眼了。

另一方面空間裡菜吃不完,很多都被喂雞了,何必自找麻煩呢。

心裡想著事情,王滿銀剛挖出了幾鐵杴,就聽到身後傳來咯咯的叫聲。

接著,一隻土褐色老母雞帶著幾隻半大的雞仔跑過來。

這傢伙也不怕人,不斷用爪子在土裡刨著,將一條條鮮活的蚯蚓送到雞仔面前。

五隻雞仔是蘭花上次從村裡買回的,恰好碰到自家有隻母雞抱窩,於是給派上用場了。

老母雞倒挺負責的,每天勤勤懇懇帶著孩子在場畔周圍深溝里找食。甚至幾次洋槐樹上的喜鵲想要飛下來啄食小雞,也被它給趕走了。

等王滿銀生火把半斤多蚯蚓煮上時,已經有顧客登門了。

他現在已經找到規律,人們都是飯前過來買東西。午後天氣太熱,基本不會有人登門。

接連送走幾波客人,等了半個小時見沒人來,他才鎖門,帶著大黃貓咪進入空間吃飯。

中午燜的是大米乾飯,菜則是臘肉炒豆角。

給大黃分些後,剩餘滿滿兩大碗都被他給幹完了。

填飽肚子,王滿銀又來到柳條籠子跟前。經過這段時間的投喂,游隼已經漸漸適應了人類的存在。

等他靠近時,這傢伙並沒有再像往常那樣躲到角落裡,而是口中發出聲音回應,似乎在催促趕緊喂食。

雖然游隼目前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是王滿銀沒有放鬆警惕,更沒有傻到把手伸進籠子裡放食物。

而是捏著泥鰍,從縫隙里塞進去。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生怕這東西突然發飆,對著自己的手指啄一口。

好在,這種擔心並沒有發生。

在游隼低頭啄泥鰍時,王滿銀才注意到原本纏繞的布條徹底被撕碎,兩處傷口已經結疤,並沒有再見到膿血流出。

看樣子這傢伙恢復的不錯,再過上幾天,就可以重新放飛了。

匆匆在空間裡掃視一圈,王滿銀又返回窯洞睡覺。

一覺到三點多,他才帶著大黃去東山峁,繼續擔水澆灌苜蓿。

劉向陽這傢伙昨晚被睡覺被蠍子給蟄了,整條手臂腫的跟饅頭一樣,根本幹不成活兒,所以下午只有王滿銀一個人在地頭忙乎。….

看了看四周環境後,他立刻閃身進入空間。再出現時,擔了兩桶空間水,開始對著崖溝里的苜蓿苗潑灑。

忙乎兩個小時,差不多澆灌了三條崖溝。

***

早上,王滿銀吃過飯,便駕駛手扶拖拉機,載著蘭花和少安朝石圪節公社方向駛去。

今天供銷社要從縣城拉貨,特意交代要用手扶拖拉機。

結果劉向陽手臂被蠍子蟄了還沒好,只能讓王滿銀代勞。大熱天的,如果不是牽扯到郭主任,他真不願意往縣城跑一趟。

原本應該是供銷社其他人員跟車,結果臨走前換成劉慶立。

途中王滿銀才知道,這傢伙假公濟私,打算趁機回家相親呢。

到縣城後,兩人剛把手扶拖拉機停到縣供銷社倉庫,劉慶立就急沖沖離開。

王滿銀閒著沒事,則沿著縣城街道轉悠起來。

結果沒走多遠,就碰到有人沖自己打招呼。

他上下打量著對方,很快從記憶里找出一個熟面孔,不過氣質相差很大。

眼前此人面色紅潤,身上穿著嶄新的藍卡其中山裝,胸前兜里插著兩根鋼筆。冷不丁看到,還以為是某個單位的領導呢。

「董哥,是你嗎?」王滿銀試探著問道。

「滿銀,大老遠我就看到你了。怎麼,連老朋友都不認識?」對方將自行車停好後,從兜里金絲猴煙,面帶笑意遞過來一隻。

王滿銀不得不承認,前身胡混這幾年,認識的酒肉朋友實在太多了。之前的薛老三,還有眼前這個叫董剛的,都算比較熟。

自從穿越到這方世界後,他就下意識遠離這些人。只是沒有想到,隨便在縣城逛一下,也能夠碰到。

想想也對,現在原西縣城本身就幾條街道。兩個人在街上閒逛,互相碰面的機率很大的。

「行呀,董哥現在真不簡單,連金絲猴都抽上了。」王滿銀感嘆著,心裡卻直犯嘰咕。

他家開著代銷點,對香煙品牌自然熟悉。

在黃原地區這

邊,流行的經濟煙就是春耕、羊群之類的,一包9分錢。

再上檔次的就是寶成和戰鬥了,一包一毛九分錢。

至於高檔煙,則屬於飛馬、黃原和金絲猴。前兩種雖然比較貴,但只要有煙票都能買來。金絲猴則不同,屬於***煙,一般人很少能見到的。

種種跡象表明,董剛應該混的挺不錯,看樣子應該找到什麼發財門路了。

「還行,」對方自謙一句後,又出聲道,「滿銀,你現在應該沒啥事兒吧。走,我去請你喝酒。」

王滿銀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從記憶得知,董剛和薛老三不一樣的。這人雖然也到處倒騰小生意,但還是比較守規矩的,好像沒什麼劣跡。

而且董剛家就在縣城,家裡有個瘸腿的老娘。前身曾去過幾次,見過對方給老娘洗腳梳頭。….

因此,王滿銀對此人印象不錯。

今天也是巧了,既然遇到,可以打探一下董剛現在做什麼。

王滿銀原本以為對方會在飯店請吃,沒曾想打包了三個菜,便要騎著自行車帶他往家裡去。看得出,董剛和飯館的人很熟。一聽打包,對方立刻準備了三個鋁盒裝好,連帶還有幾個白面饅頭。

「董哥,停車,我去買點東西。」路過縣城供銷社時,王滿銀趕忙叫停。

再返回時,他手裡多了兩盒糕點。

「滿銀,你太客氣了,買這東西幹啥。」

「我給嬸子買的,這東西吃起來發酥,好消化的。」

去人家裡做客,王滿銀自然不會空著手。更何況,董剛還有個老母親。

見到他後,老太太顯得很熱情。

董剛那邊給母親弄了些飯菜後,又招呼著王滿銀坐下喝酒,隨手拿出就是一瓶西鳳。

「董哥,你這真發達了呀?」

看到對方拿出的酒瓶,王滿銀眼睛有些發直。

剛才從飯店買肉菜,倒在正常範圍之內。

關鍵是西鳳酒,一瓶好幾塊錢的,就連王滿銀自己也捨不得喝。當初弄了兩瓶,特意給王滿囤送過去了。

不過王滿銀心裡愈發好奇,對方現在到底幹什麼。

酒過三巡,沒等他開口呢,董剛已經率先問:「滿銀,有日子沒見你,最近在忙啥呢?」

「沒什麼,我去年過年結了婚,一直在家種地。」

「種地有啥意思的,」董剛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滿銀,咱們是老熟人,我也不和你繞圈子。要不,跟著***吧?」

王滿銀順著話茬道:「董哥,我都忘了問……你現在做什麼事情?抽的是金絲猴,喝西鳳,很不一般呀!!」

「我這幾個月找到個新發財門路,從黃原地區販賣二手自行車。看到沒……」說著話,董剛伸手指了指院裡的自行車。

「雙喜牌的,六十多塊買的。只要出手,穩穩能掙三十塊。」

「董哥,真有這麼便宜?這自行車不會有啥問題吧?」王滿銀面帶疑惑的出聲問。

要知道,現在黑市一張自行車票要幾十到一百元。加上買車錢,差不多要兩百塊。

普通工人工資才三四十塊,如果想買自行車,不吃不喝要攢大半年。

至於自行車裡的鳳凰、永久、飛鴿,價格更貴。如果算上票價,一輛要二百六七呢。

所以就算是二手的自行車,也不應該這麼便宜。

「你想啥呢,我又不傻,怎麼敢買來歷不明的東西。」說著話,董剛從兜里掏出一個紅本本往桌子上一拍:「看到沒,自行車執照,鋼印號,車牌號,一點都不差。」

紅本外殼上用金漆寫

著幾個大字「黃原地區自行車執照」,裡邊登記很詳細,不但蓋有「XX局自行車管理專用章」,還詳細寫明自行車型號、顏色、車牌號、鋼印號等等。

沒錯,這個年代自行車也是有執照的。

王滿銀隨意翻看了兩下,就確定是真的。現在不同後世,想要偽造這樣的執照還是不太容易的。

就算真有,也不是能夠輕易弄到的。

「黃原地區的二手自行車真這麼便宜?這車看上去挺新呀。」王滿銀仍然有些不相信。

主要價格太低,他都心動了。

「嘿嘿,你沒注意執照上的發證時間嗎,是四年以前的。我買回來以後,剛找人上光打蠟翻新,自然看起來很新。」.

山區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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