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新兵

市場花園行動的失利,意味著荷蘭的戰事成為了一場焦灼的爛戰——在士兵們的眼中,爛戰就是一點點的推進、一點點的啃敵人的部隊、陣地。

而荷蘭現在的戰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傘兵應該是乘坐飛機,突兀的出現在敵人控制的區域,然後用手裡的這玩意,狠狠的捅德國人的屁股,最後配合前線的部隊圍剿敵人!」阿利手舞足蹈的在戰壕里朝周圍的新人們說:「但看看我們?我們現在被愚蠢的指揮官給丟到了這裡,當做普通步兵一樣使用——天吶,那群白痴現在把我們當做常規步兵打塹壕戰!就像二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一樣的在打塹壕戰!」

圍坐在阿利跟前的幾個新兵,深有同感的表示贊同,他們接受的訓練是跳傘、作戰,他們幻想過在戰場上英勇的倒下,幻想過在戰場上英勇的痛擊該死的德國人,可從沒有幻想過現在這樣的情況:

像父輩所經歷的戰爭一樣,蹲在戰壕中,每天對著猛烈的炮火望而興嘆,束手無策的任憑炮火耕過每一寸的土地——頂多就是擊退德軍步兵的進攻,而精銳分隊經常在夜間出擊,偵查情況,順便為看不見的炮兵提供精準的炮擊指示。

但後面的這些事和他們這群新人沒有任何關係,因為精銳分隊出擊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帶上一個新人,即便新人懇求加入其中,那些已經認識了好幾天的老兵,卻總是理都不理他們——對了,老兵們似乎都不願意了解新人的名字,需要他們幫忙的時候,總會喊:「嗨,那個二等兵……」

即便新人們重複說他們的名字,但老兵總是記不住,就好像他們的腦子被炮彈炸成了漿糊一樣,可長官給他們布置一個任務,這些老兵卻總能輕易的複述出來。

只有阿利和那些老兵不同,他喜歡和這些新兵暢聊,在新兵跟前鄙視指揮部里的官老爺,因為這個原因,新兵們總是喜歡和阿利呆在一起——不過,新兵們很不解,像阿利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對耗子洞裡的那個老兵那麼尊敬?

就像現在,阿利本來說的眉飛色舞的,但那個髒兮兮的上士從耗子洞裡鑽了出來,一個手勢阿利就屁顛屁顛的結束了這次的個人吐槽大會,跟了過去。

「雅各布,那些新人好像並不喜歡你。」阿利笑嘻嘻的對鄭英奇說。

鄭英奇無所謂的回答:「這樣最好了——你知道的,我們所有人都討厭不斷的失去。」

不斷的失去戰友是戰爭中的主體,而後面補進來的新兵,素質相比起從托科阿訓練營開始就接受索貝爾蹂躪的老鳥,差的太遠了。

和新人們建立友誼,往往收穫的只有逝去後對著一些遺留物發瘋的想念——沒有人願意不斷體會這樣的感受了。

阿利卻嘆了口氣,說:「他們太年輕了,你看看這次補充的新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的人,才堪堪18歲,而他們也是眾多新兵里的佼佼者,所以才能進入傘兵部隊。他們懷著美好的想法參軍、進入傘兵,我們對他們太冷漠了。」

「年輕就意味著氣盛,只有等他們經歷了多次的血戰後,他們才會變成我們這樣冷漠的老鳥。」

「會死很多人的——對只有十八歲的他們來說,這太悲慘了。」阿利有些聖母情懷。

「這個,你得去問坐在官衙裡面的老爺們,你得去找那些把他們送上戰場的大人物。」鄭英奇的回答直指問題的核心。

整個E連的老兵,其實是幸運的,他們儘管在6月6日以前沒有經歷過一次的戰鬥,僅有的戰鬥經驗大概就是大家、群架之類的小體力活計,但他們經過了近乎兩年的訓練,也遇到過一位苛刻的連長,兩年的時間,把他們操練成了合格的戰士——而現在的他們,已經經歷了兩次戰役、經歷了兩次戰鬥跳傘,經歷了大大小小几十次的戰鬥。

但這些新兵……

他們只完成了基礎的訓練,成為了訓練營裡面教官們眼中合格的戰士,於是他們就被丟進了戰場——那些白痴,裝作不知道這些新人距離成為合格的士兵還差至少一年的訓練!

阿利繼續嘆氣,在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宣傳和崇拜中,改變不了一個可怕、可怖的事實,他們,本質上就是一群螻蟻……

第二節:老兵

鄭英奇喊阿利離開戰壕,是巡查時間到了的緣故——2營的防區很大,一個營控制著一座5公里寬的小島,該島是一個平坦的農業區域,處于海平面以下,有足足七米高的堤壩,駐守的塹壕里的E連,除了忍受炮擊,還得時時監控一大片的大戰,以防止德軍偷偷的過河。

經常偷偷過河的的傘兵們,也挺擔心德國人悄悄過河的,其他排是怎麼乾的阿利不太清楚,但維爾什將這一段的陣地託付給了雅各布,雅各布可從沒有掉以輕心過。

兩人來回巡查了將近八百米的陣地,折返的時候,卻看到1排的幾個人從不遠處的村子裡大包小包的出來了——這個村子原本住著幾百號過著平穩日子的荷蘭農民,但戰爭爆發後,他們就被緊急的疏散了,儘管上面三令五申不准「破壞軍民」關係,但無所事事的老鳥們,總喜歡去村子裡「探險」。

額,準確的說,應該是「尋寶」。

之前這裡駐紮著一個團的英軍,他們已經將村子搜颳了一遍了,但後來的E連,依然時長三五成群的組隊去尋寶,匆忙轉移的荷蘭人,儘管將不少東西藏得很隱蔽,但在這些傘兵持續不斷的搜刮下,藏起來的東西,終究是一點點的被發現了。

戈登看到鄭英奇後,興奮的揮舞著手裡的東西:「嘿,雅各布,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這一次戈登搜刮出來的不是財物,而是咖啡,其他人這一次也沒搜刮財物,或者他們找到了財物,但在財物和蔬菜之間,統一的選擇了蔬菜。

「今天到了我們改善伙食的時候了——終於不用忍受英國人的十四合一了!」戈登對英國人的軍糧充滿了怨念——事實上,E連的新兵和老兵一樣討厭目前英國人負責的補給,所謂的十四合一,是指英國為軍隊每日標配軍糧,一共有14個品種,所以被稱作是十四合一。

但傘兵們只會將十種東西扔進大鍋,然後加上各種蔬菜,吃一鍋難吃的大雜燴——這一點新兵和老兵都是一樣的選擇,唯一不同的是,老兵有著比新兵更大的自由,可以去村子裡探險,想法設法的改善自己的伙食,順便發點意外之財,而新兵,除了塹壕和地下工事外,他們基本沒有多大的自由。

鄭英奇始終搞不懂這些戰友對英式補給的厭惡,也搞不懂他們對K級乾糧的憤怒,在亮劍劇情中吃過苦的他,非常羨慕同期時候這些外國軍隊的口糧,而這些外國人,卻這麼的厭惡這些玩意——他敢保證,這些英國軍糧放到中國戰場上,中日軍隊肯定會興奮的要死,但在這些傘兵的眼中,英國的軍糧簡直就是狗屎!

除了朗姆酒不錯外,別的?都是狗屎!

牛肉太膩、牛尾湯有骨頭並且一樣太膩,就連紅茶這些傢伙都嫌棄沒有咖啡好喝。

除此以外,他們還嫌棄英國煙,一致的認為,英國煙就是一小撮劣質的煙葉和一堆難聞的草。

鄭英奇對於戈登他們認為的能改善伙食並不感興趣,對他來說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更何況英國人還保證他們每天有肉,甚至為了補充維生素而每日配發的茶葉,只是他不滿這些傢伙的強盜行徑,帶著嘲諷說:

「一直以來,我總認為只有德國人、蘇聯人還有英國人喜歡撬門入室、翻箱倒櫃、偷雞摸狗,現在看來,美國人一樣不甘落後。」

「嘿。雅各布,我知道你對我們的行為有意見,但你知道的,我們對於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沒有足夠的信心,所以我們得干點刺激的事讓自己活得更精彩些。」

「但這並不是你們當強盜的理由!」

「好吧,說不過你,你真應該去憲兵隊幹活——我相信你去了那裡,一定是個優秀的憲兵。」戈登嘲諷了起來,但也僅僅是限於嘲諷,他知道自己這麼嘲諷鄭英奇也不會有事,就像他知道鄭英奇再怎麼不滿意自己的行徑,但上了戰場以後,雅各布絕對不會把自己拋棄的。

一旁的施特羅看到鄭英奇對他們的行徑厭惡,馬上把犟嘴的戈登推到了一邊,笑著說:「雅各布,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你放心,我們再不回去光顧那個村子了。」

一群老兵則笑了起來,當然不回去光顧了,畢竟,那裡現在真的一乾二淨了。

「行了,少扯些廢話吧——去準備午餐吧。對了,」鄭英奇補充說:「對那些菜鳥好些。」

「知道了,大善人。」

一群老兵笑嘻嘻的應承著,但如果想讓他們真的接納那些菜鳥,除非那些菜鳥在一次次的死亡淘汰中,變成一個合格的老鳥,並且還能值得他們信賴。

就像施特羅趕著三個月的期限悄悄從醫院跑出來一樣——他知道在E連這個熟悉的集體中,他在戰場上是最安全的,哪怕是重傷了,也相信有人會救,而去了別的部隊,如果在戰鬥前不能融入集體,他如果傷在了德國人的槍口下,那些「陌生人」,未必會願意冒著自己被打死的危險來救自己。

所以施特羅帶著傷回歸了E連,在市場花園行動的時候,再三強調自己的傷勢不會拖累大家。

第三節:被英國人養成豬的德國人

E連是在10月2號的時候登上了島嶼的,這座島嶼在2營接替前,是由一個團的英軍駐守的,但到了傘兵手裡,這裡則成了一個營的防衛區域。

「謝天謝地,你們終於來了!」英國士兵在看到接替的E連後,興奮的開始手舞足蹈起來,鄭英奇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在一個碩大的彈坑前,被一個英國士兵激動的擁抱,對方帶著哽咽說:

「上帝啊,你們終於來了!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片血腥之地了!」

「這裡打的很慘烈嗎?」鄭英奇環望周圍,周圍有很多的彈坑,是105口徑和88口徑大炮留下的傑作,但這些英國人控制的陣地,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耗,甚至看不到步兵激戰的痕跡。

「他們經常拿大炮轟我們,恨不得一天25個小時的炸我們!每天上堤岸巡邏的時候,我們總是提醒吊膽的,生怕那些四處調兵沿著鐵路向東挖戰壕的德國人打我們!」英國步兵帶著心悸說。

鄭英奇一臉黑人問號,好半天才問:「在堤岸上能看到德國人?」

「是的。」

「你們不打他們?」

「我們一旦打他們,他們就會還擊!」

鄭英奇凌亂了,他始終不敢相信這話會是從身處戰爭中的一個戰士口中聽到的,甚至一直認為,這個英國兵是在跟自己扯淡。

但很快鄭英奇就知道了,這個英國兵絕對沒有扯淡!

他們……把德國人慣壞了!

那是第一次上堤岸巡邏,七米高的防洪堤岸,完全就是雙車道的配置,阿利當時就說:「這個堤岸是絕佳的飛機跑道——我要是指揮官,未來我會在這裡布置幾百架飛機,然後從堤岸上起飛去炸德國人!」

「所以你不是指揮官。」

「我要是指揮官,我先給咱們連每人發一個漂亮的姑娘——雅各布,我會給你發兩個漂亮的法國姑娘!等戰爭結束,你就可以帶著兩個或者更多的孩子,去找總統要你的榮譽勳章了!」阿利繼續扯淡,這番話讓眾人狂笑起來,但打頭的亨利這時候卻做出了隱蔽的手勢,別看這些傢伙扯淡扯的非常肆意,但全都在注意著尖兵的手勢,看到亨利打出的手勢後,七八人立馬隱藏到了堤岸的斜坡上。

「夥計們,你們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快來看啊!」亨利震驚的喊叫著,藏在堤岸斜坡的眾人紛紛露出了頭,順著亨利指著的方向看去,隱約看到了德國人的身影,他們在堤岸下面又前進了兩百多米後,又爬到堤岸的斜坡後面細細觀看,結果傻眼了。

隔著河,大約有一百多個德國人正在一大片地方上熱火朝天的幹活,看樣子是在挖掘戰壕——他們距離德國人的距離,只有不到一百米的直線距離。

「這些德國人真大膽!」阿利忍不住稱奇,這些德國人傻了嗎?距離堤岸才這麼點距離,他們居然就敢這麼大搖大擺的挖戰壕?看德國人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的防備。

不要說機槍了,就憑他們手裡的卡賓槍、衝鋒鎗,一頓射擊就能讓德國人倒下至少十幾個!

「我懷疑是德國人的陰謀!小心有詐!」亨利認為事出反常必有妖,專心的拿著自己的狙擊槍搜尋了起來,但很快他就沮喪的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德國人有詐的輔證,於是只能向鄭英奇說:

「雅各布,你找找看,看德國人到底有什麼陰謀!」

鄭英奇搖頭,說:「我想起了前段時間聽到過的一件事。」眾人好奇的望著鄭英奇,不知道鄭英奇賣什麼關子。

「英德兩國隔著海峽對峙的時候,有一支德軍海軍負責布置水雷,他們當天布置了水雷以後,第二天英國的排雷隊就在這片海域清理德國人布置的水雷,一段時間以後,雙方達成了默契,每周的一三五,由德國人負責布置水陸,而二四六,則由英國人負責排雷,至於周天,則是他們的休息日。」

「額,我在英國的時候,好像聽過——雅各布,你說這個幹什麼?」

「後來,」鄭英奇繼續說:「英國的排雷隊因為有任務,耽擱的一天,結果忘了通知德國人,德國人在第三天照常去布雷的時候,被自己留下的水雷給炸了,死了不少人,於是德國人詰問英國人,英國人提出了道歉,並約定以後要是有事,會提前通知德國人的。」

阿利終於反應過來,他說:「雅各布,你是說……德國人和這裡之前駐守的英國人達成了默契?」

亨利則說:「英國人走的時候,一定是忘了通知德國人了——這些德國人以為這裡還是英國人在駐防?」

其他傘兵激動了起來,真特娘的感謝日不落帝國的士兵啊,給他們留下了這麼「寶貴」的財富!

「你們說我們該怎麼辦?繼續發揚英格蘭人的『善良』風格?還是……」鄭英奇笑問,話還沒說完,眾人就堅定地說:「當然是打他們!」

肯定是打他們!

他們是E連,是傘兵!是嘯鷹裡面的王牌,既然和德國人是敵對關係,那除了達成默契的撤離傷員外,搞其他的默契幹嘛?

於是,一陣激烈的槍聲響了起來,在挖戰壕的德國人是真沒想到,好好的默契,居然還有被打破的時候——一頓猛烈的彈雨過後,十幾具德軍的屍體就出現在了戰場上,而等德國人開始反擊的時候,鄭英奇他們早就跑的沒影子了。

這是E連自D日以來,打的最過癮的一仗,零傷亡幹掉了至少十幾個德國人——傷員可能更多!

「夥計們,我剛才打倒了至少三個德國人!」

「我也打倒了至少兩個!」

傘兵們知道,戰場上打倒敵人,未必就意味著打死,事實上,每一戰中,傷總是比亡更大些。所以他們吹噓的時候,都實事求是的用「打倒」,而不是打死。

「我確定我打死了三個。」亨利這個狙擊手插話打斷了其餘人吹噓,步槍手和狙擊手怎麼比?

鄭英奇沒有其餘人這麼興奮,而是詭笑著說:「夥計們,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什麼想法?」

「你們說,德國人會不會還有其他類似這裡正在修築的陣地?」

「肯定有——雅各布,你意思是說……」

「沒錯,趁德國人現在以為還有這份默契,我們先撈一筆!」

「干!」

於是在接下來的四個小時中,槍聲時不時的響起,這支隸屬E連的巡邏隊,甚至跑到了D、F兩連的防區,占了一大波的便宜——兩個小時以後,德軍終於吃夠了虧,再也不敢大搖大擺的在堤岸跟前挖戰壕了。

但這時候的巡邏隊,已經「發財」了。

按照鄭英奇他們的說法,兩個個小時內,他們一共打了五次,打倒了至少八十人以上的德國人。

持續不斷的槍聲驚動了營部,等營部派人調查清楚後,對結果也是目瞪口呆——負責調查的情報參謀尼克森要不是從E連出來的,打死他都不信區區八個人,能打出這樣的戰果。

但他為難了——自己都不怎麼相信,怎麼跟上面交代?

好在德國人解決了他的煩惱,一名德軍聯絡官打著白旗過河了,來到了營部指責盟軍破壞雙方的默契,導致他們損失了99個人,還有76個人負傷。

沒錯,巡邏隊蓄謀的襲擊,造成的戰果中,死亡比負傷多!

斯特雷耶當然不會因此責罰巡邏隊,甚至為巡邏隊請功——2營因為巡邏隊自作主張的襲擊,受到了101師部的嘉獎,而在嘉獎下來的當天,整個2營內部只有一個聲音:

萬分感謝英國人!

而巡邏隊的眾人,也因此收到了一枚「戰地服務十字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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