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封閉區，馬毅看到姜游坐在不遠處的花壇邊。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然後停下了腳步。
他記得身體失去控制的感覺。
無力。
恐懼。
身體發麻。
籠罩在柔軟陽光下的姜游轉過頭，他微笑著看著馬毅，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馬毅的位置走去。
一罐冰涼可樂塞進他的手中。
他下意識抓住了。
「看你熱的一身汗。」
馬毅看著可樂罐。
「剛買的，門診那裡有家羅森。」
馬毅拉開環扣，喝了一口，接著仰起頭，喉結上下滾動，一罐可樂全部灌了進去。
冰涼的液體順著食道向下，落入胃中，順著血管蔓延至全身。
他打了個激靈。然後他感覺清醒了過來。
姜游開了另一罐可樂，他喝了一口，「舒服了吧？」
馬毅用手背擦了擦嘴，他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姜游啊，土生土長的唐江本地人，現在在賣明信片，店開在文化街行，開了快五年了吧，算得上是老店了。」
馬毅稍稍鎮靜了一些，「你什麼時候盯上我的？」
「是你找上我的，我原本想從毛毛身上入手。我也覺得奇怪呢，你女朋友都這樣了，椰子社的活你怎麼還接？」
馬毅回頭看了一眼小樓，「她現在是退學了，沒有醫保，一個療程下來一兩萬，她家裡還有個弟弟。」
「所以都是你付的錢？」
「是啊，她不知道，」他向前走了兩步，把可樂罐扔了垃圾箱中，「前幾年房子付了首付，還有貸款要還，做攝影呢，沒混出名氣來的時候，都是別人挑你，不是你挑別人，脾氣可以不好，但這個不拍那個不拍顯得清高，活就會越來越少。而且小星的事我瞞著還來不及呢，我原本打算要不過幾年一起移民，去那種歐洲的小國家……」馬毅轉過身看著姜游，他的眼神變得危險深沉，「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你傷害到她……」
姜游沒有理會馬毅的威脅，他向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去，「走了走了，日頭烈了，回車上說吧，回去差不多可以吃午飯了，哎，早起毀一天啊……」
馬毅看著姜游背影，他咬了咬牙，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坐到車上後，馬毅聽到姜遊說：「別忘了付錢，二千二百二十，微信轉我就行。」
他愣了一下。
姜游轉頭看他，「嫌貴？我和你講，我這個也是技術活。」
馬毅舒了口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了。」
「好人啊，你也別疑神疑鬼的，要不是時間緊，我把這個活做細一點，多和你吃幾頓飯，多跟著探視幾次郎星，等她這次治療結束的時候，我多半也和她混成朋友了，你說是吧？」
「你……」馬毅搖了搖頭，咽下了話，他拿出手機在螢幕上點了幾下。
姜游把安全帶繫上。
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打開微信，收了馬毅的轉帳。
汽車啟動了。
「謝了。」
「你這麼急，是因為要發生什麼事了嗎？」馬毅試探著問。
「我要辦證啊，你知道開個飯店要辦多少證嗎？」姜游一樣一樣的數著，「餐飲服務許可證，衛生許可證，污物排放許可證，消防手續環保審批……」
「這裡面有什麼關係？」
「指望著我領導看我辦事賣力，心情變好，然後去給我去各個系統打招呼呢，別材料交上去了，一卡卡半年，再十幾天，我同學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們吃著飯喝著酒唱著歌，結果呢，工商的人來了，環保的人來了，說我無證經營，掀桌子，砸廚房的，你說掃興不掃興？」
「怎麼可能，這裡是唐江……」
「萬一呢？」姜游側著頭看著馬毅，他拉了拉卡在肚腩上的安全帶，「你不也喜歡胡思亂想給自己加戲麼，比如她這個抑鬱症，我覺得就是你燃燒燃燒，自己沒燒出什麼事，倒先把她給燒焦了。」
「你怎麼說話呢你？」
姜游繼續說了下去，「你創業，你賺錢，你買房，你把一切安排好了，那她呢？」
「她想怎麼樣都行。」
「啥叫什麼都行，你都把巢給築好了，把她的人生背身上了，」姜游停頓了一下，「所以你還是介意的，是吧？」
「怎麼可能真不介意，娶回家結婚的老婆。」
「你看，她又不蠢，能一點都感覺不到？她又是個較真的人，弄那個反浩克套裝，摳細節，比我弄院子難多了。」
「攢了兩年，慢慢攢出來的。」馬毅嘆了口氣。
「所以吧，你整的這麼深情和糾結的，都是壓力啊，」姜游調整了一下坐姿，「其實吧，你介意就介意唄，有啥好裝的，你難受她也難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有什麼盡善盡美的。」
「那我能怎麼做？分手？要能捨得分……」
「分不了就落實到實處唄。」
「什麼實處？」
「比如讓她抱著你的腿，跪那兒，保證以後一周七天晚飯不重樣，口味必須達到大廚標準。這樣就算以後還是再分了，你也得了實惠，幾十斤脂肪什麼的，她廚藝練出來了也就不會餓死了，是吧？」
「我看你是選錯行了，你應該去當街道主任，每天調解調解鄰里關係婆媳關係什麼的。」
「售後服務嘛，你付了錢的，」姜游打了個哈欠，「街道主任可是正科級，我呢，可還沒去報道呢。」
「你是政府的人？」馬毅觀察著兩游的表情。
「是啊，我可是千辛萬苦考進去的。」
「很難嗎？」
姜游想了一下那本色盲測試圖，他推了推眼鏡說：「挺難的，眼都看花了。」
「所以是國家要打擊這個組織了？」
「那就沒這麼麻煩啦，」姜游又打了一個哈欠，「私活，私活，賺點錢和人情，我聯繫一下我領導。」
他找到唐不甜的微信，他輸入：領導。我找到了一個紋身受害者，她說他們有一個論壇，會付費下載資源，還有別的活動什麼的。她男朋友現在和我在一起，也是知情人。他們說願意實名舉報。」
唐不甜回復的很快。
唐不甜：兩點半，我在唐江市公安局。帶他過來。
「午飯你想吃什麼，看來是沒法睡午覺了，我們得跑一趟公安局，順路我去報個道吧。」
馬毅把車停在文化街旁邊的停車場中。
「隨便吃點吧，沒什麼胃口。」
姜游解下了安全帶，「那就叫個外賣吧，那樣吃完我還能眯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