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撤回來了。

506團再一次撤換了下來,極為罕見的以預備隊的身份繼續呆在距離前線幾十公里後方——這在E連的戰史上,當真是罕見至極。

這一次駐紮的地方距離一處後勤倉庫很近,E連也搞清楚了一件事,為什麼他們在前線的時候,會缺少很多很多的軍需品。

在前線的時候,香煙到他們手裡只有最差的兩個牌子,偶爾會有啤酒,但通常是一周2或者十天才能分到2瓶,口香糖也是偶爾可以拿到,但絕對不是每次補給都有口香糖。總之,除了該死的、雷打不動K級乾糧和彈藥外,很多東西都是偶爾才能補給到,不會像應徵時候承諾到的那樣,這些軍需品管夠。

而這一次扎住在軍需倉庫附近,他們終於搞懂了為什麼會眼中缺乏除了K級乾糧和彈藥外的其他東西了!

都是被就近的駐紮部隊給禍禍的!

「物品從美國的貨船運來以後,在港口卸貨的部隊會拿走一部分,」鮑爾斯正在為鄭英奇科普可怕的「損耗」環節:「除了他們自用外,他們還通過這種收穫方式來安慰寂寞的姑娘!」

鮑爾斯恨的咬牙,帶著酸水說:「難怪那些部隊的X病發病率很高!」

他繼續言歸正傳:「這些軍需品裝上火車後,在鐵路運輸的過程中,那些掩護部隊又會扒掉一層皮,緊接著,在陸路運輸的時候,護送部隊又會扒掉一層皮,長官,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不,還沒有完呢!東西進了軍需倉庫以後,周圍的部隊會慣例拿走一些!而這些東西,在記錄中都被定為『破損』,屬於損耗的一部分。」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不!東西在抵達了師一級後,軍需官和軍需參謀們,會優先滿足師裡面的軍官,然後是團里、營裡面的軍官,剩下的東西才會被分發到數量可怕的前線——上帝噢,你說說到了我們手裡,會有多少東西?能分點C級乾糧和次一等的香煙,那都是上帝保佑!」

鄭英奇歪著頭看著說話間手舞足蹈的鮑爾斯,等他說完後,鄭英奇伸手將鮑爾斯腳下的雨衣掀開,露出了裝滿了各種軍需的大盆,帶著戲謔說:「所以,你就偷了軍需倉庫?」

鮑爾斯訕笑起來:「咱們軍隊里的事,怎麼能叫做偷?這是拿,對,是拿,是我從裡面拿了些。」

鄭英奇詫異的看了這貨一眼,沒想到這貨居然也曉得讀書人不叫偷的歪理,看著這貨繼續憨笑,鄭英奇乾脆蹲下來在盆裡面挑挑揀揀,翻出了一些自己用得上的東西,說:「這些東西等會送到我的辦公室,沒問題吧?」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鮑爾斯大喜過望。

「還有,不要鬧得人盡皆知。」

「好好好,長官你放心好了。」鮑爾斯滿口答應。

鄭英奇這才轉身就走,在他和鮑爾斯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小聲嘀咕:「還有三天就要回莫米昂駐防了,終於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

鮑爾斯眼前一亮,露出了一個猥瑣的笑意……

三天後,2營率先告別預備隊的身份,乘坐火車撤回了法國,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軍需倉庫的軍需官怒氣衝天的帶人開始滿世界抓賊了。

「小打小鬧就算了!這一次居然搬空了半個庫房?哪只部隊這麼大的膽子!我一定要找到你們!我要把你們送上軍事法庭!」軍需官的咆哮自然傳不到E連這裡,整個E連在火車上進入到了狂歡中,過起了當初鄭英奇在前線忽悠他們的日子。

在巴斯托涅最前線的時候,E連曾有過一段物資匱乏的時期,當時鄭英奇跟一排的人說:「忍一下,等咱們渡過了這幾天的苦難後,咱們喝啤酒的時候喝一瓶丟一瓶,點煙的時候抽一口丟一支,喝啤酒的時候喝一瓶丟一瓶……」

而搬了某間倉庫四分之一的E連,現在就是這麼乾的,火車一路向莫米昂奔騰,E連丟了一路的垃圾,甚至在火車兩側有不少法國人一路追著撿。

「啊,這就是我渴望中的青春啊!」

一群解脫的傘兵,在那沒羞沒臊的呼喊著,像極了一群二逼青年。

……

再次回到莫米昂後,E連卻花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來適應渴求中的平靜生活,但半個月過去了,他們依然難以適應——有時候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一個連的人就呼啦的鑽出了營房,拿著沒有子彈的武器尋找掩體,直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後,才罵罵咧咧的回去睡回籠覺。

當然,在期間也發生過一些別的事,如寶貴的回家名額。

按照規定,每個連有一個人可以回家休息三十天,人選由連里決定。

斯皮爾斯為此定下了標準:必須在諾曼第、荷蘭和巴斯托涅戰鬥過,服役記錄上無不良記錄(懷斯曼直接排除……)、沒有X病、無無假外出記錄等。

而整個E連,卻只有19人符合這個要求。

儘管斯皮爾斯傾向於把這個名額給鄭英奇,但成為了2排代理排長的鄭英奇又能被劃歸到軍官行列,只能取消他的資格,最終只有18人參與了抽籤,寫了名字的紙團被扔進了頭盔中,由鄭英奇負責抽籤——胡布勒喊著讓鄭英奇一定要抽中自己,卻不想被鄭英奇抽到的是一個叫古思的傢伙。

關鍵是這傢伙還是三排的……

「雖然我不想暫時失去你這個優秀的士兵,但我還是祝你好運!一個月後,我等你回來。」斯皮爾斯客氣的說著,天才知道他是不是今天才曉得有個存在感不強的士兵叫古思的。

在莫米昂,E連一共駐紮了36天的時間,這難得的36天修養時間中,大到整個506團,小到E連,在人事上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如E連,不僅又迎來了很多的新人,一些老兵也傷愈歸隊了,如全軍唯一一個不需要打領帶的黑爾,如一排正印排長維爾什,維爾什的回來對一排是一件好事,但對韋伯斯特來說,可不是那麼好了。

就在韋伯斯特帶著不願想斯皮爾斯請求讓維爾什重新執掌一排的時候,卻沒想到維爾什被直接分到了2排擔任排長,鄭英奇則在2排當起了軍士長——在線發牌沒多久的鄭排長,又卸職了。

相比E連的人事變化,506團的人事變化非常有意思:

尼克森上尉,之前從2營情報參謀升到了團情報參謀,但在這段時間,又被擼下去了,成為了2營的作訓參謀,因為這傢伙每晚都要喝酒、一喝酒則是必醉,辛克上校忍不了了,又一腳給踹到了2營。

而最有意思的莫過於索貝爾少校了——在幾天前,他還是軍需股長上尉軍銜,溫特斯在碰到他的時候,還特意告誡裝作沒看見他的索貝爾:「索貝爾上尉,敬禮是要看軍銜的,而不是看人的。」結果一轉眼,索貝爾和溫特斯平級了。

剛剛看著吃了一個大瓜沒想到翻船的傘兵們,差點笑瘋了,不少老兵都覺得這一對歡喜冤家太特麼有意思了,但悲催的是,索貝爾不僅成了少校,而且還是作訓股長,於是,506團進入了被索貝爾支配的訓練噩夢……

老兵們都叫苦不堪了起來,更遑論是新兵們……

當然,這36天中,不僅僅是訓練,還有很多值得一提的事,比方說在高級將領們面前舉行的一次閱兵中,不打領帶的黑爾坑了艾森豪的某位侍從官,比方說斯皮爾斯娶了英國的一位婦人,比方說一些大牌的演員來英雄部隊慰問演出,再比方說,因為軍紀緣故,陸軍不得不採用罰款的方式來掏空士兵們的錢包。

對,在禁閉對變成老鳥的傘兵們無效後,陸軍採用了罰款的方式來收拾傘兵了。

傘兵中的二等兵,每月有50美元的基本薪水,還有50美元的危險任務津貼和10美元的戰區額外補助,傘兵們口袋裡很有錢的——為此,已經成為了上將的泰勒在莫米昂搞了個簡易法庭,設下了多種罰款方案,沒少從傘兵的口袋裡掏錢。

果然,這種方式比關禁閉有用多了,至少在這段嚴打時期,美軍的軍紀前所未有的好。

訓練在時間的推移中進入到了後期,而這時候的傘兵們,卻在為新的空降行動做準備——這次空降被命名為「主力隊行動」,按照通報,傘兵們會空降到柏林以及周邊地區,對德國人進行最後一擊。

這是傘兵們期盼已久的行動,是早在荷蘭的時候,他們就期盼的在萊茵河對岸的戰鬥。

可他們做好了準備以後,101空降師和82空降師卻被排除了空降序列,由第17空降師和英軍第1、第六空降師參與……

這是E連的傘兵們第一看著別人上飛機去空降,原以為這種滋味應該很爽的,可當他們真的看著遮天蔽日的飛機飛向德國的時候,E連的傘兵們卻都失落了起來。

他們本來是歷次空降的主角,可這一次卻從演員變成了觀眾,看著別人上了飛機進了舞台,這種滋味……

真特麼不好受啊!

「夥計們,不用擔心,我想距離我們跳下飛機的日子,不遠了——那將是我們對該死的德國人的最後一次戰鬥!我們,將把德國人摁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讓他們在未來再也生不出掀起戰爭的膽量和底氣!」維爾什向失落的部下們打氣。

現實就像維爾什預測的那樣,在3月底,艾森豪的命令下來了。

他需要82師和101師的傘兵去魯爾加固那裡的包圍圈——在德國的工業中心魯爾,美軍包圍了保護那裡的德軍,他需要更多的部隊加固包圍圈,然後一口吞掉那裡的所有德軍,並占據魯爾,斷送希特勒帝國的最後一口氣。

於是,傘兵們像是去巴斯托涅那樣,紛紛坐上了卡車,向著他們的目的地魯爾開始進軍。

……

終於要踏上德國的本土了。

在跨過了呂登多夫橋進入了德國境內後,士兵們的情緒變得很怪,包括那些老兵。

在他們告別的平民的身份進入軍營後,他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合義大利麵條或者日本小矮子或者德國佬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並且紛紛都堅信,他們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但當他們真的踏足到德國的土地後,他們卻滋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我們該怎麼對待德國人?】

這是所有傘兵都在思考的問題——他們從美國來到了英國,又登陸了法國,後來在荷蘭戰鬥過,也在比利時戰鬥過,但無論在哪,他們是解放者,他們會受到當地人民的歡迎,他們都是那些被德國人欺壓的百姓眼中的英雄。

可是,現在他們踏足了德國。

在這裡,他們不再是解放者,而是占領者了!

韋伯斯特在很早前就說:我們要讓德國人知道什麼是戰爭!把德國人加在各國人民身上的苦難全都在德國上演!

可現在的他,也在思考,該怎麼對待德國人?

在阿爾薩斯的時候,他們見過德國人,有的人甚至還在德國人的家裡住過,但那裡算不上公認的德國本土。

而現在,他們就踏足在日耳曼民族的土地上——他們入眼望去能見到的那些德國人,可能他們的兒子、父親、兄長、弟弟就是穿著軍裝的德國軍人,就是在戰場上和他們拼的你死我活的對手,就是無數德軍暴行中的實施者,那麼,該怎麼對付他們?

維爾什也有這樣的疑惑,他問鄭英奇:「你相信報紙上所宣傳的那些德國人集中營的暴行嗎?」

在過去的幾年中,士兵們能看到的報紙上,都在不遺餘力的宣傳著德國人的暴行,那些在集中營里慘絕人寰的暴行——以前,維爾什很相信的,但現在,維爾什和韋伯斯特一樣,對這樣的宣傳充滿了質疑。

韋伯斯特是E連最反感德國人的軍官,他一直堅持自己的觀點,要把德國人打的翻不起身,但他在之前也承認,報紙上很多關於德國人的暴行的報告,應該是虛假的、不真實的,是為了醜化而編造的謊言。

「我們和德國人不是世仇,所以官方需要用別的手段來激起我們對德國人的仇恨——是不是這樣?」維爾什繼續問著他的疑惑。

鄭英奇有些吃驚的看著維爾什,他沒想到自己以為所有人都認可、了解的事實,維爾什竟然以為那是虛假的!

德國人的暴行在歷史的記載中,不過是一段沒有感情甚至無法帶入的數字。

但當一小片的暴行被整理成《辛德勒的名單》、《鋼琴家》等電影並搬上熒幕後,才能看到那一組簡單數字中血淋淋的殘酷。

事實比截取並搬上銀幕的畫面更殘酷!

「那些東西,不符實。」鄭英奇許久後說,維爾什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但鄭英奇卻緊接著說:「因為事實比我們的報紙宣傳的那些東西,更殘酷、更血腥,甚至……更挑戰人的認知。」

「不……不會吧,」維爾什很難想像出比報紙描繪的殘酷更殘酷的畫面,帶著別樣的情緒他說:「我們和德國人打了很多仗了,我們也因為他們的緣故,失去了很多的手足,很多的兄弟也終身殘廢了,但作為對手,客觀的來說,我沒有在那些德國人的身上,看到慘絕人寰、慘無人道的東西。」

「你會看到的……」鄭英奇想起了記憶中熒幕上的畫面,想起了那些人被騙著一點點扒掉了尊嚴最後連生命都如同兒戲一樣消散的畫面,他輕聲說:「你到時候會明白,這場由德國人掀起的戰爭下,究竟藏著什麼樣的大殘酷。」

維爾什還是不相信,就像很多的人不相信已經發生並被記載的殘酷屠殺一樣。

「人的底線,會被一次次的突破掉,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掉,一直到沒有底線……我們,很快就會見證到那些德國人,最終變得如何沒有底線的。」

鄭英奇漠然的望著看上去一片祥和的德國土地,弱國沒有外交,自身不硬無法打鐵——那些在德軍鐵蹄下顫慄的國家,無法像個勝利者一樣踏足德國土地,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像占領者美軍這樣,把德國人想像的多好。

他又想:在那個苦難的國家,無數人做夢都想著在歷經了艱苦卓越的抗戰後,以復仇者的身份踏足那個島國,但……

國弱為止奈何啊!

【對德戰爭結束後,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想進辦法,在戰爭沒結束的時候,以戰士的身份,腳踩實地的踏上那個島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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