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各樣的爆炸在「中央處理器」表面發生,真空的宇宙環境也無法阻止爆炸的蔓延。
龐大的合金結構在破壞之下也發出了悲鳴,哪怕僅僅只是看著,也仿佛能夠聽到金屬斷裂的刺耳噪音。
大量的巨構碎片被炸向了外太空,但更多的是在引力作用下墜入了恆星,成為燃料的一部分。
所有觀測著這裡的人們,看到這一幕後,都沉默無言。
僅從太空的視角看去,或許很難對這幅場景生出過多的感慨,畢竟只是一座建築而已,最多不過為龐大的建築墜毀於恆星之中而感嘆。
但若是稍微共情一些、明曉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那除了沉重之外將很難再有其他情感。
這裡是一個幫助了他們許多的機械智能的「大腦」,正在遭到慘絕人寰的對待。
而他們除了看著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那些、『意外之敵』的核心星球情況如何?假如『監護者』能搶先一步終止『意外之敵』的進程,那或許還會有救……」
共同體的會場之中,有文明的代表突如其來地發出了一句疑問,表達的意思似乎還有著一線生機,然而他的語氣內卻聽不出一絲的希望。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眾人都知道的,對比雙方的破壞效率,「意外之敵」要快得多。
它所面對的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守備力量的恆星巨構,雖然大,但是破壞起來卻方便很多,甚至只需要炸一些關鍵點,就能讓巨構和恆星之間穩定的空間狀態失衡,用恆星的引力將巨構撕碎。
然而「監護者」所面對的,則是防備完善的星系守護力量,就連摧毀作為「意外之敵」核心的那些「人工智慧星球」,要花的時間也比摧毀一座巨構多。
或許是察覺到了雙方進度的不同,「監護者」將眾文明已知的最後一部分力量,調入了戰場。
那些駐守在每個文明的母星系、從未移動過的艦隊消失了,再次檢測到它們的信號時,是在「意外之敵」的四個核心星系。
這些不是「守護者艦隊」,而是最早的那批、隨著「守護者艦隊」一同被派到各文明母星系駐守的「最終防禦艦隊」。
從名字上就能看出,這些艦隊是作為「最後手段」而存在的,是在「意外之敵」入侵到文明核心處、與之展開決戰的防衛艦隊。
它們即代表著每個文明最後的守備力量,它們的毀滅與每個文明息息相關。
但是就是這樣的艦隊,在此刻也在「監護者」的調令下,前往了最後的戰場。
「……連這支艦隊都出動了嗎?或許、這次真的就是『最後』了……」
很顯然,戰局已經發展到了終局的時刻,為了能趕在使命結束之前將「意外之敵」消滅,「監護者」連用來保護文明火種的艦隊都派往了前線戰場。
這也側面說明了一件事,「監護者」的儲備已經達到了極限,這是最後的艦隊。
正如他們之前所想的那樣,現在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所以為什麼不讓我們一起呢?雖然我們實力有限,但應該也能拖一拖『意外之敵』的腳步。」
有人傷感了起來,同時無法理解為什麼「監護者」要在這最後時段阻止他們用手中的「守護者艦隊」來加入戰局。
不過很快他們就會知道原因了。
突然增多的「監護者艦隊」也為「意外之敵」帶來了一定程度的異動。
可能是認為目標已經達成,或是單純地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意外之敵」用於進攻「中央處理器」的鋪天蓋地的艦隊出現了分離。
其中的一半都不知所蹤,再次出現時已經躍遷到了核心星系,與「監護者」的艦隊產生交戰,再一次拖延了「監護者」炸毀那些「人工智慧星球」的腳步。
而剩下的那一半幾何體艦隊中,則像是護衛著什麼一樣,散開了陣型,露出了艦隊中央一艘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戰艦。
也是在這時,這艘「普通」的戰艦就產生了變化,幾何體的身軀開始解散並重組,並和周遭的其他幾何體戰艦拼接成了某種新的戰艦。
這似乎就是它們長這樣的原因,能夠方便地進行結合,哪怕是艦船同伴的殘骸也能夠多次利用。
卻見重組的戰艦要比之前大了許多,雖然大體上仍然維持著幾何體的狀態,然而看到這艘奇特戰艦的人卻心中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監護者」也突然間加快了進攻的速度,本就幾乎是自殺式進攻的艦隊開始大規模折損,目標就是保護那些正在肢解「人工智慧星球」的戰艦。
時間在此刻顯得有些爭分多秒,「意外之敵」的那艘特殊的幾何體戰艦也來到了「中央處理器」的上方,炮口正對中央恆星,奇特的能量波動正在聚集。
只見一道與恆星亮度相比十分微弱的光束從這艘戰艦中射入了恆星,過暗的光芒甚至讓觀測站過一段時間才檢測到了這條光束的出現。
然而與之相比,恆星產生的動靜卻更加劇烈。
本該至少還有超過八十億年壽命的恆星開始以非同一般的速度膨脹,甚至能夠以肉眼看出恆星的膨脹。
恆星所發出的光芒也忽明忽暗,卻整體呈現著越來越亮的趨勢,很顯然恆星內部的聚變反應出了問題,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問題。
在那種詭異光束的注射下,恆星的壽命正在不正常地損耗,並很快就達到了閾值。
在那些「人工智慧星球」即將被肢解的同時,銀河文明們也觀測到了難以忘懷的一幕。
膨脹到了極限的恆星距離吞噬掉環繞著的巨構「中央處理器」只差一點,然而「意外之敵」似乎準備用更穩妥一點的方法,徹底將這個「古老宿敵」給消滅。
於是恆星爆炸了。
它在短短的幾小時內就前進了數十億年的生命旅程,將那些還未來得及體會的部分全部化作了對外釋放的能量。
強大的電磁輻射與物質拋射幾乎能摧毀星系內的一切生命,數百、甚至數千年後,都能檢測到這裡發生過超新星爆發的跡象。
與向外拋射的物質不同,恆星中央的物質則在高溫高壓之下向內塌縮,並形成了一顆規模不算小的黑洞。
這場爆發持續了很長時間,但是結果已經提早就被人知曉。
那台維持著「監護者」運行的殘破「中央處理器」徹底毀滅了,連一點渣都不剩。
日後他們再來此處,看到的也只有一個被命名為「中央處理器」的黑洞,和覆蓋整個星系的超新星爆發痕跡。
「……」
沉重的氣氛從未在共同體的會場內消散過,只不過這一次隨著「中央處理器」的爆炸,而變得更加沉重。
他們覺得他們應該悲傷,但是現在卻沒有時間留給他們傷感,「中央處理器」被毀的那一刻,便代表著他們將真正意義上地直面這次危機。
「……那是什麼戰艦?如果要說的話、似乎和『巨像』有些相似,都是那種能夠直接毀滅星球的超級武器,但是……」
「——但是它摧毀了恆星,用我們無從知曉的原理。這可比『巨像』高效多了,不說黑洞之後的宇宙環境還是否適合生命生存,就拿塌縮成黑洞前的超新星爆發來說,我們都難以抵抗,整個星系內的生命都會在一瞬間死去。」
「很顯然,『意外之敵』不再像它之前那樣會慎重地對待每一顆銀河星球了……也許是覺得我們太過根深蒂固,必須採用猛藥?」
那種能夠摧毀恆星的戰艦著實震懾了他們一把,他們還未想過「意外之敵」居然還藏了這麼一手,偷偷摸摸拿出了一個大的東西,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引爆恆星。
「可能這才是『意外之敵』本該用於執行『凈化』的手段,畢竟一次就能夠摧毀一個星系,這可太高效了……」
「也許,『監護者』援助我們的『守護者艦隊』,就是為了防備這種戰艦而存在的。畢竟我們的物種很脆弱,就算恆星只產生了一點異動,都足以導致整個文明的遷徙……」
「我們抱著孤注一擲的態度想要和『監護者』一同死戰不退,以文明星域的空間換時間,但實際上人家早就已經想好了一切。
「假如我們真的也將『守護者艦隊』拉入了戰局,那『意外之敵』大概也會像這樣直接連同恆星一起摧毀整個星系,到時候文明就真的斷絕了……」
「……那麼,『監護者』的情況怎麼樣了?」
另一位代表的話語讓場中眾人陷入了沉默,雖然他們不願意相信,但連「中央處理器」都被摧毀了,那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最終,還是一位代表帶來了他背後文明的通訊結果:
「……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已經得到了公開許可,還是你們自己看吧。」
他如此說著,將畫面內容曝光了出來。
那是他們文明的外交人員正在嘗試與「監護者」進行通訊,龐大的螢幕之上,是積累的大量混亂字符。
他們從決戰開始就一直保持著和「監護者」單方面的通訊,無時無刻地在關注著「監護者」的狀態。
也是在「中央處理器」被炸成一個黑洞之時,畫面里、充斥著混亂字符的螢幕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如同電腦突然死機了一般,對任何訪問都沒有反應,無論怎樣呼喚,螢幕上顯示的都是「空」。
曾經混亂的字符至少還代表著「活著」,然而這空無一物的寂靜卻昭示了某個文明永遠的離去。
銀河也不是從未經歷過失落帝國的毀滅,然而這一次卻前所未有地讓人沉重。
畫面中的人影們瘋狂地操作著儀器,試圖從昏暗的螢幕中收穫回應,祈禱就像曾經「監護者」天神降世那樣,發生「奇蹟」。
這一刻,「監護者」曾經冰冷的對白和制式的文字內容居然都顯得無比親切。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習慣了與「監護者」機械式的對話,他們寧願看到那些內容,也不願意見到一個「死寂」的「監護者」。
然而奇蹟並未發生,已經成為了黑洞的「中央處理器」代表了那個機械智能的「死去」。
「……過去值得我們緬懷與尊敬,但是現在是目光要在當下。」
火種聯盟的代表發話了,一轉會場內悲痛的氛圍,聲音中充滿著堅毅與憤怒。
「需要一個文明的犧牲才能換來拯救的我們太令人不齒了,為什麼我們毫無作為?為什麼我們總是依賴他人?難道邁入星空前那無數年的時光都是虛度的?」
「我們浪費在其他事上的精力太多了,空有寶藏在手,卻需要過量的時間才能將之轉化為進步的動力,換一隻變形蟲來都能做得比我們好!」
「我的文明領袖已經發來消息了,無論這次的結果如何,我們都將辭去『理事會文明』的職位,都是星際文明了,還像一群未開化的土著那樣爭來爭去的,枉費『監護者』的犧牲。」
「現在,輪到我們所有人來直面『監護者』曾經的危險了。『意外之敵』並未停止,四顆『人工智慧星球』被毀之後,它們的信號來源都指向了另一個未曾發現新星系,那裡才是『意外之敵』真正的核心!」
「很顯然『意外之敵』是打好了這個如意算盤才和『監護者』決一死戰的,但是『監護者』摧毀的那些星球並非對它毫無影響,它現在的運算能力可能還不如之前的『監護者』。」
說著,這位火種聯盟的代表直接披上外衣離開了會場,而他的最後一句話依然在此久久迴蕩:
「言盡於此,這是我們結束這次危機最後的機會,哪怕堆屍體,我也要堆死它!」
這位代表傳達著領袖的命令時,內心中是帶著怒氣的,他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過於弱小的他們害死了一位「保護者」。
既然這件事已經無可挽回,那為之報仇,則是他們少數能做的事了。
受到這份熱情的感染,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腳步匆忙地離開了這裡。
會場中的一切都被各文明的高層所知,過往的陰謀算計與深思熟慮也在此時如過眼雲煙中消散。
在火種都已經確保送往了隱秘之地後,這些肩負著文明重擔的決策者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幹掉「意外之敵」。
無關生存,無關榮譽,僅僅只是因為一腔熱血而已。
大量與「監護者」有關的故事被轉載,這場危機的全貌也浮現在了大眾眼前。
點燃的情緒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如星火燎原般燃起了激憤的熱潮。
艦隊再一次集結,在「監護者」消亡之後失去了命令效力的「守護者艦隊」也重回各文明的掌握。
只能使用一次的「實驗型躍遷引擎」昭示了這註定是一場有去無回的征程。
籠罩著星系的迷霧隨著信號的指向而暴露在觀測站眼中,一顆遠超尋常行星大小的「超級人工智慧星球」是這裡最為令人矚目的地方。
這裡是「意外之敵」最後的心臟,一個名為「凈化核心」的「控制中樞」。
幾何體戰艦在此地巡邏,整體泛著紅芒的星系堡壘也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然而這一切都阻止不了最終時刻的迅速到來。
大量的「垃圾」躍遷到了此處,同時混雜著零星的「守護者戰艦」。
即便在「意外之敵」的火力下一觸即碎,但卻架不住越來越多的「垃圾」躍遷到這裡。
正如他們所說,堆屍體都要堆死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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