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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子裡面一片寂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www.top.)一直沒有說話的翁同龢咳嗽了一聲,捋捋鬍子正色道:「徐大哥聽說才捐了知府?這也是報效皇上的好出路。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嘛。何況先生大才……這皇族掌軍,西法編練。說來慚愧,咱們實在有些兒不懂。看到先生書中條目,才有茅塞頓開之意。這種大事,非比輕易。需要事先好好斟酌,條陳上面,一定要考慮精當,既學到了西洋的法子,又不丟了咱們的國本!徐大哥要是能在這上面為國朝出力,知府的前程,恐怕就是小可了……」

徐一凡腦子正亂成一團,聽到翁同龢滿口大哥的,先是一怔,才反應出來這是官場的照常稱呼。被這老頭子叫大哥和陳洛施叫起來,真是天差地遠。

他還沒答話,就感覺身邊目光炯炯的。眼光一轉,就看見譚嗣同正滿臉漲得通紅的瞧著他,一臉急切的樣子看著自己。他的腳還在那裡無意識的抖動,似乎就是在催促他快答話。

可是自個兒一時又怎麼答得出來!有些前後因果,自己還沒完全想明白。

看他躊躇游移的樣子,翁同龢眼中波光一閃。這點怒意轉瞬即收。反而態度悠閒的轉過頭去,拿起紅泥小茶爐上面兒的茶壺,朝面前紫砂杯子一點。

悠悠茶香,頓時在閣子裡面瀰漫開來。

恭親王也是微笑:「……徐先生,咱們今天不過是閒話兒。又不是讓你見聖上奏對。還是隨意點兒好,隨意點兒好!一直以來,咱們國朝是少見你這樣的青年才俊了。老頭子問得急切了點兒,不急,慢慢考慮也好……有什麼想法兒,反正翁中堂高足就在你身邊,隨時聯絡,也是來得及的嘛。來,喝茶!」

他才從袖籠子裡面伸出手來,身後的雙胞胎小丫鬟就小心翼翼的彎腰趨前。點了半盞茶,稍稍一溫,又潑了。然後再傾半盞,雙手奉給奕。

經這兩個美貌溫柔的小丫頭一擺弄,閣子裡麵茶香似乎又馥郁了三分。

奕卻不飲茶,朝徐一凡和譚嗣同那裡微微擺了擺下巴,兩個小丫頭就低著頭奉茶過來。譚嗣同很恭謹的起身行禮,又朝女孩子點頭。等她嫣然一笑,將茶杯擺在桌上了。他才敢坐下。這時候的譚嗣同,可沒有半點兒在會友鏢局那種瀟洒自若的樣子。徇徇儒雅,如對大賓。

徐一凡歷史不錯,可還真不知道這些禮節兒。大剌剌的坐在那裡,伸手就從人家手裡接過來茶杯。和小丫頭冰涼滑膩的手指一碰,饒是剛才滿腦門子官司,現下都忍不住順手用手指搔了搔女孩子的手心兒。

小丫鬟低低驚呼一聲,羞紅著臉退了半步。茶杯都撒手了,還虧徐一凡手快。一個高難度的大彎腰斜插柳童子拜觀音式,托的一聲兒,單手接住了杯子!

當場面定格下來,斜著身子揚著臉單手托茶盞的徐一凡也知道自己丟了人。難得的鬧了一個大紅臉!

碰的一聲,那是譚嗣同鐵青著臉在地上跺了一腳。不忍卒睹的將頭轉了過去,翁同龢和奕都微微掉過頭去。奕似乎還微笑了一下,看見場景尷尬。奕咳嗽一聲兒,伸手端起自己面前茶盞,用裊娜上升的熱氣擋住了臉上表情。

奕茶杯一端,蔥頭一樣筆直站在閣子門口的王府護衛,扯著嗓子揚聲高叫:「送客!」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端茶送客來著……

眼看著徐一凡和譚嗣同行禮告退,灰溜溜的轉身去遠。翁同龢重重的將茶杯在面前一頓:「不成體統!不識抬舉!」

奕卻在微笑,摸著自己下巴上面的山羊鬍子。沉吟著道:「我怎麼總覺得這位,有點兒在和咱們裝傻充愣來著?」

翁同龢仍然臉色鐵青:「貪花好色之輩,栽培不起來的,扶也扶不上牆面!」

奕樂出了聲音:「老翁啊老翁,你就不和你那口子敦倫來著?聽說你敦倫一次還記在筆記裡面兒。人家可是血氣方剛,說不定還是吃洋鬼子牛羊肉長大,見美色而不動心,幾希?」

翁同龢勉強一笑,敲著椅子扶手沉沉的道:「王爺說得是,此人的見解,的確有精妙之處。皇上也看過他的書,也是對皇族掌軍情有獨鍾啊……這練新軍,權操於上。皇上也認為是保我大清江山萬代的事兒。特地囑咐,一定要得其精髓,不能辦砸。可惜咱們找不出同樣的人才出來,不然咱們怎麼能這樣正式的見他這麼一個捐班兒知府?只是看他還游移不定,真真氣死個人。一點兒出力自效的心思都沒有!」

奕苦笑:「我一個空筒子王爺,大概也給不起別人想要的吧。稍稍有點兒明白的,誰還敢朝我身上沾包兒?」

翁同龢拱拱手,沉吟著眼神向翁同龢背後的雙胞胎飄去:「王爺在親貴當中,還是一言九鼎的。國朝大事,王爺一句話,連太后和皇上,都是在意的……」

奕看看他眼神,一愣之下也轉頭看看兩個小丫鬟。

兩個女孩子如一對一模一樣的明珠美玉,給看得俏臉生暈。那種小家碧玉的溫柔恬美之處,已經是罕見的人才。更難得是一對兒!

什麼好東西,論套的話,肯定比單件兒的更值錢。

奕雙手亂搖:「給不起,給不起!這是我那寶貝侄孫女的心愛物事兒,我老頭子這麼大的面子才能借過來揉揉老肩膀。給出去,我這王爺府里就該開兵打仗了……」

他神色一肅,語調也突然變得沉沉的:「老翁,這次我不管你想著什麼樣的心思。我奕老六替你吹噓這個練新軍,權操皇族。為的可是咱們大清江山!你和李鴻章的恩怨,你們自個兒算去……第一,你甭把我推在前面兒頂缸。這事兒只要一沾上我。太后那邊兒准過不了!這掌軍的人物,要的是太后拿主意!第二,這小子你還是要好好籠絡,現在太后快萬壽,到處都在花錢,你掌戶部你知道。練新軍,錢從哪兒來?耽擱了太后萬壽的事兒,什麼也不成!不把這事兒前因後果怎麼操辦說磁實了,就算太后有心,也點不下這個頭兒來!我大清對洋法兒練軍的人才都在李鴻章那兒,不和他沾邊兒的就那活寶一個。一定要將他那點子內囊全部掏出來,盡心盡力的為這件事情出力!話已至此,別的我不再多說。其他的,就看你辦事情的本事吧……」

翁同龢微微點頭,握著茶盞。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剛愎岸然的神色突然也有絲苦澀:「盡人事,聽天命吧……」

徐一凡在回來的騾車上面,感覺日子比來的時候還要難熬。

剛才那場會面,到現在他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倒不是為了見著名人激動的。而是理不清楚思路。他雖然一開始就打著早日名動公卿的思路,可沒想到卷到這個裡面兒去!

再加上譚嗣同總是鐵青著一張臉,默不作聲的只是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眼神兒看著他。到了後來,他乾脆就是坐在那兒和譚嗣同對視。

***,誰怕誰。

你愛抱著翁同龢,不能要我也和你一樣心思啊!見著別人招攬納頭就拜,那是梁山好漢。就算爺是八大胡同的姑娘,第一次見面還只打個茶圍呢。

兩人就這樣大眼兒瞪小眼兒一路回去。下車的時候譚嗣同還是一跺腳:「俗物!」

徐一凡嘿嘿一笑,很憨厚的裝沒聽明白。看著譚嗣同急急的走回自己跨院兒。他才慢悠悠的朝自己屋子裡面晃。

才晃到自己的跨院兒口,就看見門口嗡著一堆會友的趟子手夥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議論著些什麼。

看到徐一凡回來,一個老成些的鏢師忙忍著笑叫喊:「散,都散都散!」

鏢局的人們嗷的一聲兒都散開了,今兒王五去端郡王府陪情道歉,這些夥計沒人管野得慌了是怎麼來著?

才跨進自己院子,就看見章渝章管事擋在門口。剛才就是他盡力的擋著夥計們的視線。看見徐一凡回來,這位一向陰沉冷靜的傢伙臉上也罕見的有絲無奈的表情。

「徐先生,您屋子裡面兩個姑娘……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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