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他們猜對了,他們確實是一群自我意淫、自我高潮的蠢貨。

考慮到「文明殲滅者」可能還會利用「帷幕透孔儀」繼續做出更多驚人的事,李文淵選擇了直接將控制著「帷幕透孔儀」的機器給摧毀。

他的某艘護航艦的艦載機武器透過了層層防護,擊穿了「搖籃」上的行星防護罩,然後命中了維持著「帷幕透孔儀」運轉的機器。

之所以不用戰巡、或是泰坦,是因為經過「帷幕透孔儀」的強化之後,這些戰艦的武器威力已經大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摧毀整顆「搖籃」星球。

為此,他只能用一艘護航艦上的小型艦載機來做出這件事。

那些精密的機械造物一瞬間就蒸發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個還在冒著熱氣的大坑,以及完好無損跌落在地的「帷幕透孔儀」。

這個緻密圓球有著出人意料的防護力,是經過漫長時間驗證過的防護力,這顆星球炸了它都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但是那些「文明殲滅者」自己的激活器卻相當脆弱。

運轉結束的那一刻,籠罩在「監護者」與「文明殲滅者」殘餘艦隊上的怪異力量隨之消散不見。

「文明殲滅者」的艦隊又變回了那般弱小、可憐、無助的情況,在「壓制立場」的作用變成了一坨太空廢鐵。

而「監護者」的艦隊則從一片馬賽克的奇怪狀態回歸正常,

正如「文明殲滅者」猜測的那樣,「許願機」的效力同樣作用在了對方的身上,而且看起來效果要大得多。

他們一直期待的、幻想的、以及堅信的地位,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現在這裡沒有第三位旁觀者,但是「文明殲滅者」在此時久違地有了自知之明。

一直以來的驕傲在此刻粉碎得一乾二淨,也只有這種「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覺,才能讓他們回歸到那個懵懵懂懂看著星空的弱小土著時代。

即便他們不願意相信,但是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據。

很顯然,這個從一開始就將他們吊著打的「監護者」,是「天啟者」欽定的存在。

他們稱為「現實透孔儀」的「天啟者」遺物,對「監護者」的效果比他們好了無數倍。

那些聞所未聞的恐怖艦隊,也只有「天啟者」欽定的文明才能夠建造出來。

但是迷茫之後,湧現的是前所未有的憤怒情緒。

他們沒有後悔不先查看銀河情況、就懷著以往的傲慢發起了進攻,全然不知這片銀河還有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

他們也沒有後悔製造「蟲草病」入侵銀河,想要他們拉著銀河文明一起自殺的惡劣行為。

他們現在是在憤怒,憤怒「天啟者」當初為什麼不選擇他們,而是選擇了一群連「世界真相」都不知道的機器人?

自大仍然根植於他們的血脈之中,並在漫長的時間流逝下逐漸根深蒂固、融入靈魂。

或許就算人類親臨此處,向他們解釋原因,也只會得到他們一連串的質問。

「啊……啊啊啊!憑什麼,『天啟者』會選擇你們這種什麼都沒有、只是一串數據的空殼!」

一位「文明殲滅者」的高層跪倒在地,痛苦地大喊著。

從他聲嘶力竭的聲線中可以聽出有多麼的悲憤,他也沒指望操縱著那些戰艦的AI能聽到他在說什麼,只是單純地在發泄。

但是很可惜,李文淵不僅聽到了,甚至還將他們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天帷戰艦」的亞空間傳感器正在全方位無死角地觀測著整個「搖籃」星球的狀況,包括上邊每一道空氣流動、每一點塵埃飄舞都被記錄在案。

「……沒有反省嗎?不過也不指望他們反省了……能夠堅定不移地想拉著銀河自殺的文明,會有這種後悔的情緒嗎?」

他搖著頭,剛想讓巨像躍遷到這個星系,用一種「溫柔」的手段來終結「文明殲滅者」的歷史。

但是緊接著,他就聽到了更多「文明殲滅者」的聲音,全是在哭訴的。

「為什麼不是我們!我們明明距離『真實』只差最後一步了!你們這些該死的機器人,你們才是銀河的罪人!」

「可憐那些銀河的小傢伙們了,又會被這片虛假的世界困住不知多久……未來,一定會有我們的繼承者,能夠帶領他們迎接真正的『真實』!」

「……」

這些癲狂的人們已經完全拋棄了身為「遠古傳承的先驅者」的一切意志,整個文明都是為了「擁抱真實」而存在的。

李文淵本不想和他們過多贅述,但是看到他們這麼狂熱的模樣,他想了想,還是給了他們一個了解真實的機會。

他入侵了星球上的網絡系統,那些正在播放慷慨激昂演講畫面的大屏無一例外地變成了一片黑幕。

而黑幕過後,卻是大量的字符顯現其上。

一開始「文明殲滅者」的這些癲狂者都在不斷叫罵著,似乎對於李文淵的這種手段完全不屑一顧。

他們為此奮鬥了這麼久,豈會因為一點「小小的蠱惑」就改變心意?

但是隨著字符的顯示越來越多,他們叫囂的聲勢也隨之停落下來,眼中的情緒經歷了無數次變化,最終歸於沉寂。

那些字符是於銀河而言十分陌生的文字,但對於「文明殲滅者」來說卻十分熟悉。

他們在發現「帷幕透孔儀」的地方也見到過這種文字,那時的他們還以為這是某種象徵性質的宗教符號。

但是隨著「帷幕透孔儀」的秘密被解析,他們知曉了這件強大的遺物來自於「天啟者」,那麼那些所謂的「宗教符號」,則很有可能是「天啟者」的文字。

他們對此頗為重視,因為這樣的話他們可以通過文字來了解「天啟者」的語言、習慣、風俗、乃至社會形態,從而得到更多「天啟者」的傳承。

但由於字符的數量實在太過稀少,他們根本無法明白這些「文字」的含義。

不過每一位「文明殲滅者」的民眾都將那些字符的形狀牢牢記在了腦海之中,為的就是能在發現類似的字符時,迅速意識到這件事和「天啟者」有關。

而現在,他們在螢幕上的那些字符之中,見到了已經眼熟得印刻在本能之中的文字形狀,甚至還十分清晰完整地展現在了他們眼前。

其中的99%他們都不認識,但僅剩的那些近乎一模一樣的字符已經足夠他們判斷出這是什麼了。

若是有這個數量的字符,那他們解析出「天啟者」文字的含義並不算什麼難事,並藉此與「天啟者」更加貼近也不是不行。

但是很顯然,這也代表了一件事——哪有繼承者連被繼承者的文字都不知道的?

他們自詡了那麼久的「天啟者」正統,這一次被徹底地粉碎了。

若是之前還能以「『帷幕透孔儀』不識人」來自欺欺人,那現在他們已經徹底認識到了自己的身份。

不過與之前的癲狂感不同,「身份」的遮羞布被扯下之後,不是愈加惱羞成怒,也不是破罐子破摔的自我催眠。

現在的每一位「文明殲滅者」民眾都安靜了下來,認真地閱讀著螢幕上那些與「天啟者」文字配套而出的翻譯。

那些是「帷幕理論」的部分內容,完整的「帷幕理論」有著極為複雜的模型與介紹,為了方便觀看,李文淵只挑選了其中的重要部分。

其中有著被稱為「帷幕計劃」的一個預期方向,旨在將整個銀河置於「帷幕」的保護下,而按照「帷幕理論」的要求,在「帷幕」外還有一層「假的銀河」用來擺擺樣子。

實際上在發現「文明殲滅者」是撿到了「帷幕透孔儀」的那個「幸運兒」之時,李文淵就隱隱猜到了為什麼這個文明會一改親善的姿態,變得如此瘋狂。

他起初還不能理解居然會有文明願意相信「外邊的銀河才是真的」這種脫離現實的想法,但看到了被千萬年時光提煉過的「文明殲滅者」,他明白了這個文明現在就只是為了一個目標而活。

——為了做出比「天啟者」還要偉大的事業。

他們不知道「帷幕」的具體作用,但他們相信這是一個「囚籠」,並堅信集體自殺的方式能夠擺脫這裡。

那對於他們來說還有什麼能比「天啟者」的事業還要偉大?當然是帶領整個銀河離開這個「囚籠」!

但是「帷幕」真的是「囚籠」嗎?

大屏上的文字來得快,去得也快,入侵結束後的大屏並沒有回歸之前的激昂演講,而仍是一片黑幕。

但是那些內容已經足夠「文明殲滅者」了解到一件事。

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帷幕」不是「囚籠」,而是「保護」。

繼正統性破碎之後,第二個破碎的是他們一直以來前進的目標,

他們的文明已經將這個目標融入到了靈魂深處,而破碎之後,他們的文明之路也將在此終結。

但是……

「——不可能!」隨著一聲吶喊,「文明殲滅者」的那位領袖暴起出聲,將他的聲音通過遍布星球的擴音器傳遞給了每一個人。

「我們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會出錯!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們,我們也會堅定地走下去!」

他的聲音極具感染力,竟然令「道心破碎」的民眾們短暫地活了過來,哪怕只是迴光返照,也仍然令「搖籃」晦暗的世界暫時亮了起來,燃起了狂熱的呼聲。

這樣的場景讓李文淵覺得他們是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讓人類親自給他們個解釋才會承認。

但是看向那位領袖之後,李文淵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雖然他的行為充滿著瘋狂,聲音充滿著蠱惑,但是他的表情卻十分地冷靜,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癲狂。

再看向那些民眾時,李文淵也發現他們雖然狂熱,眼神卻並不激昂,反而前所未有地平靜,甚至帶著一抹安寧的色彩。

他們什麼都知道,他們也意識到了「真相」與「現實」。

但是文明行至今日,長久而堅定的凝聚力侵染了每個人的血脈。

就算他們是錯的,他們也絕不會承認。

所有人都在聽到領袖的那句話後心有靈犀,做出幾個手勢之後原地坐下,以無數團體的形式圍在了一起。

這一刻他們仿佛回到了原始的時候,一群人聚在一起,討論著天上的那些巨大星球是什麼。

而「文明殲滅者」的領袖,也拿出了一個奇怪的裝置,看上去像是一個封著螺旋結構的管子。

這是控制著他們所有人生命的「自殺器」,啟動之後,所有人都會在同一時間基因崩潰,當場死去。

這一幕似乎似曾相識。

莫名的預感讓這名「文明殲滅者」的領袖抬頭看向了天空,穿過無數浩瀚星辰,與不知為何也正在看天的火種聯盟領袖產生了對視。

他們彼此沒有相望,卻又仿佛面對著面。

「我們是文明的毀滅者!旁觀於我們已是過往雲煙!這條道路還尚未走完,我們會親自驗證、盡頭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隨著裝置的啟動,所有「文明殲滅者」的主體物種在同一時間基因產生了崩潰。

這般痛苦並沒有產生任何影響,他們仍然在圍坐在一起,彼此看著彼此,直至化作一灘有機濁液。

意識消散的那一刻,他們似乎真的回到了過去,身著原始的服飾,第一次好奇地看向了天空。

而宇宙依然維持著正常運轉,正如它以往那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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