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帘一掀,除了進來一陣冷風,就是章渝章大管事。(

www.top.)他手裡托著三份名帖,恭謹的低頭站在那裡。

徐一凡看著他,每每都在心裡感嘆。這麼一個管事真是好用。除了一直以來的表現。他這麼一個大宅子接手,現在幾十上百號人的簇擁左右,指著他吃飯。都被章渝安頓得妥妥貼帖。宅子上下,看著這位章大管事,都是服氣之極。

最主要的是,他還不手長撈錢。每個月他的私人開支,被這章大管事用得都是恰到分際。他的帳房師爺文嗣昭都在私下裡偷偷說:「章大管事……莫不是徐大人家生的奴才?」

其行異於大眾者,其用心也深…………

徐一凡眯著眼睛瞄了一眼章渝,心下暗嘆:「……自己又何嘗不是其用心也深?」

他停了手中筆,收拾起那點心思,笑眯眯的道:「老章,什麼事情?」

章渝雙手奉上了兩份帖子,輕輕道:「老爺,一份是韓老掌柜送來的,他明後日許就到了津門,請大人撥冗一會……還有一個武備學堂的學生來遞帖子,要求拜見大人。」

「學生?」徐一凡訝異了一下,伸手接過兩份帖子。韓老掌柜的先丟一邊,這老狐狸,到時候再對付他,能不能討了好,那還兩說著呢…………

接著就是一份拜帖。白單折封面上面墨跡淋漓的三個大字,李雲縱!下面是一行履歷小字:南洋學堂不學士子,分省直隸儘先守備,加都司銜,津門武學四期案首學生李拜。

這三個大字,真是傲骨錚錚啊……這個學生名字,似乎就是今天第一個跨出來的人物。這麼早就來拜門,是對自己太自信了呢?還是又是一個別有用心的?

徐一凡玩味了一下帖子,微笑道:「傳,我在籤押房候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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籤押房門口,章渝引著李雲縱輕聲而來,徐一凡的道台宅子裡,到處燈火通明。這麼浪費也是有原因,這位禁衛軍幫辦委員道台大老爺,最討厭的就是晚上黑燈瞎火。害得下人們晚上都得提心弔膽的守著火燭,一個個都在心裡暗罵:「就是趁倆黑心錢,就看你可勁兒糟吧!」這些下人可不知道,徐大老爺,現在最煩心的就是錢的問題,第一個要解決的,也是錢的問題!

兩人在籤押房門口才站定,這輕微的腳步聲就驚動了屋子裡面的人。裡面頓時傳出了徐一凡的聲音:「可是雲縱,快進來吧!」

聲音溫和而嚴沉,也不知道練習了多久才拿捏得這麼准。

李雲縱一身長衫,冬天裡也光頭不戴暖帽。那種文武兼姿,瀟洒倜儻的樣子,和譚嗣同差相仿佛。唯一的區別就是他更銳利陰沉一些。

他朝章渝微微拱手示意,掀開帘子就走了進去。一進門就看見洋油燈,大燭台點得到處都是,將籤押房裡照得白晝也似。徐一凡正襟危坐在書案之側,握著筆管似乎在寫著什麼。

看見李雲縱進來,他一笑放下筆,微微抬手示意李雲縱自己坐下來。

李雲縱也不客氣,長揖一道,自顧自的端坐在一旁。

「雲縱是麼?李大哥字是什麼?」

徐一凡開口還是官場的客氣寒暄。李雲縱臉上始終沒有表情:「屬下以字行,大人稱呼我雲縱正好。」

徐一凡微笑,目光炯炯的只是看著這個年輕人。他沉吟著又開口:「李大哥……」

李雲縱冷冷道:「要是大人還是官場寒暄,那麼屬下就告辭。」

徐一凡被他一震,矜持的坐直了身子,也冷冷的問道:「那你要什麼?」

不好籠絡,那就直指內心吧。

李雲縱從袖子裡取出一個摺子,雙手遞給徐一凡。不過徐一凡眼快,看著他袖子裡還有一份摺子沒有取出來!

「屬下已經寫了一份大人要的強軍強國策,一管之見,還望大人評點。」

來得好快!徐一凡淡淡的伸手接過了摺子。眼前這個歲數和他差不多的北洋武備學堂案首滿身的傲氣銳氣逼人,倒要看看他見識如何。要讓他心服口服,這等的人才,也只有你的見識,你的本事,你的氣度壓倒他!

李雲縱的摺子上面的恭楷一絲不苟,只是筆鋒末端勾挑凌厲,隱隱有殺伐之氣。

強軍強國策的內容,在這個時代,算是見識精當,超於旁人了。西法練兵,練一兵收一兵之效。配以精械,擴大製造局以武裝之。激發將備血性,教以國家危機存亡之秋大義所在。軍官升遷要以制度行之,杜絕裙帶關係,考核之,競爭之,方提拔一軍官。

原各軍營務處改為普魯士之參謀處,舉凡作戰,補給,測量等事宜,以訓練過武官領之。而非文官改任。餉械補充,完全劃一。各種經費,杜絕私人經手,建立西法經理主計制度。

種種樁樁,看得徐一凡微微點頭。面前這個年輕人,看來的確深深的思考過現在清朝軍隊的種種弊端,也的確睜開眼睛看過世界!

至於他的強國策,也是這般內容。無一不是在當時學子認識的平均水準線之上。更好的地方就是這李雲縱相當的考慮了可行性和著手實施的法子。

人才,的的確確的人才!徐一凡按捺住心頭的喜悅,將摺子隨手丟在書桌上。淡淡的道:「也不過如此罷了……」

李雲縱的聲調依然冰冷:「屬下摺子,自然超不過大人歐遊心影錄識見。其中不少見識,還是受大人啟發。大人認為不過如此,也是應該。」

徐一凡淡淡一笑,這小子,似乎天生就沒有好臉色給別人看。漏夜趕來投效自陳,跟著自己走看得見的黑路。看來不是這個時代的二桿子二百五,不會和自己走到一處來。

他突然問道:「你袖中還有一個摺子,是不是還藏著什麼,沒有拿出來?」

李雲縱神色一僵,一直迎著徐一凡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室內一下安靜了下來。

安靜少頃,這個年輕人堅定的抬起頭來。目光當中的深沉倔強驕傲之處,一點不見得比當日譚嗣同上書都察院少了。

「學生袖中,是有一份摺子策論,是學生好友楚萬里所作。大人既然要看,那麼學生和楚兄一身同體,什麼責罰,都是我們兩人共同領著。」

有那麼誇張?徐一凡一邊在腦海當中回想著楚萬里是什麼樣的人。似乎記得是一個站在隊伍當中,還笑得憊懶兮兮的高大年輕人。當時一看,就知道是個憤世嫉俗,皮裡陽秋的傢伙。換在他那個時代,就叫做憤青。也虧他能在軍隊里呆那麼久。

一邊看著李雲縱神色嚴肅萬分的從袖中取出摺子,雙手奉上。他心中還在暗笑,有什麼了不起的干係?無非抨擊一下現在軍隊里的腐化落後,強國策攻擊一下當道諸公,了不起發發三海大工擠占軍費的牢騷……

他打開摺子,上面的字卻是狂草,夭矯來去,自有一種瀟洒自若的氣度。

「請誅旗人虜首,建立西洋式民族國家。操權於手,維新振作,布武天下折!」

震驚之下,徐一凡猛的一拍桌子:「大逆不道!」

他目光如電,直直的看著毫不退縮的李雲縱。

媽媽的,老子真的揀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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