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贏山父女告辭離去,只留陸信獨坐營帳當中!

皓月銀輝,漫天星斗,陸信遙望夜空,嘴角勾起一縷自嘲之意!

在漫長歲月當中,除了自己長生不死,這天地萬物,也只有夜空中的浩瀚星辰與自己作伴,只是當萬物枯竭,星辰隕落,天地都將湮滅之時,自己還會不朽世間嗎?

長生!

多麼誘人的字眼,可誰又知道,當你看著昔日故友老死在自己面前,那種無奈與孤凉呢?

佛說:人生有七苦,貪嗔痴、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佛說:人生在世就是苦的。

佛說:人就是苦今生,修來世……!

可佛卻忘了說:長生路遙,清風相伴,此去經年,後會無期,這是人生的大悲與大恨!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若秋葉之精美!

陸信自問,他曾風華絕代,他亦冠蓋千年,可回首之時,卻不過繁華落幕,身邊無一人相伴!

死亡這個詞彙,在陸信眼中顯得陌生而遙遠,陸信的直覺告訴自己,他失去了一樣東西,這樣東西叫做——恐懼!

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三千年後,這是陸信每日思考的問題,他一直在追尋這個答案,他不知自己存在的意義,也是因為這個疑問,他再次重踏凡塵,追尋那過往的記憶,尋找內心當中想要的答案!

月盈月虧,萬籟俱靜!

當眾人都進入沉睡當中,只有陸信一人獨立夜空之下,顯得孤寂而蕭索!

「呃啊!」

驟然!

一聲壓抑至極的嘶吼,打破寧靜的氛圍,也讓陸信的思緒緩緩歸來!

這道聲響讓眾多虎狼衛睜開雙眼,他們面有憂心之色,可卻不曾有所行動,仿佛此種事情早已習慣,而後繼續進入睡夢當中!

「心魔滋生,戾氣侵體,這後世子弟又能撐到何日呢!」陸信淡然看了一眼白驚鴻所在的營帳,而後緩緩搖頭,轉身回返營帳當中!

翌日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灑落營帳當中,陸信睜開雙眼,一口濁氣被他吐出,也讓虛空當中傳來一聲悶響!

隨著陸信走出營帳,贏山父女早已在外恭候,而韓力虎與白驚鴻拱手對陸信一禮,也算與陸信打過招呼!

「前輩昨日睡的可好?」韓力虎恭謹道。

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白驚鴻,陸信輕語出聲,道:「陸某睡得很好,有勞兩位將軍掛心。」

雖然陸信只是隨意一眸,但白驚鴻卻知曉,昨夜自己苦苦壓制體內血戾之氣,已經被這位前輩得知!

冥冥之中白驚鴻有一種感覺,眼前這位陸先生,定然能有辦法幫自己解除這種痛苦,只是白驚鴻放不下自身臉面,實在沒勇氣向陸信請教此事!

這也讓他神情複雜,拱手對陸信一禮,便要轉身離去,讓大軍繼續踏上歸程。

不等白驚鴻離去,一道異物驟然向白驚鴻襲來,也讓他在自然反應下,將此物抓在手中!

「昨夜閒來無事,隨意寫了份凝心靜氣的口訣,想來對白將軍應該有所幫助!」陸信淡然出聲,而後漫步離去。

白驚鴻神情呆滯,足足數息過後才回過神來,而後趕忙觀看手中之物!

一張草書,上書三個大字。

清心訣!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望著草書上的口訣,白驚鴻不自覺的念出,而他體內也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一縷清涼之氣在丹田中滋生,而後向四肢百脈擴散而去,本來極力壓制的血戾之氣仿佛遇到了剋星,盡皆龜縮在他丹田深處,這也讓白驚鴻感到無比的輕鬆,一股極其舒爽之意,讓他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嚎叫出聲!

足足二十年了,他日夜被血戾之氣侵襲,每日活在苦痛之中,從未有過這般輕鬆,這種輕鬆的感覺,讓白驚鴻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清心訣只能暫時壓制你體內的血戾之氣,想要不在忍受這種苦痛,你當自廢殺神訣,如此才能留下一條性命!」當白驚鴻激動不已之時,陸信的話語卻在他耳邊響起,也讓白驚鴻驀然驚醒過來!

「前輩恩德,驚鴻銘記於心,只是殺神訣乃先祖成名之法,驚鴻為白家之主,如若自廢修為,不僅白家有難,大秦亦會遭劫!」望著陸信的背影,白驚鴻鄭重一禮!

兩人之間的對話乃是傳音入密,自然不落旁人之耳,只是一旁的贏山與韓力虎,都是心智頗高之輩,又豈會看不出這其中的門道呢!

雖然不知兩人都說了些什麼,但看到白驚鴻恭敬至極的神情,想來剛才那張草書,定然極為不凡,否則也不會讓清冷高傲的白驚鴻,流露出如此激動的神態!

大軍開拔,再次踏上前往朝歌的路途,只是陸信無奈一嘆,也許這就是白驚鴻的責任吧!

烈日橫空,長路漫漫!

大軍行進很快,不過半日,便看到前方若隱若現的城池!

陸信從贏山口中得知,前方便是離水城,也是大秦邊疆最大的主城,只是這座離水城並非掌控在大秦手中,卻是讓天山派暗中把持,城內大秦官員不過只是傀儡罷了!

踏——踏——踏!

大軍行進,地面震動,隨著五千虎狼衛距離水城一里之時,那離水城樓上,各派弟子人群涌動,望向五千虎狼衛的眼神,盡皆划過謹慎之意!

「停!」

白驚鴻驀然揮手,讓虎狼衛停止腳步。

調轉戰馬來到陸信身前,白驚鴻恭謹,道:「行軍已過半日,想來前輩舟車勞頓,不如在此歇息片刻!」

「白將軍,前方便是大秦城池,陸某看這些兵士也都有些疲累,為何不讓他們入城歇息一番?」陸信溫潤出聲道。

耳聞陸信的話語,白驚鴻略顯尷尬,可他又不能明說,那離水城早已被天山派把持,如果自己帶著五千虎狼要求進城,只怕天山派絕不會答應,到時一番僵持下來,難免會發生碰撞!

區區一個天山派,還不至於讓白驚鴻畏懼,但整個大秦正處在風雨飄搖之時,外有各國對大秦征戰不休,內有各大武林門派虎視眈眈,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就是覆滅大秦的一根導火索,這種事情他白驚鴻承擔不起!

望著白驚鴻尷尬的神態,陸信無奈一嘆,也並沒有再次開口,只是心底卻有著一種悲哀!

當年十國亂戰,秦國孱弱,他立身嬴政身後,曾親眼目睹,一介頑童成長為千古一帝,不論面對何種勢力,嬴政都強勢無比,不論江湖門派,亦或各國番邦,膽敢露出獠牙,必定迎接大秦的滔天怒火!

國雖孱弱,亦不可欺,鐵蹄過處,血海漂櫓!

這十六個大字,便是陸信教誨嬴政的話語,也讓這位千古一帝牢記於心,縱觀始皇一生,從未有過任何屈辱史,只因嬴政將陸信的話語,當做人生信條!

「既然白將軍為難,咱們還是儘快趕路吧!」陸信輕語出聲,當先朝前方行去!

到了此時,白驚鴻如何聽不出陸信的失望之意,他雙拳緊握,指甲摳破掌心,一絲鮮血從掌心處流出,可這手掌上的刺痛,卻無法壓下白驚鴻的屈辱之感!

並非陸信的話語讓他感到屈辱,讓白驚鴻感到屈辱的是,自己乃是大秦上將軍,先祖更是白起殺神,可路過大秦城池,卻連進入都不可得,這豈能不讓他心中充滿羞憤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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