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兒忽然覺得喉間苦澀艱難,有許多話都被堵死在喉嚨里,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但還是強撐著說了一句,「可以治好的......」

不要被一次治療的失敗就打倒啊。

說起來也好笑,身患疾病的分明是燕雲霄,蘇九兒卻比他還要上心幾分。

燕雲霄再度睜開眸子,眸底又恢復了最初的冷漠與疏遠,他略微揚起下頜,用冷冰冰的語氣反諷一句,「你不是想要自由?現在你得到了,也可以回去了。」

這話像是揭開了蘇九兒為什麼這麼努力為他治病的面紗,因為她要自由,所以她才如此上心。

既然她得到了自由,那這病不治也罷!

蘇九兒心中反覆嚼著燕雲霄的這句話,企圖用這句話來荼毒她自己。

是啊,燕雲霄已經願意給她自由了,這病治不治,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一邊又一遍的這樣告訴自己。

因為燕雲霄的眼神足夠冷漠無情,她也不甘示弱,不願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輸得很慘的模樣。

她強壓心中的苦澀,穩住自己的呼吸,定定看著燕雲霄,又問了一遍。

「你說的,是真的麼?」

燕雲霄漠漠,「是。」

倆人的關係本來就敏感且曖昧,此言一出,無異於「分手」般的決裂。

她拿到了她的自由,他放棄了他的治療,從此二人再無更多關聯。

蘇九兒冷笑一聲,蒼白的面容愈發冷艷。

「好。」

她允聲,深深的看他最後一眼,最後毅然決然的扭頭,只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在燕雲霄的視線中成了一道揮之不去的虛影。

但凡燕雲霄能在她面前表露出一分歉意,一分積極,一分配合,蘇九兒都不會放棄他。

但是人家擺明拒絕了她的治療,若是再貼上去也無濟於事,就像這長達五個月的嘔心瀝血,說不定也是她的一廂情願。

原來醫生和患者的關係上升到情感層面,也會因為賭氣而扭曲治療的途徑與節奏。

就像蘇九兒故作堅強,在他面前不肯示弱。

她才不要承認對他的感情,畢竟沒有結果,畢竟一廂情願太卑微!

蘇九兒從賦央宮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了出來,徑直回了吟華殿。

她表情淡漠如天邊的輕煙,眉宇間卷著深深的疲憊,面容更是蒼白如紙,仿佛下一瞬就要倒在雪地里。

但是她沒有,那就那樣看似殘缺又格外堅強的走回了吟華殿。

招順十分擔心她,跟在她身後跟了一路。

賦央宮裡則是邊琪在照看燕雲霄。

她走進書房,見燕雲霄正捂著自己的胸口,頭顱低垂,未束起的烏髮如錦緞一般披在他的側臉上,肩頭,胸前。

「陛下?」

她忙上前托起燕雲霄的臉,果然見他面如白紙,一道猩紅的血線染在他唇角,蒼白和華麗形成了一副刺目的美貌。

燕雲霄猛咳嗽了一陣,又吐出兩口鮮血,邊琪抽出帕子給他擦拭嘴角,他卻推開了她的手,貌似釋然的呢喃了一句。

「結束了。」

邊琪照看他這些天,他只有傍晚時分會小咳一陣,偶爾吐出點點猩紅,遠沒有今日這麼嚴重。

她自然知曉陛下讓她煎的藥不是風寒的藥,但是她也猜不出是什麼病症,眼下看,這大抵是心病吧?

邊琪心中有所不忍,怪不得招順公公說,這二人吵起架來,說凶也不凶,說不凶卻又回回無法收場。

燕雲霄伸手讓邊琪扶他起來,慢悠悠的踱到榻旁,忽而身子遭不住,重重的跌在榻上!

邊琪猛覺心中一抽,面色凝重的衝去小廚房給燕雲霄煎藥。

她只是性子率直了些,並不是沒有腦子,既然陛下連煎藥這種事都不讓旁人去做,便可知這病定也不能讓旁人知曉的。

今日一鬧,滿宮皆知。

姓蘇的那位主子闖了宮不說,還持劍直奔陛下哪兒,跟他大鬧了一場。

許多人驚訝,都這樣了,這位主還能不落任何罪的住在吟華殿?

可不是,就連送去的吟華殿的補品,只有多沒有少的。

蘇九兒走回吟華殿已經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方才是怒氣占領了大腦,根本沒有顧著身上的狀態,這會子力氣消散,後背傷口一陣一陣的發起疼來。

她一頭的虛汗,在見著青枝之後,終於兩眼一黑,栽倒在吟華殿前的雪地里。

昏過去的前一刻,她在想,死燕雲霄,不治就不治,老娘還不伺候了!

蘇九兒昏迷,立馬有人去請了太醫。

她的後背已經被血染出一點印子,青枝這才發現,原來自家主子背上還有這樣一駭人的傷口。

太醫瞧了也十分驚愕,十分不明白這傷口究竟是怎樣來的。

在場時他並沒多說些什麼,如常開了藥,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宜,而後匆匆離去。

之後幾天的日子裡,蘇九兒仿若喪失了夢想一般,日日不言不語,默默看著醫書發獃,默默看著天空如此寬廣,卻有一種游離無所依的飄浮感,將她裹挾。

一切的思維都漂浮不定,沒有了重心和意義可言。

她的情緒快要被燕雲霄這個患者所感染同化了。

頗有幾分抑鬱的跡象。

青枝看著她再也沒有笑過,偶爾躲起來偷偷為她流淚,她甚至去賦央宮找過陛下,為她求情,求陛下來看她一眼。

可招順公公都將她打發回來了,只讓她好生照看蘇妃娘娘,旁的一句話也不說。

書房內,燕雲霄埋頭看著登基大典的儀制內容,將青枝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想,幸好不是蘇九兒親自來,若是蘇九兒親自來哀求,他定然捨不得不見。

之所以用「幸好」這樣的詞,是因為他自知蘇九兒跟著他,日後定然還是會受到傷害的,因為他發起瘋來像個瘋子,無法自控。

像蘇九兒說的,能治好的,難道真的能治好嗎?燕雲霄不是對她沒有信心,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會發生第二次,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蘇九兒離開他。

邊琪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神情,輕輕道了一句,「陛下,你聽見外頭的聲音了麼?」

燕雲霄抬起頭,淡淡看她一眼,好似並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麼。

邊琪抿唇,用帕子擦掉他額角薄薄一層細汗,不忍道,「陛下,還是身子要緊,別太操勞了。」

燕雲霄頷首應允。

邊琪照看他也算是十分用心,她有著幾分蘇九兒的洒脫和張揚,又有著蘇九兒沒有的恭順和階級認知,相處起來,倒也令人舒心。

依照大局觀來看,邊琪坐上皇后這個位置,遠比蘇九兒要有說服力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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