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打深水井採取是高台大輪打井的方法，主要依靠人力蹬動井架上的大木輪，進而帶動升降鑽杆和旋轉鍋錐。
一口三十米深的水井，需要二三十口人晝夜不停，忙乎半個月。
現在簡單多了，人力換成機器驅動。十幾個人，一個星期就能夠打好水井。
當然，打井價格不是一般人家能夠承受的。
所以當打井隊浩浩蕩蕩來到王滿銀家時，不出意外又引起轟動，半個村子人都跑過來看熱鬧。
打井也是有講究的，並非隨便選個位置就行，必須找到地下水脈。如果位置不對，可能打幾十米深都不見水。甚至碰到苦水井，更會讓人鬱悶不已。
正是明白這一點，王滿銀才從縣裡找了專業打井隊。
干一行專一行。
人家從事打井工作十多年，對尋找地下水脈自然在行。而且打井師傅親口承諾，打到苦水井不收錢。
對方沿著場畔轉了一圈，最終確定在距離洋槐樹四五米外打井。
在打井隊忙碌時，王滿銀和蘭花則開始準備飯菜。
這年頭農村打井除了付錢外，一天三頓還要負責管飯，而且不能吃差了。
空間裡有的是糧食，足夠十幾個人吃一星期。不過王滿銀根本沒時間磨面。
為此，他前幾天專門騎車去了趟米家鎮，買回兩袋白面。現在放開後，禁售的糧油物資也不斷在市場上出現，只是價格要比糧站高出一倍。
五十斤一袋麵粉，糧站要八塊三，市場上十六元。大錢都花了，王滿銀不在意這點小錢。
為了讓這些人吃好，他還特意找到食品站馬有川，交代人家預留些肥肉。
另外，香煙茶水之類的也沒有短缺。
水井打好的前一天，王滿銀又借了生產隊的兩台手扶拖拉機，找人幫著把水泥井管拉回來。
再加上炒制瓜子的事兒，這一個星期兩口子忙的馬不停蹄。
隨著嘩啦啦的黃泥水從抽水機里噴涌而出，王滿銀總算鬆了口氣。
圍觀的碎娃們，更是一個個興奮地拍著手，大呼小叫。短短几分鐘時間，渾水變清，引得不少人衝到跟前伸手捧著喝，口中不斷喊甜。
自家新水井甜不甜王滿銀不清楚，不過他已經決定找時間往裡邊多倒一些空間水，這樣不用隔三差五從空間裡取水。
話說得益於空間水滋養，不但王滿銀和婆姨身體一直很棒，連家裡孩子也如此。這麼多年，三個孩子除了偶爾感冒發燒外，平時基本沒讓兩口子擔心過。
送走打井隊，王滿銀又張羅著給水池加修一個鐵絲網蓋子。主要裡邊灌滿水，萬一有碎娃掉進去就麻煩了。一方面，也可以防止落葉枯枝。
順帶的，王滿銀往裡邊丟了幾條小魚。有這些傢伙存在，至少夏天水池裡不會滋生蚊蟲。
***
收完麥子半個多月，半滴雨都沒下，很多受苦人著急的直上火。好不容易分了田地，他們自然想早些把秋莊稼種上。
大家的祈禱似乎起了作用。
中午王滿銀正吃著飯，就聽天邊傳來隆隆的聲音。
隨即頭頂飄過來一大片黑雲，緊接著狂風呼嘯，黃土漫天。一場大暴雨似乎馬上要來。
他和蘭花沒敢耽誤，急忙放下碗收拾院裡晾曬的葵花籽。
剛收拾完，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落下來，雷聲震得窯洞窗戶微微顫動。
夏季，黃土高原發生雷暴天氣再正常不過。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站在山樑或者大樹下避雨，否則被雷劈可就慘了。
夏季的雷擊還有個神奇特點，專門喜歡往老墳墓上劈，經常又居住在裡邊的黃鼠狼、蛇和刺蝟等動物被劈死。
為此，暗地裡總有人傳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不過早些年管的嚴，大家只敢私下議論。
看到外邊下雨，王磊和王濤更興奮的不能行，不斷想要往雨裡邊沖。蘭花勸說幾次不管用，直接抓起笤帚，照著屁股一人揍幾下。
挨頓揍，哥倆總算安分下來。
男孩子該揍還是要揍，不管有沒有犯錯，隔十天半月揍一次就好……對此，王滿銀一直持贊同態度。
這場雨並不長，短短半個小時，天空重新放晴。
對於村裡人來說，卻是恰到好處。
王滿銀拎著鐵杴在場畔上挖了幾下，差不多有十幾厘米深的墒情，足以讓前段時間種下的玉米發芽了。
他正忙著，就見王磊和王濤背著書包出門。
「爸，我們去上學了！」
「慢點走，路上有點滑。」王滿銀叮囑一句，沒再理會。
略作休息後，他和蘭花兩人結伴朝村裡走去。
隨著罐子村實行包產到戶，王滿銀的僱工計劃終於提上日程。趁著今天有空，早些把人手定下來。
「滿銀，你來了！」看到他登門，王秋生趕忙搬凳子遞煙。
「秋生哥，別忙乎了，我找你家大建！」
王秋生家毛蛋大名叫王大建，石頭則叫王小建。以前兩個孩子小，王滿銀遇到都是直呼小名。
現在兩人已經長大了，再喊小名也不合適。
「叔，你找我，啥事兒？」聞聲，毛蛋從隔壁走出來。
「現在包產到戶，不用再去生產隊掙工分。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幫我炒瓜子……」王滿銀沒有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炒瓜子，不是一直在炒嗎？」毛蛋聽得稀里糊塗。
「我的意思是白天過去幫忙，一天給你開一塊錢……農忙可以去自家地里幹活。」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王滿銀對王秋生父子很滿意的。
兩人幹活老老實實，從來沒有偷奸耍滑過。
不過他並沒有同時邀請王秋生，主要人家還種有近二十畝地呢。零零碎碎不少活兒，白天根本沒時間。
「願意，我當然願意了。」
面對這樣的好事，毛蛋肯定不會拒絕。
商議定後，王滿銀又朝王延強家走去。前段時間王延強家來喜曾找上門，表達過想要過來掙錢的意思。
至於蘭花，這會兒則找到王俊祥的婆姨廖小改，請對方以後幫忙挑揀葵花籽。
找人幫忙，王滿銀牢牢記著「七上八下」這條界限。
他們兩口子連帶縣城的郭衛東，還有毛蛋、來喜和廖小改，加在一起共六人，比規定的還少一個。
接下來一段時間，人手應該足夠了。
王滿銀正和王延強父子閒聊，突然外邊傳來蘭花著急忙慌的聲音。
「滿銀，滿銀，在嗎？」
「咋了？」
他應聲出門，就見蘭花站在院外，身旁站著謝連生和王富貴家婆姨。
「咱家王磊和王祥下午沒去學校上學，他們喊著富貴哥家孫子紅洋，不知道跑哪裡……」
「聽王幸說，好像去河邊捉魚了。我剛才去河邊轉一圈，問過村裡幾個大人，都沒看到！」這時，謝連生跟了一句。
他現在在罐子村小學當老師，教的就是王磊所在班級。
「日慫的，兩個傢伙該打！」
聽到這話，王滿銀也著急起來。
剛下過大雨，東拉河水面暴漲。幾個傢伙不知道深淺，萬一出點啥事兒……他不敢再想下去。
王滿銀沒猶豫，趕忙帶著幾人往家趕，打算利用大黃找人。
到家，發現大黃並不在。
王滿銀才想起，好像兩個兒子上學時，也將大黃帶走了。
無奈，幾人又匆匆趕到東拉河邊。
而後他們分成兩隊，一隊沿著河邊朝上游找，另一隊則朝下遊走。
王滿銀和謝連生一起，不斷詢問岸邊捉魚的村裡人，結果大家都是搖頭，直問到村後也沒見到人。
就在王滿銀打算掉頭找時，恰好看到王占軍正彎腰在田地里移栽紅薯秧。
「占軍叔，你下午看到我們王磊嗎？」
「見到了，你那兩個兒子和富貴的孫子往雙水村去了。我還攔著問一句，聽他們說下雨，學校放假，想去你老岳父家玩……」
聽到準確消息，王滿銀終於鬆了口氣。接下來，他讓謝連生幫忙回村通知蘭花，自己則掉頭朝雙水村走去。
一路上，王滿銀強壓著怒火。
看來中午那頓揍並沒有對兩個傢伙造成任何影響。他們不但逃學，還敢撒謊。等下找到了，直接照屁股來頓竹筍炒肉。
王滿銀急急忙忙趕到雙水村，恰好在村頭碰到岳母劉二妮和幾個婆姨閒聊。
「媽，石頭來沒？」
「來了，他們說學校放假，想過來找虎子玩……知道虎子在上學，又吵吵著去河邊捉魚。你爸不放心，也跟過去了。」
聽到老岳父陪著，王滿銀徹底放下心。等他趕到廟坪山附近，果然見孫玉厚正帶幾個小傢伙在水裡捉魚，王富貴的孫子也在。
「爸，你咋來了？」王磊正捉的帶勁兒，抬頭看到父親走過來，登時嚇一跳。
「滿銀來了，」孫玉厚上岸打招呼。
「爸，有魚沒？」王滿銀臉上帶著笑容詢問。在老岳父目前，他不好揍兩個孩子，只能暫時記下。
「還行，今年東拉河裡的魚比往年要少，忙乎倆小時就捉了四五條鯽魚。」
魚少才是正常的！
最近王滿銀忙著炒葵花籽的事兒，已經有日子沒往河裡放魚。現在能捉到幾條，估計還是春上遺留的。
陪著老岳父聊一陣子，他才帶三個小傢伙回家。身旁，大黃不斷來回躥騰著。
王濤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嘰嘰喳喳談論著。王磊畢竟大了兩歲，一路不斷扭頭看著爸爸的臉色。
「看我幹什麼？」王滿銀依然面帶笑容，顯得非常和藹。
「爸，你生氣沒？」這傢伙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
走到半途，見蘭花迎面趕來。
「回家再說……」沒等婆姨發火，王滿銀已經截住話茬。
把王富貴的孫子安全送到家，夫妻倆左右護著孩子回自己家。
很快，窯洞內哀嚎聲響起！
***
六月末，天氣愈發熱燥起來。
門前洋槐樹上，大清早知了就叫個不停。
起床後，王滿銀簡單洗下臉，開始擔水澆灌菜地。場畔上打了一眼深水井後，家裡用水方便許多，不用再去村裡來回跑。
大水池裝滿的話，能盛放二十多噸水。
村裡的抽水機和手扶拖拉機閒著，王滿銀索性借來使用。抽次水，足夠他們一家用一個月。
當然這水主要用於洗衣灌溉，日常飲用水還是從井裡打上來的。
因為澆水及時，地里蔬菜長得非常好。
新搭建的架子上，爬滿了豆角秧和黃瓜藤。旁邊還有兩行辣椒秧，一枚枚鮮紅的辣椒異常顯眼。緊挨著種有茄子、西紅柿……這些年，王滿銀受夠了吃菜的難。現在只要能夠搜集到的蔬菜種子，自家菜園裡都種有，每頓換著花樣吃。
除了蔬菜，他還在最裡邊種了西瓜和甜瓜。現在頭茬瓜已經有缽子那麼大，估計再有半月就能吃。
澆灌過菜園，王滿銀又開始在糞堆旁挖蚯蚓，準備等下煮了喂豬和雞鴨。
忙完，蘭花正好把飯做好。
把三個孩子喊起來後，一家人坐在桌前。
一人兩個咸雞蛋，夾在白面饅頭裡吃正好。涼調一大缽子莧菜，再煮一鍋綠豆粥……早飯簡簡單單，卻勝過村裡絕大部分人家。
罐子村實行包產到戶後，王滿銀家日常飲食沒有再藏著掖著。
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們賣炒瓜子掙了錢，吃好點也無所謂。另一方面自家不再開代銷點，早上一般很少有人登門。
吃過飯，三個孩子各自背著書包準備上學。
自從挨了頓揍後，王磊和王濤總算沒再鬧啥么蛾子，最近一直老老實實。
只是沒等王滿銀慶幸，又聽屋內傳來告狀聲：「媽，我哥偷拿我一塊錢，不給我！」
「啥錢，你哪來一塊錢？」蘭花下意識問。
之前家裡開代銷點，三個孩子平常零食不斷，根本用不到零花錢。後來代銷點讓給王秋生家，蘭花每個星期給孩子們五毛錢零花。
王幸這丫頭好點，收了錢都攢起來。兩個兒子只要得了錢，轉頭就買零食花掉，手裡根本不可能存到錢的。
「沒有，沒有，我弟弟開玩笑。」王磊急急忙忙回應。
有情況？！
夫妻倆對視一眼，已經明白彼此心裡的想法。
自己栽樹，知道樹根往哪裡歪。
蘭花原本打算回屋刷碗，現在乾脆坐在場畔上等著。
見王磊哥倆背書包出門，她立刻喊道：「站住，王磊口袋裡裝的啥？」
「啥也沒有，」兩個傢伙下意識捂住上衣口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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