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的隊伍行進在黑色的土地上,從越過鴨綠江開始,禁衛軍前進的步伐就未曾稍停。wwwcom參謀本部選擇的道路是由安東出發,經鳳凰,連山關,摩天嶺一帶直趨遼陽,再轉而向牛莊田莊台一線。當然前提是,他的大軍趕到的時候兒,那裡清軍在遼南的最後防線還沒有被突破!

這條道路雖然從直線距離上面來說不是最近,但是有較為完備的從奉天一直通往中朝邊境的道路。徐一凡編練出來的禁衛軍以馬克沁機關槍為火力骨幹,使用的彈藥基數也比一般部隊來得大,這樣的通行條件便於攜帶較多騾馬和儲備——他可不想再站在隊伍第一排再上刺刀沖肅川里了!

夏日的陽光下,隊伍如飛一般前進,在乾燥的道路上捲起了滿天的煙塵。在各個路口負責指揮交通的軍官滿頭滿臉熱汗的吹著哨子。隊伍經過這些路口,就毫不停留的沿著正確的方向繼續前進。在野戰部隊的後面,是幾乎將道路塞滿的騾馬大車隊伍,穿著白色衣服的朝鮮民夫也同樣盡力的緊緊跟著。

道路兩側的田野裡面,騎兵往來穿梭,傳遞著不同的命令——騎兵主力已經交給姜子鳴帶走,剩下的也只能作為通訊使用了。為了偵察警戒,徐一凡還特特調了一些南允容體系的朝鮮花馬隊,這些人馬當年也是中朝兩頭活動,東北情況透熟地——調藩國之兵。歸國勤王,也是正理啊!更別說還加倍的將南允容體系捆在他徐一凡的戰車上面了。

三天的強行軍,每天行軍時間在十六個小時左右。先頭部隊已經到了連山關一帶,眼前已經是一片山嶺,摩天嶺要隘橫在其間。過了摩天嶺,前面就已經是遼中平原!

「大人,連山關一帶守將毅軍齊字營統帶馬金敘,奉天練軍摩天嶺城守尉嘉善,參見大人!」

徐一凡正坐在自己營帳裡面,錘著自己的腰。饒是他這兩年東奔西走,馬術大漲,還跟著禁衛軍第一鎮左協進行了回師安州地急行軍,但是三天的急行軍。還是一個苦活兒。士兵到了地頭就可以休息,可他還得做領袖統帥狀的去巡營,回來還得和楚萬里他們會商,戰事多變,牽扯到的勢力也極多,回師除了打鬼子,還有的就是要撈到足夠的好處。腦子也沒有半分時候能在休息——篡清這活兒真***不是人乾的,下次誰愛穿越誰穿去,別找老子了!

他在那裡張著腿捶腰,溥仰陳德要來幫忙,給他罵開了。兩個大老爺們兒,捶腰那和打人似的,看著也沒什麼好賞心悅目地。正在Y北京城那對雙胞胎極品小蘿莉如果能隨營,就算不是她們在伺候,朝鮮小姐妹南英愛南心愛也是好的啊!

聽到又有官吏來見,頓時打斷他這難得的幻想。趕緊坐直了身子。大聲吩咐:「傳!」

一路行來,禁衛軍千里回師,他是直到鳳凰,才接到後方追送的電諭,他現在已經是奉天將軍了!而且欽差節制遼南諸軍,地方也可以全力配合。他倒是也曾幻想來著,沿路滿清地方政權全力配合他的行軍,補充糧秣,提供民夫,各地零散守軍。望風而拜,匯合於他的大旗之下。

可是沒戲,首先就是對大清朝現在的地方行政能力不要報太高地指望。他任奉天將軍,欽差節制遼南諸軍的上諭,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傳到基層地方政權呢。他現在還在吉林左近。這個地方是加倍的地廣人稀,又沒有關內那完整的流官統治的基層政權。每經行一處。找誰都找不到。糧秣草料,還得後方追送。估計要到了遼南一帶,這消耗最大的糧秣部分,才能就地補給。

其次就是那些兵,經行各地,到處都能碰到分散的守軍。吉林將軍恩銘在甲午戰事起後,就手忙腳亂的將手裡不多一點練軍,撒胡椒麵一樣放得到處都是。還下令各地,旗人聚居之處,集兵而守。恩銘的布置實在不怎麼樣,鳳凰那樣的要點,才放了八十個練軍,三十個新募出來地土著旗兵!更不用說這些零散守軍器械之劣,士氣之低了。

禁衛軍經過,那些守兵呆呆的看著無頭無尾的黃色長龍,捲起滿天煙塵經過。好些次是禁衛軍才出現,還想聯絡聯絡守軍,這些傢伙就將器械彈藥丟個精光,拔腿就跑!

徐一凡對擺擺欽差大臣,奉天將軍的威風全然落空,本來還想召集點守軍,別的不能幹,至少還能徵發掩護民夫轉運物資吧!

他就在心裡安慰自己,清軍主力集結於遼南,補給也在朝那裡運,自己奉天將軍的屬地也是在那一帶。到了那兒,再使這個威風去吧。

直到今天,才總算真正有人來拜。遼南諸軍的情況,朝廷都有通傳。現在名義上遼南一帶,是四川提督白髮老將宋慶在節制諸軍,馬金敘可是他毅軍帳下大將!

隨著徐一凡一聲傳字,兩個戈什哈轉眼就引了兩人進來,當先一人四十來歲年紀,矮小敦實,戴著紅頂子,穿著總兵服色的五雲褂,看了坐在那裡的徐一凡一眼,頓時就打千下去:「標下武威鎮總兵馬金敘,參見徐軍門!」

他身後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一身五雲褂漂漂亮亮,利利索索,沒戴帽子,腦門兒鋥亮,辮子似乎還上了油,手裡搖著馬鞭,笑嘻嘻地道:「您就是咱們旗人地新奉天將軍?朝廷這道旨意新鮮啊!不知道大人是哪個旗的?咱們關外八旗不比關內。只認本主兒,增琪大人是咱們鑲白旗的本主兒都統,大人要是鑲白旗的,咱們磕個頭也沒什麼…………」

徐一凡站起來,掃了那小子一眼。大清二百多年下來了。八旗體制崩壞得也差不多了,還什麼佐領參領地,豈不是笑話!旗職佐領地,給驍騎校出身的當手下,也是再平常不過地事情。這個想必就是摩天嶺的城守尉嘉善,瞧著就是一副來找不自在的樣子。他也不理他,伸手就扶起了馬金敘:「馬大人,起來說話吧…………你們怎麼守在摩天嶺?日軍主力集結於蓋平,就算想打遼陽。也是經過鞍山,怎麼會繞道從摩天嶺攻擊?宋大人怎麼調兵的?」

徐一凡臉上笑嘻嘻的,語氣卻有些森然。馬金敘偷眼再看了眼前這個已經名動天下,號稱大清異數的人物——當真是年輕得出奇,二十郎當,居然已經以漢人身份當了奉天將軍,五個欽差在身上。人際遇如此,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這位當真帶地是一支強兵,誓師不過幾天,兵鋒已經到達摩天嶺!一路進營,營伍之整肅,器械之精良,還有照面的那些一身樣派,皮靴鋥亮,眼神銳利的軍官和戈什哈,瞧著都讓人有些膽寒。

「回軍門的話。這是增琪大人的調遣,一定要宋軍門抽兵,將遼中一帶遮護安全……」

看來宋慶在他到來之前,節制遼南的名義,也不怎麼*得住啊…………自己也來節制遼南,又會怎麼樣?

徐一凡摸著下巴,輕輕一笑:「宋軍門如何?朝廷轉發的電諭,已經收到了麼?田莊台那裡大營如何?」

幾個問題,馬金敘沒一個好回答地。

難道說遼南諸將,在接到電諭之後。都心裡不爽。大家都是宿將,居然要受一個二百五的節制?

難道說田莊台那裡的大營,亂紛紛的集結了十來支不同名號的軍隊,宋慶的毅軍主力,豐升阿的吉林練軍。依克唐阿的奉天練軍。旅順金州敗退下來的徐邦道等人的營頭,還有武毅銘軍。齊字練軍…………再加上都說不出名號地各種新募營頭?

難道說宋慶背著暫時節制諸軍的名號,其實誰也不服從調遣。難道說近日已經無一分一毫的餉物轉運過來,無一分一毫的器械補充,諸軍軍心浮動,新募營頭毫不能用,增琪在位的時候還要不住添亂。當面日軍兵力厚集,一旦補充完畢發起攻擊之後,誰也沒有信心都守住田莊台一線?

徐一凡此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兒呢。

馬金敘張口結舌一陣子,最後還是一個千打下去:「標下鎮守摩天嶺,什麼都不知道。標下只等軍門吩咐…………只是標下只有兩營兵,六百人,彈藥器械也不齊全,求軍門賞撥,標下各營才好頂用。」

旁邊的嘉善見是一個話縫兒,笑道:「著啊!這事兒得好好說道說道。咱們奉天這次旗營也都上陣了,朝廷是一個銀邊兒,一個銀渣兒都不見。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咱們奉天旗營兩三萬人,兄弟手下就有大幾千,大人既然是咱們的奉天將軍,這欠著咱們的三個月旗餉,還有開拔費,安家費,鹽菜銀子…………也都該賞發了吧?兄弟替著奉天幾萬八旗老少爺們兒,就求大人了!」

一邊說話,他一邊就裝模作樣的要打千下去。

徐一凡冷冷轉頭:「跪好了!這是軍營,見上司是這麼禮兒麼?」

嘉善不過才略略的彎了一條腿,聽見徐一凡這句話,一下就蹦了起來:「上司,發了餉才是上司!」

徐一凡冷淡地擺擺手:「所有動員的旗營,全部遣散!我指望不上你們。」

「遣散?你算哪根蔥?咱們兄弟白吃幾個月辛苦了!姓徐的,嘉太爺撂句話在這兒嘿,你要不把餉補上,爺和你沒完!」

嘩啦一聲,幾個戈什哈掀帳而入,溥仰陳德當先,一把就掐住嘉善脖子,朝他腿彎踹了一腳,力氣之大。讓這傢伙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這小子猶自不服氣,還在那裡翻白眼:「你動我們旗人一下試試?到北京告不死你!」

徐一凡一笑,饒有興致地揮揮手,讓溥仰陳德他們閃開,和藹的*近了嘉善:「小子。你知道老子在南洋,在朝鮮殺了多少人麼?」

不等嘉善回答,他已經重重一腳踹下,大聲怒吼:「在南洋,老子用大炮轟死了幾千,在朝鮮,老子殺地人夠把鴨綠江填平!兩萬多鬼子,屍骨夠堆成一座山!你們以為這麼一個爛攤子,我徐一凡就收拾不了?無非再是人血開路!誓師歸國。葉志超和衛汝貴說殺也就殺了,不差你這麼一個小爬蟲!」

「溥仰,將這小子綁下去,抽他!陳德,去傳我命令,沿途旗營,全部繳械解散!誰敢抗拒。拿刺刀穿!」

兩人大聲領命,溥仰一隻手就將嘉善提走了,扔在帳篷外面,伸手就奪過了他手上馬鞭,還好整以暇地問他:「小子,滿洲老姓是什麼?」

嘉善已經給嚇糊塗了:「……舒……舒穆祿…………」

「老子姓愛新覺羅!徐大人叫我咬誰我就沖誰汪汪,打了你省得你委屈!」

徐一凡的帳中,就聽見帳外傳來嘉善地慘叫,還有皮鞭挨肉的聲音,轉眼間就是幾十鞭子下去。還沒有個停的時候兒。接著又傳來了軍號調動部隊的聲音,毫無疑問,是去繳械解決守摩天嶺的旗營去了。帳外腳步聲錯落,卻是楚萬里李雲縱他們這些親信軍官聽聞徐一凡咆哮,趕來看個究竟。

每個軍官過來,都掃視了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的馬金敘一眼,這些年輕剽悍,全洋式軍裝的軍官們一到,帳中肅殺之氣又多了幾分,尤其是李雲縱那冰冷的目光落在馬金敘身上。更讓他渾身如針刺一般。

徐一凡聽了一會兒,楚萬里的目光也正好投了過來,這小子露出壞笑,上前一步低聲道:「立威?」

徐一凡瞪他一眼,在心裡嘆了口氣:「爛攤子啊…………」

他走過去拍拍馬金敘肩膀:「起來…………馬大人。我也不要你隨軍進發了。鬼子咱們禁衛軍包打!你留在這兒,徵集糧秣。轉運到遼陽一帶,我給你手令。我將在遼陽設立後勤總基地,你到時候就聽我派駐留守遼陽地人命令…………都是當兵的,打人沒見過?跪著幹什麼?起來干你的事情去!你這個營頭的欠餉,我包了!」

這個時候馬金敘還敢指望什麼欠餉,忙不迭的磕頭行禮,爬起來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個軍帳。他後退著走出大帳,眼睛餘光已經瞧見嘉善都給打成爛柿子了。再不敢多說什麼,掉頭就跑。

軍帳之內,一片寂靜。所有軍官都看著摸著下巴在那裡踱步的徐一凡。半晌之後,楚萬里才低聲道:「遼南諸軍的情況,比咱們想像地更加不堪啊…………」

徐一凡點點頭,走到帳篷里掛著的大幅地圖前面。手指在遼南那裡滑動:「…………田莊台,牛莊…………日本第二軍如果摧破這裡的守軍主力,進窺遼西走廊…………」他再將手指指向了山東沿海:「…………再有一支日軍登陸山東,摧破威海一帶。大清拱衛京畿的野戰主力,都集結於此兩翼,這兩處戰事失利,咱們這個大清……也就抵抗不下去了……」

楚萬里的目光盯著徐一凡,難得的認真問道:「大人,你怎麼能如此確定?」

徐一凡苦苦一笑:「我就是知道。」老子***是穿越來的!

他呆呆的望著地圖:「我已經收拾了朝鮮的鬼子,我大張旗鼓地誓師回援,希望能鼓起一點士氣,但是一路行來,不過如此,還是一樣混亂,一樣不堪…………我真想帶給歷史一個不一樣的甲午啊。不知道姜子鳴他們能不能拖住日本徵清第二軍發起攻擊的步伐?不知道我們還來不來得及?」

楚萬里一笑:「大人,都走到了這步,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無論戰事進行得如何,天下人都將知道,只有我們禁衛軍。才是中流砥柱!」

徐一凡點點頭,看向李雲縱:「看來咱們真是要包打遼南地鬼子了,雲縱,即使在我們及時趕到之前,日軍就已經摧破田莊台一帶遼南諸軍主力。你有沒有信心帶著禁衛軍將他們打回去,將他們壓縮回金州旅順,甚至將他們殲滅!」

「大人,我對此深信不疑!」

徐一凡點點頭。

甲午啊甲午,雖然心裏面明白,這個大清敗得越慘,對他後面的道路就越有好處。可是……現在多了一個我和這支禁衛軍,你們就不能稍稍爭氣一點?敗得少一點,國家元氣少傷損一點?在我打掉這支征清第二軍之前。就不要那樣屈辱的求和?

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就算理智告訴徐一凡自己,他建立的威望已經足夠了,回援國內的姿態也已經做出,只要能按著日本徵清第二軍側翼,打幾個小勝仗,坐等甲午結束。就足足可以。

可是他還是派姜子鳴他們先期出發,盡一切可能拖住第二軍前進地步伐。拚命地督促這禁衛軍疾馳而回,自己也沒少走半步路。甚至以跋扈強硬的手段立威,從一開始就試圖給遼南諸軍一個鎮懾,大將他殺過葉志超和衛汝貴,旗人他也沒放在眼裡,只要你們敢不好好打仗,他不在乎多砍幾個腦袋!

不這麼做,他對不起禁衛軍殉國的將士,對不起麾下這些年輕軍官們殷切的目光啊。

算了。反正老子前世也當過憤青。馬基雅維利那套完全從利益出發的行事準則,還是等打完鬼子再說吧…………

頤和園,樂壽堂。

今兒慈禧卻不在樂壽堂內,恭親王奕欣去世,喪條報上來,這樣地人物,慈禧也要去撫慰,還有賞賜什麼地。嫂子和這六兄弟分分合合的折騰了一輩子,奕欣撒手,慈禧也很是掉了幾滴眼淚。

現在在這樂壽堂裡面。只有軍機領班大臣世鐸,恭恭謹謹地站在李蓮英面前。

李蓮英捧著一碗茶,大模大樣的坐在椅子上,仿佛就是樂壽堂的主人一般,頭也不抬的問:「安排得怎麼樣了?」

世鐸對著李蓮英一樣什麼禮數也不敢缺。行了一個禮才道:「請公公轉稟老佛爺。豐升阿那裡都安排好了,就等著小鬼子打過來。豐升阿回話說。絕不敢辜負老佛爺……」

李蓮英哼了一聲,重重放下茶碗:「這事兒是你們軍機的首尾,關老佛爺什麼事兒?」

「是是是!是我們軍機的事情!」世鐸又是出了一身大汗。

李蓮英撇撇嘴:「依克唐阿呢?」

世鐸不敢搽汗,戰戰兢兢的回報:「依克唐阿……最近和皇上那裡走得近,皇上不少旨意都直發到他那兒,咱們也就沒理他…………」

「又是一個小人!借著小鬼子打過來,什麼烏龜王八都爬出來了,也不想想,這麼些年不是老佛爺掌舵,大清能這麼國泰民安?還是旗人呢,還不如李鴻章聽話!」

世鐸大氣兒也不敢出地控著背站在那兒,背心又濕又粘,說不出的難受。

「要打要打……打得過誰,都瞧見了不是?你世老三也是混,怎麼就准了徐一凡當奉天將軍?皇上有旨意,你硬頂就是啊,背後還有老佛爺呢!你也是旗人,敗自己江山不心疼?

好嘛,反正也打了一氣兒了。搬出皇上來,也是一個輸,還不如早點撫了算完。再敗個兩場,豬腦子也想明白了。到時候兒,再看皇上是不是要下罪己詔!這天下啊,還是要老佛爺來掌總兒!」

李蓮英聲音忽高忽低的,在陰沉的樂壽堂內,就象刮著一股股的寒風。世鐸站在那裡,腦子一片空白,他是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的是對還是錯。

恭親王也走了,小鬼子也逼上門了,老佛爺和皇上之間沒法兒說,還出了一個漢人當滿洲奉天將軍…………大清啊大清。二百多年了,是不是真地氣數乾淨了?

「遼南…………遼南…………」

光緒舉著蠟燭,在玉瀾堂內看著新掛起來的地圖。遼南那裡,密密麻麻的標滿了諸軍的名號。

翁同禾也同樣舉著蠟燭,彎腰站在光緒身後。替他多照著一點亮兒。

半天之後,光緒才放下蠟燭拍拍手,心事重重地吐口氣:「二百多個營,其中宋慶、豐升阿,依克唐阿這三支軍經練地營頭就有六七十個。這麼多人當在那兒,日本人怕是出不了遼南了吧…………徐一凡再一趕到…………」

「大勝可期!」在徐一凡任職奉天將軍位上贏了一陣的翁同禾,雖然面容憔悴,可精神頭兒卻好得不行。

光緒淡淡一笑,青白的臉孔上也浮現出一絲潮紅。雖然心情不錯。但是長久的壓抑,讓他再高興這眉頭也舒展不開。

「不枉了朕殫精竭慮的操持這場戰事啊…………只要遼南勝了,什麼都好說……」

翁同禾微笑:「皇上,此戰一勝,日本人就再無餘力進逼了。天下也就都明白,是聖主在位,才贏了這場戰事的!皇上正可藉此機會大加振作。權操於上。小小日本歸政之後,都興盛如此,咱們大清只要皇上掌總,還怕什麼洋鬼子?到時候老臣心事已了,皇上可以引在野新進如譚嗣同等清流入朝,大加興革,將朝堂換一分面目,那時候,誰還能攔著皇上?老……也不過就是在頤和園子裡悠遊榮養罷了…………譚嗣同麼,忠心還是很有的。一班誤國老臣下去,還怕皇上當不了大清的中興名君?」

光緒微笑,溫和的看著他地老師:「老師,你知道朕是離不開你的。」

天語溫慰,翁同禾眼淚都下來了。

「老臣敢不死而後已!」

光緒一笑,又皺皺眉頭:「調李鴻章威海諸軍,還有山東巡撫李秉衡諸軍入衛直隸京師,辦得怎麼樣?」

翁同禾一笑:「軍機那些大臣,這件事兒也是不敢阻擋的,上諭已經明發了…………雖然已經查明。日本人不過小小侵擾了一下大沽,但是直隸是聖主居亭,焉能有個三長兩短?諸軍已經先後就道,幾日內就可趕赴直隸各汛地。等著遼南大勝,看日本人還敢進逼直隸否?」光緒先是點頭。再是搖頭:「李鴻章可惡!遼南諸軍。朕催他解餉械數次,竟然是動也不動!真以為朕料理不得他麼?戰事完了。他這個誤國之臣,就要拿掉!協辦大學士,北洋大臣,直隸總督,都要拿掉!讓他留著伯爵回家養老!老師,他的擔子,就給你挑起來!」

翁同禾一生事業,無非要是站在人臣頂峰,順便將李鴻章這個老仇人整下去。當初後黨*不上,才豁出去死死站在他學生皇帝這一邊。聽到光緒這句話,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為了光緒碰死當場的心都有了。抖著嘴老淚縱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光緒也明白翁同禾地心思,看著老頭子感動。這種恩出於上,操控一切地感覺竟然是好得非凡。他挺著乾瘦地身板兒傲然站在那裡,等著翁同禾深深拜下來,才走上前去親手將他扶起。

這個時候,翁同禾再無什麼說地,行禮就要告辭:「皇上,老臣去軍機處守著,再給遼南諸軍加把火候,盯著軍機不要弄什麼鬼,再給他們多發幾個大氣兒的廷寄,皇上許的賞賜,也趕緊頒下去…………」

光緒微笑點頭,看著翁同禾踉蹌而退。他突然為難的皺皺眉,輕聲叫住了翁同禾。

「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你瞧著,徐一凡……這人到底怎麼樣?奉天將軍這個位置,到底合適不合適?雖然從權,可是讓他坐著這個咱們旗人的大位,這立國的根基,是不是…………亂了點

光緒艱難的輕聲發問,現在是不得不借重徐一凡,來壓後黨。來打贏遼南這一仗。可是總覺著膩歪,這天下,畢竟是愛新覺羅地,是八旗的啊!

看著光緒地神色,翁同禾還有什麼不了解的。微笑道:「皇上,這有什麼好擔心的?遼南一打完,徐一凡給他一個督撫,禁衛軍改由皇上直屬,奪了他地兵權,還他一個安富尊榮也就完了。兩三年,白身而進督撫,他還想怎麼樣?謝恩怕還來不及呢。」

「也——是。」光緒下定了決心,揮手讓翁同禾退下。轉頭再看看地圖。合掌默禱:「愛新覺羅列祖列宗保佑,這遼南一役,只要打勝了,我大清就還有幾百年的氣運!」

遼南,蓋平。

日本陸軍大將,征清第二軍司令長官大山岩伯爵軍服整齊,大步的走進了司令長官公署之內。

這個公署。原來是蓋平一地的一處旗營小衙門。這個時候,早就是軍官林立。隨著大山岩走近,所有人都立正行禮,再深深的鞠下躬來。

第二軍自從花園口上陸,一路百戰百捷。卻沒想到近日以來,卻在各地遭遇了各種襲擾,各地徵集糧秣的小分隊,死傷不少。日軍各部,都抽調力量對這些地方武裝進行清剿。雙方打了一個不亦樂乎。更有各處戰場情報傳來,遼南各處。已經到處都有徐一凡到的大旗招展,更多地馬隊朝著這裡匯聚,就連老百姓也自組民團,在對日軍進行抵抗!

岫岩縣城,甚至還在前日夜裡被成千上萬的馬隊民團包圍,差點被打進城去,要不是援救及時,守城地一個中隊差點就被這些地方武裝給收拾乾淨了!

這個時候兒,日軍上下第一次有了身陷泥沼的感覺。這些地方武裝猶自小可,讓人更加擔心的是那些號稱徐一凡到地大旗。

朝鮮戰況已經通報。徐一凡誓師出發消息也已經傳到。這支在朝鮮擊敗了兩個師團日軍,陣斬山縣、川上等大將地清國唯一強軍始終是懸在第二師團頭上的達摩里克斯之劍!

日軍派出了更多地騎兵,擴大了警戒範圍,想弄清那支強軍地動向。最為擔心他們岫岩縣方向,由東向西的過來。就正正的掩在日軍主力的側背上。雖然從朝鮮直趨岫岩道路曲折。山嶺縱橫,不是大軍使用的便地。可是徐一凡在朝鮮殺出來的威名。卻不得不讓日軍上下忌憚!

第二軍各部,甚至都在做守勢防禦的準備。今日軍司令部召集聯隊長以上軍官集會,大家都在猜測,是不是軍司令部決心已定,準備轉用主力,先擊破他們最強勁的對手——徐一凡的禁衛軍再說?

大山岩微笑落座,看著麾下諸將詢問的目光。示意大家坐下。

「本軍決心已定,決然以主力,擊破田莊台一帶清國軍,突進遼西走廊!各部作戰計劃如左,隨後頒發,請各部協力同心,以求必勝,以報天皇陛下之殷殷垂顧!」

一聲令下,激起滿座波瀾。

「閣下,本軍彈藥基數尚未不足,還需要一個船團波次地輸送補給!」

「閣下,到處都是鬍子在襲擾後方,尤其集中在岫岩我軍側背一帶。萬一作戰其間,清國禁衛軍從側背突入,該當如何?」

「我軍應先轉用主力,擊破徐一凡軍。田莊台清國軍不過是一群烏合,只要徐一凡的禁衛軍被擊破,他們隨時都可以收拾!」

「請閣下再加以考慮!」

大山岩容色已經放沉,冷冷道:「這是大本營的命令,是本官考慮再三之後的最後決心!也是天皇陛下的期望,希望我軍儘快擊破當面清軍,突入遼西走廊!」

搬出天皇和大本營,底下軍官一時無聲。大山岩站了起來:「諸君,你們要明白,我們的對手,始終是清國,而不是一個徐一凡!我們沒有和清國消耗對峙的力量!還可以告訴諸君一事,征清第三軍也即將登陸山東,對清國山東的兵力發起斷然攻擊。除了徐一凡之外,清國可用野戰主力不過這兩支,只要擊破他們,哪怕徐一凡一軍獨完,清國也只有求和!我帝國十萬健兒數月血戰,付出如此巨大的犧牲,山縣、川上、野津諸君成神,現在等到的,就是讓這戰事結束地最後一刻!在這個時候,我們只有準備付出最大的犧牲!拋開對側翼徐一凡的一切顧慮,以必死的決心,向田莊台一線清軍主力,發起最為果斷的攻擊!帝國征清第二軍,必然會毀滅他們!」

滿室肅然,接著就是所有軍官起立行禮。不管再多議論,統帥下定了決心,只有執行。帝國已經一路賭到現在,最後一搏,又有什麼好顧慮地呢?

大山岩扶著桌子,繃著嘴角冷冷地看著滿室肅然的軍官,他抬首向天:「伊藤閣下……決心已經做出,帝國未來地命運,就看今日之一搏了!」

日本已經拿出了所有的兵力,已經用盡了最後一分財力。一個新起小國整軍經武二十年,再支撐著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和艦隊,在廣大戰場上進行著消耗如此巨大的戰事,早已榨乾了日本國民最後一分油水。如果不能擊敗清國,讓他們賠償日本的消耗,那帝國,就將一蹶而難以再起!

不知道為什麼,大山岩眼睛裡面全是淚水,讓他更加不敢低頭,怕眼淚不可遏制的掉下來。突然之間,他腦海當中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沒有徐一凡,那麼帝國這場戰事,會進行得如何?」

在這個夜晚,北京城的樂壽堂和玉瀾堂通夜燈火未息。

在這個夜裡,整個遼南的日本徵清第二軍都在匆匆忙忙的做著戰前的準備,收縮兵力,調整建制。

在這個夜裡,完成了匯合的日本本土艦隊,聯合艦隊,還有裝載征清第三軍的船團——為了湊足這個船團,大本營甚至剋扣了對第二軍進行補給的船舶,並且將國內民船最後一點老底子都搜刮徵用,正常商業運輸,幾乎全部停頓——這麼一支龐大的船隊,天明就要抵達預訂登陸地點——榮成灣。將兩個師團的日軍輸送上陸,直指威海要塞,同時掃蕩整個山東沿海的清軍兵力。

在這個夜裡,禁衛軍又加快了行程,在滿天星光下,越過摩天嶺,直奔遼陽。

而徐一凡就在行列當中。

兩個國家,多方勢力。再加上徐一凡的命運,在這個夜裡交相匯聚,即將碰撞發出影響今後百年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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