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回到落腳之處許久,魯妙子依然是面沉如水,寇仲和徐子陵老老實實坐在對面,神情有些恍惚。

許久之後,魯妙子才發出一聲輕嘆,說道:「一點也不像啊。」

寇仲問道:「到底是什麼不像?」

魯妙子又陷入回憶之中,一刻鐘後,才說道:「她和祝玉妍一點也不像。仿佛就沒有練過天魔大法一樣。」

徐子陵不以為然的說道:「師父說過千人前面,同一樣的武功,不同人使來,自然會是兩種功夫,婠婠不像她師父,有什麼奇怪的。」

魯妙子嘿了一聲,說道:「那是你們沒有接觸到陰癸派中人,我僥倖見過陰癸派上上代的宗主,她與祝玉妍二人,身形、相貌、氣質、穿著、打扮沒有一點相似,可兩人站在一起,絕對會讓人誤會成是一對母女或是姐妹。那種從骨子裡頭滲透出的魔性一脈相承,是任何外在的東西無法隔絕的。

你們也知道我被祝玉妍那妖婦所害,曾經費盡心思鑽研過天魔大法,又有體內附骨之疽的天魔真氣日夜琢磨,不說對這門魔功瞭若指掌,可也算得精通。

這門武功的媚意,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去掉。除非婠婠沒有練過那門魔功,可身為陰癸派傳人,怎麼可能沒有練過天魔大法?」

徐子陵略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魯老也知道我倆踏入江湖得晚,對這些事情確實沒有見識。如你所說,婠婠確實是和我們上次見著的有非常大的區別。

她之前好像是一個名滿天下的花魁一樣,一顰一笑都帶著勾人心魄的媚態,可今次見了,仿佛是一個小戶人家生出來的國色天香,無憂無慮。」

寇仲卻更加直接,苦笑道:「婠婠就如同是凡間精靈,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親切。師妃暄好像天上仙子,不食人間煙火,始終讓人不敢親近。我對她兩人都生不出褻瀆的心思,可一則是不忍傷害,一則是自慚形穢。」

「原來我在寇公子眼中,是這般模樣。」師妃暄推門而入,徑直坐到了桌邊的另一個空位上。她這會換了男子衣衫,仍舊魅力不減,別有一番陽剛的韻味,說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提點妃暄的。」

寇仲不敢多看她,搖搖頭道:「算上在入城酒館那次,加上今天在曼青院,我也只見過你三次,什麼都不了解。況且我這樣的小人物,只能隨波逐流,能提點你什麼?」

「原來那時候寇公子就認出了我來?」師妃暄有些驚訝,輕聲道:「寇公子過謙了,像你和徐公子這樣年紀輕輕,就闖皇宮、鬧瓦崗、殺任少名,誅除四大寇,偌大的名頭也不少憑空而來,天下間這般年紀的,我想不到還有人能夠和你們比肩。

你們能夠從什麼也不會,短短時間就修煉到這樣的境界,已經是十分厲害的了,何必妄自菲薄?」

寇仲苦笑道:「不是我們厲害,是師父厲害。我原來也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才得垂青,天生就闖出一番名頭。可事實上,我們不過是因為和師父有緣,被他撞見,隨意指點了一番的幸運兒而已。他若是願意,隨意在街上挑兩個小混混,也能有今天的這般成就。」

徐子陵亦是一樣的頹然,似乎自信心都給磨滅了。

魯妙子突然笑出聲,說道:「你們兩個小子,是不是給他那句『隨意找個人來,就能勝過王薄』的話給騙了?」

見兩人詫異,他接著道:「我當時也以為是如此,沒有辯駁,可後來一想,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你兩個小子是萬中、不,百萬中挑二的人才,哪會那麼好遇見。你們說自己幸運,說不定是他幸運,能夠撞見這麼好的徒弟。」

寇仲遲疑道:「魯老,你莫不是在騙我們?」徐子陵輕瞥了一眼師妃暄,同樣說道:「我們哪有可能像你說的那樣好。」

魯妙子卻不回答,反問道:「你們覺著老夫的天分如何?」

徐子陵肅然道:「自然是天資絕頂,世所罕有。旁人能將武功練到魯老這樣,已經是百萬中無一,可你還能精通園林、建築、機關、兵器、歷史、地理和術數七方面的學問。多少人窮盡一生,也難以精通其中之一,你卻能兼修並顧,我從來沒有聽說第二人能夠做到。」

魯妙子臉上露出傲然的神色,說道:「我亦以此為榮。可要說沒有其他人能夠做到,卻也不見得。」

寇仲奇怪的問道:「還有誰能有這種本事?」

魯妙子笑著說道:「自然是你們兩個。你們且想想,用了多久的功夫,就把我那七門學問,精通了大半?給你們三十年的功夫,青出於藍也是必然。」

寇、徐二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那是魯老你教得好。」

魯妙子淡淡說道:「是了,遇到沈浪,你們說教得好;遇到我,你們又說教得好,你們又不是那種喜歡謙虛的人,怎麼就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兩人心頭一震,面現驚駭,一齊陷入沉默。魯妙子和師妃暄也不言語,靜靜的等候。

過得一刻,寇仲和徐子陵眼中慢慢亮了起來,綻放出耀眼的光彩,大聲說道:「是,我們就是天才,不比任何人差的天才。哈哈哈哈哈!」緊接著兩人又是一陣狂笑,再這屋內飄蕩,久久不熄。

師妃暄溫柔的說道:「恭喜二位找回自我,返還本來面目,武道大成,指日可待。」

兩人臉色一紅,忸怩道:「多謝師仙子稱讚。」

師妃暄輕輕笑道:「不用這麼見外,你們叫我妃暄便是了,我也叫你們寇仲和子陵,可好?」

兩人一齊點頭,面現激動,魯妙子亦是帶著慈祥的笑容,屋內頓時溫馨四溢,一派祥和。

寇仲心情平復,說道:「唉,師父也真是,每次見面都打擊我們,弄得我倆還真以為自己是資質普通的少年,整日戰戰兢兢。」

他和徐子陵都不到二十,終究還是小孩子,有乏人教養,世間許多大道理無人傳授,要靠自己去領悟。

師妃暄柔聲安慰道:「許是沈先生講究嚴師出高徒呢?」

寇仲好奇的問道:「妃暄的師父也是這般麼?」

師妃暄搖搖頭,說道:「師父待我極好,和親娘一樣,從來不打不罵,總是鼓勵我。山上物資短缺,有什麼好東西,也總是緊著我先用。」

她臉上浮現出甜蜜神色,陷入美好回憶當中,連寇仲和徐子陵都受到感染,仿佛自己也有這樣一位師父一樣。

魯妙子悠然飲酒,過得一會才說道:「所以我真不明白沈先生是怎麼想的,珠玉在手,不甚珍惜,棄之如同瓦礫一般。不過你們不要傷心,老夫也算是你們第二個師父,怎麼著也不會像他一樣。」

寇仲和徐子陵頓覺房內溫煦,如同冬去春來的陽光播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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