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大致能夠明白支書的心思,找他擔任隊長,肯定是希望他能夠做些事情,讓一隊社員們日子過得好點。

不過自己有幾斤幾兩,王滿銀看的很清楚。他下力氣可以,出主意也行,管人……不行。

生產隊長屬於「公雞頭上長塊肉——大小是個官」。這職務看起來不大,卻也屬於一隊之長,隊里日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負責統籌安排的。

從早上敲鐘,再到分配社員們出工幹活。撒糞、除草、刨地、播種、趕車……每天零零碎碎有十幾種活兒,要具體安排到人。

人上一百,各樣各色。

牽扯到人的事情,從來就沒有那麼簡單。

其中有請假的,出工晚的,偷女干耍滑的,不服從安排的,都需要隊長能夠一一擺平。

另外除了地里的農活,還要管社員的日常生活。

婆媳鬧矛盾,社員間發生爭執……有些很小的事情都會吵上半天,最後找隊長評理。

單單這些,王滿銀想想都頭大。

關鍵如果讓自己擔任生產隊長的話,他怕忍不住會做些事情。

王滿銀的性格向來如此,遇到事情要麼不做,要麼就用心做好。如果自己不能帶著大家有所改變,還不如不當呢,何必霸占這個職位。

還有一點,對於一些通知,自己執行呢,或者不執行?

上次王滿銀去基建工地送糧時,就聽人談起過一件事情,至今記憶深刻。

有個生產隊派去修河堤的人手不夠,上邊三番五次催促。當時其他勞力忙秋收打場,根本騰不開手。

無奈之下,生產隊長只好讓自己懷孕七八個月的婆姨去工地湊數。其他幹活的女知青們看到後,把該隊長大罵一頓。對方才讓自己的婆姨重新回去。

原著里,自己小舅子孫少安和幾個生產隊長偷偷擴大豬飼料地,同樣鬧出不小的動靜,最後更驚動縣裡邊。

雖然沒出什麼大情況,卻也上了三干會。

惹得老岳父擔驚受怕,差點吃了老鼠藥。

王滿銀想做些事情不假,但更在乎家人,不願意他們為此擔驚受怕。

最後就是,如果自己擔任生產隊長的話,肯定要給其他社員做表率的。不可能像之前那樣,隔三差五請假。

這樣一來,也會加大空間秘密泄露的可能性。

說到底,王滿銀不像王連順那般有擔當和情懷。

他心裡顧慮太多,從頭到腳都是個俗人,沒什麼太大志向,也不打算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

在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情況下,能夠為村裡盡一份力量,就挺好的。

所以儘管王滿囤不斷勸說,王滿銀依然乾脆利索拒絕。

隨後幾天,對方又帶著一隊會計王雲剛來找過兩次,也算三請諸葛亮。

見王滿銀確實沒有這個意思,王滿囤只能另選他人。

吵吵鬧鬧幾天,一隊連開了兩場會。

最後眾人選擇了王占軍擔任隊長,才算為這件事情畫了個句號。至於王占軍能當多長時間,這個真沒準。

王滿銀見過最短命的生產隊長,僅僅幾個月時間就自動辭職了。

***

稀里糊塗過完年,隨後接連幾個好天氣,中午最高氣溫能夠達到七八度。

在太陽照射下,各處向陽坡上的積雪化了七七八八。雖然還沒過十五,但是罐子村的社員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首先就是養豬補貼名額的事兒,在大家關注下,終於有了結果。

王滿銀手臭,並沒有抓到名額。

不過對於這事兒,他沒放在心上。早

和蘭花商量過,等過些日子天氣暖和時,再從集市上買了只豬仔。

今年年後一切平安,沒聽什麼地方出現斑疹傷寒。

二隊開過動員會後,第二天王連順就帶著幾十號勞力直奔東山峁。

按照計劃,二隊準備在一條支溝上修建第二道淤地壩。

完工後,又能增加十幾畝川地。

對此,社員們一個個幹勁十足。

明面上,去年二隊每人所分的糧食重量和之前差不多。但大部分人屬於「啞巴吃扁食——心裡有數」。

去年過完年後,不少人家裡所剩的糧食已經不多,早早開始一天吃兩頓稀飯。今年卻能夠撈到稠的,而且手頭還有幾個活錢。

這些都是王連順帶人奔出來的,所以大家才會支持他的想法。

新選修建土壩的崖口地形比較陡峭,按照圖紙上的說明,為了防止夏季遭遇大暴雨時出現垮塌,必須將缺口炸大一些,這樣也能夠增加可耕種面積。

沒什麼意外,王滿銀又被分到爆破組。

他和王延強幾人在崖溝里忙乎半天,終於完成準備工作。

接觸這些危險物品時間長了,王滿銀也有些習以為常。不過他到底在後世網上見多了報道,心中始終存著一份敬畏和小心,所有都按照安全操作規範。

關於人命的事情,千萬馬虎不得的。

要知道,去年原西河水利基建時,就有人在爆破中被山石砸斷雙腿。

一切準備就緒,不少勞力們都站在山樑上,伸著脖子朝崖溝方向望去。目光里,有緊張,也有興奮和期待。

去年開山炸石發生在村後石溝里,很多人根本沒有看到。現在有機會,自然不會錯過。

對他們來說,這也算少有可以談論的大事兒了。

為防止意外發生,整片區域早被徹底封鎖,除了王延強帶領的爆破組外,其餘人一律不准靠近。

焦急等待中……轟,轟!

隨著幾聲巨響,眾人只感覺腳下微微顫動。

遠處東山峁崖畔里,塵土宛如道道黃龍,沖天而起……

確認沒有啞炮後,王延強才帶人進場。

在二隊開始動工時,新上任的一隊長王占軍也帶著社員們淤地壩。一隊在村後也有一大片崖溝,他們打算像二隊一樣,今年嘗試種水稻養魚。

王占軍倒不是腦袋一拍就上馬的,還知道找王連順等人請教修土壩的經驗,甚至還把圖紙也借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王滿銀重新進入忙碌狀態。

早上做好飯,他著急忙慌吃過後,顧不得刷碗,就早早趕去和王延強匯合。

中午在工地吃過飯,直到天快黑時才回家。

白天勞動量太大,為了補充足夠的營養,王滿銀每天都要多煮幾個雞蛋。

等晚上做飯,更要吃頓好的。

一天忙碌下來,幾乎沒時間管理空間,每次給土雞野兔喂完食物就匆匆離開。

不過其實沒啥可管理的,現在空間裡堆有一兩千斤糧食,足夠他和蘭花吃一年,就這麼歇息幾個月也沒啥。

主要水塘里的魚群,等開春化凍後可以往東拉河裡放養一波。

計劃趕不上變化。

二隊的新土壩剛開始修建一個多星期,突然被一場春雨打斷。

瀝瀝拉拉下了大半天,溫度驟降,村裡村外道路上結了層冰凌。

這種天氣,工地自然只能停工。

王滿銀把蘭花送到供銷社,又去食品站買了掛大腸。

回村後,便交到王壽長手中。

辦完事兒,他剛準備

回家歇著,又被村裡幾個碎娃攔住。

毛蛋神神秘秘的問到:「滿銀叔,你家代銷點現在還收骨頭嗎?」

「收呀,一直守著呢。」王滿銀開口回答道。

這年頭骨頭也值錢。

像牛骨、羊骨、豬骨等家畜獸類的骨頭,無論生熟供銷社裡都收購,主要用於提煉骨膠、明膠、骨粉,或者做肥料。只是價格給的很低,三分錢一斤。

「是不是什麼骨頭都收?」旁邊的山娃繼續追問。

「對,」雖然王滿銀感覺這問題有些奇怪,還是點點頭。

不過他沒有多問,只要對方弄來,自己付錢就是。

得了肯定答案,幾個碎娃立刻轉身走人。

到家,王滿銀便將這件事情拋到腦後。趁著今天有空閒,他帶上大黃朝村外轉悠。

再進入空間,王滿銀終於有時間清理出幾分田地,而後撒上麥種。

差不多快中午,填飽肚子後,他才重新朝村子走去。

剛到村口,就見幾個碎娃站在路邊等待。

他們面前還放著兩個大荊條筐,上邊蓋著些茅草和枯樹葉。

見他歸來,毛蛋興奮的扯著嗓子叫到:「滿銀叔,我們都等你半天了,趕緊來給稱一下骨頭,」

「你們弄得不少呀?!」王滿銀回應一聲,帶著好奇走到近前。

只是等他剛扒拉開茅草,差點原地跳起來。

跟著,王滿銀大罵出口:「我日慫你們先人!這些骨頭從哪裡弄來的?」

打開的荊條筐里,凌亂堆放著鎖骨、胸骨、肋骨、盆骨……

如果不是看這些骨頭年代久遠的樣子,他差點以為幾個熊孩子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咋了,你先前不是說啥骨頭都要嗎?」

「滾蛋,老子以為你們說的是獸骨,」王滿銀咬牙回應,恨不得挨個照他們的腦袋扇過去。難怪幾個慫貨事先問什麼骨頭都收。

隨即,他猛然醒悟:「一隊前兩天在村後修土壩,聽說挖出的土坑裡有不少人骨頭,你們不會把那些挖出來了吧?」

在古代,無定河流域一直是北方游牧民族和農耕文明戰爭的最前沿。去年二隊就曾在東山峁挖出不少腐朽的骨頭。

不過毛蛋他們送來的骨頭基本完好,年代應該更近。

「嗯……」山娃理所當然的點頭。

「趕緊給我弄走,從哪裡挖出來的埋哪裡。」王滿銀揮了揮手趕人。

「真不收?可以便宜點賣給你……」山娃依然心有不甘。

自從昨天在現場看過大人們埋骨頭後,他就動了發財的心思,一大早喊上幾個要好的夥伴。

而且為了得到肯定答案,他們特意問過王滿銀的。

害怕其他人發現這個發財門路,剛才從村裡經過時,幾個碎娃還往上邊蓋了層草。

現在怎麼能說不收就不收呢?

「趕緊滾,別等著我揍你們。」

幸虧幾個碎娃是真不懂事,如果大人這麼做,他肯定要懷疑對方搞事情了。

不過即使如此,也挺晦氣的,畢竟正月還沒過完呢。.z.br>

見王滿銀變了臉色,幾個碎娃才垂頭喪氣抬起荊條筐,掉頭打算走人。

「等等……」王滿銀急忙又出聲叫住。

他怕幾個傢伙離開後,隨意將骨頭倒在其他地方。想了想,又回屋拿了幾顆糖,才讓他們離開。

剛把幾個碎娃弄走,王滿銀又見王滿囤和王秀增從石圪節方向歸來。今天道上結冰,兩人都沒有騎自行車。

看到人,他也不好意

思回家了,只得站在路邊等待。沒辦法,自家在村口,又沒個院子遮擋。人來人往的,只要碰到面,都要打聲招呼。

「滿囤哥,你們今天開的啥會,一直到中午?」等兩人靠近後,他打招呼。早上送蘭花去供銷社時,半道上還碰到幾人,所以王滿銀知道開會的事情。

這時王滿銀也才注意到,王秀增身上沾著不少泥點子,應該是剛才摔倒了。

「別提了,因為趙建海,這回我和秀增惹到麻煩,挨頓批才回來的。」王滿囤停下步子,一聲嘆息,有些鬱悶的開口。

聞言,王滿銀驚訝出聲問道:「啥,咋回事兒?趙建海咋了?」

「說來說去,還是咱們村那些知青鬧騰的,真不簡單呀……」提起話茬,王秀增也有些鬱悶。

在對方兩人敘述中,王滿銀明白了事情大致經過。

今天去公社開會前,他們並不知道具體內容的。

之後才知道,趙建海被人寫信舉報了。而且舉報信根本沒通過公社,是送到其他地方的。

不過信的大致內容他們倒記得清楚,裡邊寫明趙建海在罐子村工作時,聲稱自己患有腸胃道疾病,因此不能在全村社員家中吃派飯。去年將近一年時間,對方一直在一隊開小灶,從未見趙建海在社員家中吃過飯。

另外心裡還提到趙建海虛報勞動天數的問題,明明白白統計了時間。

「幾月幾日趙建海回城長達半個月之久,登記冊上依然顯示在村裡駐隊……」

總之,心裡列舉的非常詳細,時間精確到天。

王滿銀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三個人去開會,只回來兩人。隨即,他好奇的問:「你們咋知道信是知青寫得?」

從王滿囤兩人的說辭來看,這寫信的顯然是個有心之人,對趙建海最少觀察了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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