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虎楊太歲本是天象境界的高手,但當年「京城白衣案」圍攻北涼王妃吳素時,被這位女子劍仙強入陸地神仙偽境所傷,且這些年問心有愧,心境不斷下跌,實力已不復巔峰。

而「白衣兵仙」陳芝豹雖然當下還只是指玄境界,但他是實打實打熬體魄修煉上去的,且經歷過多年戰場廝殺,實力遠非一般的指玄境高手可比。

倆人瞬息間交手數十招,相持不下,黑衣僧人伸出一雙黑虎般的利爪,將陳芝豹胯下白馬生撕,鮮血迸流濺射,陳芝豹揮舞手中「梅子酒」,槍出如龍,直刺病虎楊太歲心臟。

病虎楊太歲斜身閃避,陳芝豹招式未老,將手中「梅子酒」順勢一帶,一招橫掃千軍,槍桿正中病虎楊太歲胸膛,將他掃得倒飛出去,連退十數步,方穩住身形,鮮血緩緩自嘴角流下。

病虎楊太歲摸了摸嘴角鮮血,搖頭笑道:「不愧是當年四大宗師之一——『槍仙』王繡的得意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難怪當年『槍仙』王繡會死在你的手裡,可貧僧……卻也不是吃素的!」

話音剛落,他一腳跺地,腳底卻不曾觸及地面,更不見風沙揚起,這位輔佐了離陽王朝兩代皇上的帝師,捏碎胸前玉扣,揭下那一襲濃黑如墨的袈裟,手指一旋,寬大袈裟飛向頭頂上空,裹挾磅礴氣機,猶如烏雲一般,往九天飛去。

百丈慈悲。

這一隱秘神通,本來是病虎楊太歲算出百歲以後力抗天劫的手段,奈何今日遇上了「白衣兵仙」陳芝豹這位強敵,不得已施展了出來。

九天之上,原本長寬皆不過丈余的黑色袈裟,裹挾無數烏雲,驚心動魄,恢弘壯闊,當真是與天地共鳴的天象大神通!

病虎楊太歲不去管那頭頂上空驚心動魄的氣象,只是向前踏出,每踏出一步,大地震顫一次。

一步、兩步、三步……

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烙印出一朵佛祖蓮花痕跡。

佛門七步生蓮無上神通。

無數朵佛祖蓮花在大地綻開,天上烏雲低垂。

陳芝豹面對如此恢弘壯闊的異象,仍是無絲毫的畏懼,只是提起手中那杆「梅子酒」。

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

病虎楊太歲如一座巍峨山嶽一般,屹立不動,磅礴真氣形成無數道氣牆攔在身前,陳芝豹拼盡一身氣力,挺槍不斷前沖,每進一步,身上就多一道傷痕,異常艱難,依然有進無退。

往前十步,陳芝豹雙袖已是粉碎,露出的臂膀上傷痕累累,觸目驚心。

往前二十步,陳芝豹的肌膚都開始撕裂,猶如被生生剝去一般,單是看著就已覺疼痛徹骨,更何況親身經歷?但陳芝豹仍是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未皺一下,手中那杆「梅子酒」仍是筆直,槍尖正對病虎楊太歲心臟。

「梅子酒」槍尖距病虎楊太歲僅有不到一寸時,槍尖頓住,「梅子酒」槍桿不斷彎曲,呈現近乎滿月一般的圓弧。

陳芝豹已是全身浴血。

袁左宗持刀從戰陣中抽身,欲來助陳芝豹一臂之力,半路卻忽然殺出一位魁梧劍客,一劍竟能引動離陽王朝太安城裡趙家氣運,將指玄境的袁左宗逼退。

袁左宗心中驚駭,估摸著魁梧劍客方才那一劍,足有天象境界。

「徐驍這一盤棋,下得可真是厲害啊,竟然糾集了這麼多的高手,和北涼三十萬鐵騎一起攻入離陽王朝太安城中!好、好,我柳蒿師當年沒能殺掉北涼王妃吳素和她腹中的孽種,今日便先殺了徐驍的義子!」魁梧劍客挺劍朝袁左宗刺去,雄渾磅礴的劍氣令地上遍布的碎磚碎瓦瞬間化作齏粉。

季青臨瞧當年參與「京城白衣案」的韓生宣、楊太歲、柳蒿師等高手都現身了,欲上前一劍將三人並斬,然而此刻卻陷於與年輕宦官的纏鬥之中,這位與離陽王朝國祚同壽的老妖怪,實在是難纏得緊。

太安城城門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兩鬢斑白的青衣儒士,面向姜泥所在方向,在看到姜泥那與春秋「色甲」西楚王妃極為相似的面容之後,悽然淚下,雙袖交相一揮,撣去塵埃以示莫大尊敬,旋即緩緩跪下。

「西楚罪臣曹長卿,參見公主殿下!」

聲音響徹太安城上空。

太安城內眾人聽聞,皆是大驚,沒想到那位被東海武帝城王仙芝王老怪譽為「獨占天象八鬥風流」,號稱「收官無敵」的曹長卿,竟會駕臨離陽王朝太安城。

此人多年來位列武評前三甲,著實是一位足以影響天下局勢的大宗師。

太安城內眾人皆不由得暗自揣測,不知道這位「獨占天象八鬥風流」的官子無敵曹長卿,在這場北涼與離陽王朝的廝殺之中,究竟會倒向哪一邊,還是說他要作壁上觀,讓離陽王朝與北涼鷸蚌相爭,然後坐收漁利。

姜泥聽聞青衣儒士曹長卿那句話後,如遭雷擊,嚇得後退幾步,不知所措,本該是她揚眉吐氣的豪氣時刻,竟是這般萎靡姿態。

曹長卿看著臉色雪白,本名本該是姜姒的姜泥,並未失望,只是深深自責,讓陛下和她的女兒,這位亡國公主,寄人籬下了這麼多年。

和她真像啊。

那一年,他攜琴而行,與她在花園一隅邂逅,棋詔亭中,她緩緩挽起衣袖,皓腕凝霜雪,輕輕落下一枚烏鷺棋子,重重落在了他的心上。

後來再見,她已成了西楚皇后,他與陛下爭勝於棋盤之上,她見陛下將敗,以懷中紅貓亂去繁複棋局,陛下出聲呵斥,她只是嬌憨一笑,傾國傾城。

曹長卿緩緩起身,輕聲道:「春秋之中,風雨飄搖,有人抱頭痛哭,有人檐下躲雨,有人借傘披蓑,唯我大楚絕不避雨,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

「你生死都在這樣的大楚,我也在,一直都在。」

「這個天下說是你害大楚亡國,我曹長卿!不答應!」

這一日,太安城城門上,西楚曹長卿入儒聖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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