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
幽寂！
當意識重新復甦，這是郭玉的第一感覺，疑惑之下，立馬睜開雙眸，然而下一刻，他整個人就完全陷入震驚之中。
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是天帝寶庫以及它所在的那棵通天巨樹，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未知而極其震感的空間。
這個空間很大，大到一眼根本望不到頭，甚至大到讓人精神產生錯覺。
無數根粗壯的巨大石樑，橫亘在虛空里，像蛛網一樣向中間集中，最後匯成遙遠岩峰中空部的一處石坪。
這些石樑上刀砍斧斫的痕跡規律而清晰，極為粗壯，平面可以讓四輛馬車並行，然而它們橫亘在巨大空間內只是極細的蛛絲。
石樑匯聚的終點，石坪之上，隱隱可見一座殿宇，那座殿宇應該極大，但站在遠處望去卻像是巧手匠人在米粒上雕出的鏤空微雕。
至於與那座殿宇遙遙相望的郭玉，對這個巨大空間而言更像是不存在不一般，如同岩壁間的一粒微沙。
雄偉、莊嚴、肅穆、宏大、神聖……這種特質的感受，往往都建立在巨大的空間尺度上，而此刻在他面前的就是如此。
「了不起！了不起！……」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的郭玉望著前方驚嘆連連。
經過仔細察看，他基本可以確定，這裡應該是一座被人挖空的巨大山腹。
而要做到這一步，即便是修行者，也要花費不知多少年的歲月，如此，讓人怎能不為之驚嘆？
同時，他心中也有幾分猜想，這裡或許已經不是誅仙世界了。
因為他清楚地感知到，周圍的天地靈氣與以往感應到的，有了極大的差別，甚至可以說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處的天地靈氣似乎不如誅仙世界的凝練，但是其中的法則卻極為活躍，讓人輕易就能感覺到，著實非常神奇。
「算了，既然已經來到此地，那就好好看看吧。」
壓下心中的不解與震驚，郭玉邁步上前，踏上了石樑，向著前方緩緩而去。
他沒有動用念力察看，因為對他來說，這或許是個全然不同的世界，還是謹慎一些好。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詭異地出現在這裡，但既然已經發生，那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石粱極為寬厚，能容四輛馬車並排前進，人走在上面，更是不可能讓它有絲毫震動。
但石樑畢竟是懸在極高的空中，旁邊沒有任何遮掩，山風不斷從耳邊呼嘯掠過，再加上兩側是幽深的地底，的確有幾分森冷恐怖的感覺。
郭玉速度並不快，一邊走，一邊觀察石樑四周的風景，雖然全部都是昏暗幽沉空空如野，根本沒有任何風景。
可是當他走到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時，情況出現了變化，只見自己腳下，忽然出現了很深的線條。
那些線條深深地刻進堅硬的石樑之中，看似無規律的四處延展，還有極小的石礫在線條里隨著山風滾動。
借著上方垂落的天光，郭玉仔細望去，發現石樑上的這些線條組合在一起，竟是一幅線條很簡潔的畫。
這畫筆力拙憨有力，應該是由刀斧之內的金屬兵器鐫刻而成，看上去就像是極古老的某種岩畫。
畫里描繪的是，一個面目模糊的漢子，腰上圍著草裙似的衣物，手裡拿著一隻鎬，站在洪水邊的土崖上，向著落雨的天空憤怒吼叫。
緊接著，前方又出現了一副畫，畫的是漫山的野火，幾個面目模糊的婦人，身上穿著粗布織的短裙，手裡端著一盆水，站在野火邊的竹林里，對著燃燒的麥田痛苦哭泣。
隨著他不斷前行，石樑上出現了更多的畫面，畫的都是人類的痛苦與拼爭，面對惡劣環境的憤怒與不甘。
最後郭玉實在沒心思看了，便加快速度，穿過石樑，來到了中央的石坪。
可是當他踏上石坪，僅僅朝著殿宇看了一眼，就立刻皺起眉頭，不舒服的感覺油然而起。
只見殿宇邊堆著無數具白骨，下方堆著手掌後的一層灰塵，讓人覺得這些白骨似乎是躺在河泥之中一般。
更加重要的是，這些白骨的兵器盔甲，全都散發著極其特殊的天地靈氣氣息，證明這些人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
略微平復下心情，郭玉邁步上前，穿過白骨堆，踏上石階，繞到了大殿正門。
抬眸一看，只見殿門竟然大開著，而在門後，有一座如山般的巨大石碑，似是用整塊岩石打磨而成，表面極為光滑，上面有一行不可一世的字，「書院軻浩然滅魔宗於此！」
郭玉漠然，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但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無法平靜。
「唉，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世界。」良久，郭玉輕輕嘆了一聲，神情逐漸變得複雜。
這個世界可不簡單，弱者很弱，強者很強，修行者之間的差距極其巨大，頭頂之上更是有一個令所有大修行者都為之忌憚的存在。
不過，同時這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世界，修行到高深處會有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比如佛祖的涅槃，又比如夫子的化月。
重新恢復平靜，郭玉挺身走進了大殿，門既然開著，若無意外，應該已經有人進去了。
大殿裡面依舊恢宏雄偉，看似簡單的石樑架構，繪上那些繁複的油彩畫面，便自然顯露出幾分神聖感覺。
寬敞通道兩旁樹立著幾百尊石制雕像，均是些奇異的神魔，各自猙獰沉默。
而在通道里也到處散布著屍體，越來越多，在轉彎處，白骨甚至多的疊加在一起，變成了一座小山。
不過郭玉的目光卻大多都在牆壁的劍痕上，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凌厲的氣息依舊未曾消散。
就在他又往裡走了一段距離後，終於聽到通道最深處有人在說話。
先是一句女聲，聲音不大，語氣似乎充滿震驚和疑問，道：「道魔相通，便入神道？」
接著是一個蒼老而有些虛弱的聲音，說道：「數十年來我苦思道魔之別，以道法於身外束一世界，以魔功於身內樹一世界，終於發現了某種可能性，也便是你所說的這八個字。」
頓了下後，蒼老聲音緊接著又響了起來，說道：「你猜測的不錯，我確實已經入魔，當年我擔心軻浩然入魔，沒有想到最終我也入了魔。」
郭玉頓時心中明白這個蒼老的聲音應該就是蓮生三十二。
「若世間有真理，當辯而明之。」
「修行者追尋的究竟是什麼？如果我們尋找的是認識世界的方法和改變世界的力量，那麼力量本身又怎麼可能有善惡？」
隨著他的靠近，蓮生三十二虛弱的聲音連續傳來，好似佛祖講道一般，語氣平和卻又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