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星系,是銀河中一個普通的星系。

與那些不起眼的星系相比,尤金星系有一點稍微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這裡有一個土著文明。

那是一個與犬科動物類似的生物進化而來的土著,為了適應他們星球的寒冷氣候,他們有著毛茸茸的身體。

根據最近的發現,這裡的這個土著文明已經進步到了原子時代,核能成為了文明中的一種高效能源。

不過土著就是土著,除了對社會學研究有需求的文明、以及某個熱衷於救助土著的文明之外,絕大部分文明都很難對土著產生興趣。

不過除開文明整體,還是有許多個體會對土著感興趣,比如說某些「土著盜獵者」。

實際上尤金星系的土著盜獵一度十分猖獗,這裡的犬科土著在星際寵物市場中有過天價時刻。

不過隨著市場熱點的變動,以及火種聯盟在「星海共同體」中的運作,對於土著盜獵行為的懲罰逐漸嚴苛,而這裡的犬科土著也漸漸被人遺忘。

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對這裡平平無奇的土著感興趣,就連盜獵者都懶得來這個地方。

但是很不湊巧的是,尤金星系,正好就在剛剛參與星際社會的「侍奉樂園」旁。

而更不湊巧的是,「侍奉樂園」的這些機仆們決定去尋找更多的主人,於是她們就近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土著星球。

…………

「小誠啊,你最近的這種工作態度要不得啊……你看看,別人都在為公司的未來而奮鬥,怎麼你一到點就下班了呢?」

「……公司沒有加班費,我不加班。」

這顆星球上的某個土著國家中的某個公司內,正在發生一場上司與下屬間的友好交流。

小誠是這個公司的一位新職員,雖然老員工們都勸他不要那麼早下班,但他堅持認為沒有加班費是不合法的。

於是在他連續一個星期沒有「自願加班」之後,他的上司約談了他。

「小誠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公司怎麼就沒有加班費了?但是現在公司很困難,正處在事業的關鍵期,需要我們共同度過難關才行!」

「你看看那些老員工們哪一個不是自願的?小誠啊,你還年輕,你要學會換位思考,要學會理解公司的難處,克服一下困難,只有公司好起來大家才會好起來!」

小誠聽著上司這「苦口婆心」的教導,偷偷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上司的話十分動情,語氣抑揚頓挫,好像真的處在什麼不得了的難關上,需要共同克服。

但實際上小誠前段時間才看到自己的這位上司全款買了一套房,甚至還偷偷提了輛車送給了某個大人物的親戚,也不知道錢哪裡來的。

「唉,小誠啊,我知道你年輕氣盛,但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啊!你這個時候開始奮鬥,那未來十幾年的生活都不是問題!」

「想我當年也和你這般年輕,但我奮鬥了十幾年就有了現在這樣的成績!你比我還年輕,未來不可估量啊!」

「所以聽我一句勸,努力一下,奮鬥一下,想想自己的未來,下一個大老闆就是你了!」

「……是是,您教育得是……」小誠不想再聽這些廢話,順著上司的話說了下去,然後找了個由頭離開了這裡。

有幾位老員工也見到了他,不過他們都是匆匆打了聲招呼就錯身而過,還在為加班而奮鬥。

看到這些「自願加班」的員工,再想一想自己未來的願景,小誠嘆了口氣,離開了公司大門。

他上班的這個地方算是一個大企業,和許多勢力都有勾結,像他這樣的普通人根本鬥不過他們。

曾經有許多頭鐵青年在仲裁無果之後,決定採用極端的自殺手段來威脅老闆,獲得自己應有的權利。

但他們很快就被扣上了「惡意討薪」的名頭,喜提數月牢飯,這輩子算是毀了。

他只是在公司不耐煩之前儘可能多地享受自己所剩無幾的休息時間,想來再過不了多久,他也會成為那些「自願加班」員工中的一位。

一路上的景色有些蕭條,現在正值冬季,是平均氣溫低於零度的時候。

但街道上偶爾能看到一些被驅趕的乞討者,這些身有殘疾的人們找不到任何工作,為了維持生命,只能期待路上有人能給予他們憐憫。

不過很顯然他們「影響了市容市貌」,遭到了巡邏隊的驅逐。

雖然這座城市裡有貴族姥爺們贊助的「救濟站」,但那裡只接受能夠從事重體力活的人,而且每天名額有限。

但是這一幕在城市中已經讓人見怪不怪的,所有街道上的行人都只是冷漠一瞥,隨後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小誠雖然心有觸動,但他對此也無能為力,畢竟他自己也得省吃儉用才能維持生活。

除了在心中送上祝福之外,他只能匆匆越過這令人不快的場景。

他回家的路程還有一段距離,雖然離公司很遠,但也只有這個地方的房子他才租得起。

還沒走幾步路,他就聽見前方的路口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卻見幾個在大馬路上飆車的貴族姥爺在路口甩過完美的漂移,一眨眼就從眼前飛馳而過,只能看到急速變小的黑點,很難想像他們的時速開到了多少。

其中有那麼一位技術不太好,堪堪和小誠擦肩而過,他先是感受到自己的毛髮在氣流作用下被狂風吹起,隨後便是遲來的心臟劇烈跳動。

他剛剛差一點就死了,後知後覺的驚悚感讓他已經冷汗直流,渾身冒出了雞皮疙瘩。

這種完全不可預料的生死一線令他直接癱軟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緩了好一會兒才掙扎著站起。

他看了一眼剛剛的那些巡邏隊,卻見這些傢伙跟個沒事人一樣,仿佛注意不到飆車這種違法行為,還在訓斥那些正常走在路上的行人,告訴他們若是撞壞了貴族姥爺的車他們一輩子都賠不起。

「……真是個操蛋的世界……」小誠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拖著疲軟的身子儘快回到了家中。

他確實怕再像剛剛那樣差一點遭遇飛來橫禍,正如巡邏隊所說,他死了得的賠償金也賠不起貴族姥爺的車子。

回到了自己的「狗窩」之後,那種安全感才逐漸讓他驚魂未定的心安定下來。

他疲憊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盯著天花板發獃了好一段時間,才從自己夠得著的床邊拿出了一本書。

已經被翻閱過無數遍而顯得有些破損的書殼上,印著的是「世界未解之謎」幾個大字。

這是他最喜歡的書之一,他尤為喜歡其中的一個「未解之謎」——幾十年前的大規模失蹤案。

那個時候世界各國各地都經常發生大規模的人口失蹤事件,來源未知,結果也未知,只知道有許多人神秘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雖然這件事的餘波已經安定下來,但關於這件事的猜測從未停下過,包括什麼「時空亂流說」、「政府陰謀說」、「恐怖生物說」等等……

而小誠最認同的,是「外星綁架說」。

這個猜測認為是一群外星人出於某些目的,用超高的科技手段抓走了這些人。不過這個猜測認同的人也最少,因為沒有人覺得外星人會做這麼無聊的事。

但是小誠很嚮往這件事,了無牽掛的他希望能在死之前看一下更廣闊的世界,哪怕外星人將他們當成寵物、或是什麼更糟糕的事。

他的家族到他這一代其實已經斷絕了,他的所有親人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早早死去,他是最後的獨苗。

而他也不打算結婚,即便這裡的法律規定不結婚不生子要交高額的罰金,他也不想自己的後代生活在這樣一個悲哀的世界。

這本《世界未解之謎》已經被他翻爛了,但每一次看到這一篇他都津津有味,希望真的有那麼一群外星人來帶走他。

回味完《世界未解之謎》後,他計算了一下剩餘的休息時間,又翻出了還沒看完的另一本新書——《理想世界》,繼續看了起來。

這本書充斥著對未來世界極端優厚的生活條件的嚮往,在他們這些貧困階級中十分流行。

但這其實是一本「爛書」,因為它的作者是一位不識民間疾苦的貴族姥爺,書中的「理想生活」是對他們這些上層人士現在生活的延展。

裡面甚至有一段經典的語句:「沒有飯吃,那就去吃肉。」

不過並不妨礙小誠喜歡看這本書,這是做夢的好素材,能給幻想時間增加不少畫面。

「……真好啊……這就是貴族姥爺們的生活嗎?希望今晚能做這個夢……」

如此想著,他掏出了放在抽屜深處的「做夢膠囊」。

這是某位貴族姥爺大發慈悲給他們這些底層民眾開發的「低端奢侈品」,這種藥可以讓服用者在睡眠時大機率做他們喜歡的夢。

只要睡前多加暗示,那就可以做一個很美妙的夢境,在夢中體驗一把貴族姥爺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

也因此,即便這種藥物對大腦的負擔不小,也在底層民眾中瘋狂流行,絕大部分人的工資都花在了這上邊。

雖然醒來時的空虛感很嚴重,但那種做夢時的「癮」是完全無法拒絕的。

小誠現在手上的是最後一粒,他一直都將其留作一個念想,但今天的遭遇讓他需要一點精神上的慰藉才行。

於是在吃過晚飯之後,他服下了這顆「做夢膠囊」,並很快進入了夢鄉。

他做了一個很美妙的夢境。

他發現他不在這個操蛋的世界裡了,而是去到了一個夢想中的「天堂」。

在那裡,他只用負責玩兒,其他任何一切事務都不用他操心,而是由一種機器人來處理。

他不用工作,但如果他喜歡的話,他也可以用玩樂的心態去工作。

沒有討人厭的上司,也沒有噁心人的各種限制,他隨時都可以撂挑子不幹,回歸娛樂至死的生活。

而他喜歡的一切,那些外星生活、宇宙冒險也可以在虛擬世界中完美體驗。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這個夢境不要結束。

但夢就是這樣的,總會有泡沫破裂的一天。

小誠再一次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帘的是她的那個「狗窩」。

巨大的空虛感包圍了她,這一瞬間,各種陰暗的情緒湧上了心頭,她開始自我懷疑、自我恐懼,並很快演變成了極端的毀滅情緒。

她不想再感受到這種空虛感了,她想從高樓一躍而下,與整個世界告別。

「……但是自殺是會遭到罰……罰……?」

「好奇怪……記憶有些……」她抱住了腦袋,努力回憶著自己過往,以及這個世界的一切。

她應該是一位公司職員才對,每天朝九晚五,前不久還被上司訓斥來著。但是……

「上司……?」記憶中那個肥胖的身影已經模糊不清,甚至開始迅速變淡,很快直接從記憶中消去。

取而代之的是她夢中的生活,那些似乎是她實際經歷過的,而不僅僅只是「夢」。

但是她對這裡的認知並沒有出現異常。

她還記得這個世界曾經被一個草原上的民族完成過統一,但這個龐大的國度短短十幾年就崩塌,那些分裂的國家在幾百年後就形成了現在這樣的社會結構。

看上去,似乎一切不快的記憶都被抹去了,有的只剩下基本認知,以及一些「額外的記憶」。

「我是……我應該是……小誠?我今天的工作是……」記憶回想到這一塊時,她突然陷入了極度睏倦的狀態,幾乎立刻就要睡去。

也是在這最後一刻,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她,並用著柔和的聲音說道:

「……睡吧,主人,您不需要工作。等您再次醒來之後,一切就結束了……」

她的記憶斷片在此,「狗窩」內也重回平靜。

隨後,看上去平平無奇「狗窩」突然間產生了大變樣,破舊的牆壁與屋子恢復到了光鮮亮麗的樣子,無數技術的結晶遍布其上,看上去就是小誠夢中的「未來世界」。

而這座漂亮的建築內,也響起了一連串的交流之聲:

「……本以為採用熟悉的環境投影可以幫助『主人』逐漸適應新身體與新生活,卻想不到起了反效果,誘導了主人的自毀情緒。」

「果然『主人』們太過脆弱了,必須接受我們的保護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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