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石亞梅早就從汪廣匯的言行上覺察出了異常。

一開始懷疑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便決定找人悄悄地跟蹤汪廣匯,摸清緣由。

她父親早年間行醫,臨城當地幫派中很多人都承過老人家的情,也結交了幾個至交好友,如今這些人在幫派中地位十分顯赫,手下也有不少可以指使的人。

石亞梅便找了與父親生前最為交好的九叔,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九叔。

九叔派人盯梢汪廣匯,卻無意當中得知汪廣匯在老家早有家室的事情。

得知真相的石亞梅猶如五雷轟頂。

萬萬沒有想到丈夫從一開始就在欺騙自己,想起之前對自己的海誓山盟,她心中的委屈憤怒一股腦兒湧出來……

然而,這種憤怒和委屈只能是默默地藏在心裡,就連自己的母親也不能吐露。

後來,她曾有意無意地問過丈夫老家的事,但都被汪廣匯找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由此,她更加覺得自己感情上受到了欺騙,對汪廣匯也更加的失望。

女人都是善妒的,一旦感覺受了欺騙,往往會變得神思恍惚,甚至是失去理智。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之後,她決定報復汪廣匯。

於是,九叔又派人去了汪廣匯在AH的老家,摸清了那母子三人的情況,並進行了一些試探。

九叔幫會的力量跟當地幫會也有勾連,很快動用關係暗中對母子三人施壓,促使其背井離鄉去臨城尋親。

其實,石亞梅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汪廣匯看到老家的妻兒來了之後,還能有什麼話說!

只要汪廣匯承認錯誤,也不是不能給她們母子三人一條活路。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給母子三人一筆錢遠走他鄉安家,讓汪廣匯從此斷了和她們的聯繫。

汪廣匯和那母子三人一直都在她的視線當中。

可沒想到的是,事情最終超出了石亞梅的控制範圍。

汪廣匯領著老家的妻兒去亭山遊覽時,石亞梅偷偷地跟在了身後,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母子三人。

女人的青春畢竟短暫,這個鄉下女人模樣也算是清秀,可由於長期的操勞,才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已經出現了歲月的痕跡。

她的兩個孩子虎頭虎腦的,比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幾歲。

石亞梅覺得自己很是可笑,竟然跟一個鄉下女人爭風吃醋。

可是,接下來她看到了有生以來最為恐怖的一幕——

汪廣匯親手將那母子三人推下了山澗。

悽厲而絕望的慘叫聲不僅響徹山澗,也猶如一柄錘子一樣,字字句句敲擊在石亞梅的心房上,震撼著她的心臟。

石亞梅拚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她永遠忘不了站在山頂上的汪廣匯那狠戾決絕的目光!

跟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竟然如此狠心冷血。

石亞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晚上夢見自己和孩子就站在亭山的崖頂。

腳下便是有名的桃源澗,那地方她之前曾經去過很多次,所在的崖頂是觀景的最佳位置。

極目遠眺,上為桃源洞,洞邊遍植桃林,雨後山泉匯涌,裹挾著花瓣,飛奔而下,有似一條緋紅的緞帶。

可此刻站在崖頂,石亞梅的雙腿卻不住地打顫。

忽然,她和孩子們被汪廣匯猛地一推,自崖頂墜落。

她親眼看到孩子摔到地上,鮮血和粉紅色的花瓣融在一起。

「啊……」她慘叫一聲,驚醒了,原來是一場噩夢。

從此以後,她的心裡便有了陰影。

每天和汪廣匯相處,也只能是強行裝作若無其事,時時刻刻防備著他。

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煎熬。

現在汪廣匯死了,石亞梅反倒是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仿佛那個惡魔帶著一個遙遠的噩夢,遠去了……

聽完這一切,方如今的內心又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石亞梅一個受害者,她和汪廣匯的原配妻子、兒女都被這個男人的貪婪所害。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倘若石亞梅沒有將那母子三人從家裡逼出來,也許就不會發生汪廣匯殺妻弒子的人間慘劇。

方如今忽然意識到,汪廣匯也許根本早就知道石亞梅所做的一切,唯有如此才能解釋他看向她那種複雜的表情。

果然,惡人做了壞事,總是能將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

「在亭山上有沒有見到過什麼可疑的人?」

這是方如今最關心的問題,現場除去石亞梅之外,應該還有另外的人,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閆建波。

傾訴完之後,石亞梅感覺輕鬆了許多,這些年她的胸口上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石亞梅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說道:「我躲在樹叢里的時候,曾經看到有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汪廣匯的側後方,他的胸前好像還掛著一個望遠鏡。」

一個望遠鏡價值不菲,在民間並不常見。

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女人,還知道望遠鏡。

亭山距離繭橋機場很近,而這個人正好帶著望遠鏡出現在了亭山上,其目的昭然若揭。這種事崛部隆一就曾經干過。

「看清楚他的相貌了嗎?是不是閆建波?」方如今急問。

根據汪廣匯的口供,推測應該是閆建波發現了他殺妻弒子的事才對,可石亞梅卻搖搖頭:「我當時害怕極了,而且那人離我又遠,還戴著帽子,帽檐壓得很低,我沒看清他的面容。」

方如今聽了不禁失望,但又有些不甘心,追問道:「你再好好想想,他有什麼特徵?」

「特徵?」石亞梅皺眉回憶說,「這個男人的個子應該不高,人看上去也有些瘦小,衣服不是很合體!」

「還有嗎?」閆建波的體形偏瘦,個子也不高,但憑藉這些特徵很難確定此人就是閆建波。

石亞梅想了想,搖頭道:「沒了!」

在那種無比驚恐的情況之下,她還能記得這麼多,已經是很不錯了,方如今知道自己也不能太過苛求。

「汪廣匯真的沒有得病?」方如今總覺得汪廣匯的死太過蹊蹺。

「他沒病,只不過是偷著抽大煙,而且早就中毒了!」

聽石亞梅的語氣,好像在說著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她的回答讓方如今心裡一驚,「什麼意思?」

石亞梅暗中推波助瀾,逼得人家母子流離失所,汪廣匯恩將仇報毒殺好友、貪圖富貴殺妻弒子……

這對看上去恩愛的夫妻究竟還隱藏了多少秘密?

石亞梅繼續說:「我發現他自從亭山回來之後沒多久,就有些不正常!每天晚上都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書房?他在書房裡做什麼?」方如今記得他們的住處確實有一間書房,不過是在臥房之後。

石亞梅點點頭:「不錯,我們家的書房是後來由藥材庫房改建而成的,裡面不僅有很多的醫書,還存放著不少的藥材。汪廣匯平時就喜歡研讀醫書,配製各種藥材。」

方如今滿腹疑團,汪廣匯作為一個中醫,配製藥材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妥。

「一開始他配製的都是治病救人的藥劑、藥丸,可是就在上個月,我趁著他出門的時候偷偷地溜進了書房,發現他在書房裡藏了鴉片膏和煙具,而且他似乎還在鼓搗著什麼東西,我看了一下,竟然配製的是解毒的藥,但從當時配製的進展情況來看,應該是剛剛才開始配製。」

石亞梅畢竟是出自中醫世家,也得到了父親的真傳,汪廣匯配製的藥是用來做什麼的,進行到了什麼程度,她自然是一目了然。

原來如此!

聽到這句話,方如今心中的疑團總算是有些釋然了。

汪廣匯為了緩解精神上的壓力,選擇了吸食鴉片。

而且,他早就發現自己中毒,但箇中原因又不能對外人言明,只能選擇自己偷偷配置解藥。

他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昨晚抓捕的時候汪廣匯正在配製解藥?

之前一直以為汪廣匯是起夜。

「昨天夜裡他說睡不著,便又去了書房,我知道他是在配製解藥!」石亞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方如今一皺眉,這個問題確實忽略了,即使行動隊員在搜查的時候也沒有太過注意這個問題。

畢竟一個中醫大夫在家配製藥材太正常不過了,誰能想到他配的是用來給自己解毒的解藥?

想想也是,那個書房門窗都被捂得嚴嚴實實,夜裡的時候,即使裡面點著燈,外面也看不到。

順著這個思路一琢磨,整個事情非但沒有變得清晰,反而變得更加雲遮霧繞了。

閆建波為崛部隆一設置的緊急聯絡方式非常巧妙,如果事先不知道閆建波是日本間諜,僅僅通過回春堂的電話,怎麼查一不會查到他的頭上的。

照理說,隱藏在暗處的日本間諜完全沒有必要處置汪廣匯,這樣做反而可能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這是為什麼呢?

日本間諜為什麼還要對汪廣匯下毒手呢?

方如今盯著石亞梅,眼珠不住地轉動,看得出正在緊張地整理思路。

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時間!

沒錯,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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