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哈達指著門外的石頭要說話,特木爾使了個眼色,拉著他說:進屋說。

進了屋,剛站穩腳,白哈達急切地問:怎麼回事兒,咋還沒幹啊?

特木爾:我整不明白啊。別提了,你走以後,就總有人來,嘀嘀咕咕的。後來,更過分了,有的人在石頭前行跪拜大禮,有的人還拿來香要燒呢,我是好說歹說才勸走的。

「瞎胡鬧!牛鬼蛇神,烏煙瘴氣!」白哈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又說,「不過,這東西確實太奇怪了。剛才我走路時就在想,用不到我到家,石頭肯定干透了,一滴水都沒有了。沒想到啊,還和早晨差不多啊。」

特木爾:說的就是啊,真的就像人出汗一樣,好像是一勁兒往外冒似的。白書記,你說,是不是真的是「神石出汗」啦?

白哈達沒著急回答他的提問,想了想說:不可能!我是黨員,絕對不會相信這些的。特木爾,你還給我看住了,不行再把別的小隊長都叫來,千萬不能讓人來拜,更不能燒香,不許再給我添亂了!我出去一下。

特木爾還沒等問你要去哪兒啊,白哈達已經走推門而去了。

…………

白哈達徑直去了「活字典」格根老師家。在他心目中,格根是月牙河大隊最有學問的人,一定能講清楚其中的奧秘。

白哈達知道格根的「怪癖」,進屋就直接坐在了南炕上。格根破天荒的沒有坐在北炕和他面對面,而是一同坐在了南炕。

格根那下巴上的那綹油光鋥亮的山羊鬍捋了又捋,慢悠悠地說:這個事兒我聽說了,確實很蹊蹺。若是夏天,下雨之前空氣潮濕而石頭相對要涼些,上面形成細小的水珠兒,像出汗一樣,這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可這會兒才要開春兒,雖不算滴水成冰吧,但是沒有徹底開化啊,按理說是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的。

白哈達:我也是這種想法,真的太奇怪了。而且,我聽說有些人都要去跪拜了。

格根連連擺手,深沉地說:不能讓拜啊,這要是一拜,人心就動了。

「說來叫人可笑。那石頭又不是什麼財神爺,要是財神啥的大家去拜拜都為了求發家、發財,情有可原。一塊石頭——這,這不是胡鬧嗎?」

「大家是窮怕啦。人人都想過上好日子嘛,這種想法是好的,但得靠政策、靠勞動啊!」

白哈達點點頭,說:是啊,要靠黨的領導嘛。我讓特木爾帶人看著呢,我們是共產黨員,絕對不講這種封建迷信的。

格根:迷信迷信,迷了才信,不信不迷。

白哈達想了想,問:那我們怎麼辦?

格根:我查了我們的紅樓市志,以前沒有這方面的記載。這樣吧,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人心穩住。不然,一旦信了,那就會迷;一旦迷了,那就更加深信不疑了。對大隊的工作不利啊。

白哈達:我就怕這個。格根,你說咋辦好呢?

格根在白哈達耳邊兒說了幾句,他不住地點頭。

臨走時,白哈達撓撓腦袋,輕輕地問:格根,你學問深,通古知今,有句話我還是想問一下,你說,真有這樣的神奇嗎?

格根說:大自然的神奇誰能說得透呢?書上也寫過「天降異象」的內容,預示著會有一場重大的變革。有時我給大家講評書也叨咕,可是這種內容可信度能有多少呢?放心吧,就算有鬼神,那都在人心之中呢,心裡要是沒有,那就啥都沒有。白書記,我看啊,咱們就不猜這些了,順其自然吧。

白哈達走了,路上琢磨著格根的話,心想:我今天開會的內容,會不會就是「活字典」格根所說的「重大變革」呢?

半夜,屯子裡又有人偷偷往「神石」跟前兒聚攏了。因為大隊白書記發話不許近前,但不拜拜又心有不甘,便遠遠地瞅著,心裡合計著等到百分之百安全時,再上前拜「神石」、求發財。

突然,藏著的幾人發現有兩三個黑影鬼鬼祟祟地來到大隊部前,端著盆兒四下張望張望就向石頭上潑水,然後飛快地跑掉了,從背影真看不出來是誰。準備拜石的幾人面面相覷,有膽大的小心翼翼地走到石頭那兒,看了看四圍沒啥動靜,劃了根火柴,借著微弱的光亮一看,水印兒確實是新潑上去的。

接下來,只要白天發現「神石出汗」,夜裡總能看到有人偷偷向石頭上潑水。

這樣一連持續了九天,「神石」不再「出汗」了,夜裡再沒有人前去潑水了。

有人陸續把發現的情況向白哈達彙報,他笑了笑說:我早知道了。就是有幾個人在背地裡胡鬧,裝神弄鬼!馬上要開春兒種地了,我不願意搭理他們。這事兒就過去啦,只要不再重犯、好好種地,概不追究!

到底「神石出汗」是怎麼回事?相信真相肯定會大白的,「幕後黑手」必定會浮出水面……

…………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解決了「干多干少一個樣」的問題,的確解放了農村生產力、調動了農民生產的積極性。因為地區差異等原因,各地實施的早晚、推進的速度並不完全一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月牙河大隊從真正意義上迎來了一個非凡的、不同尋常的春天。確實像「神石出汗」一樣,震動了整個屯子。

1983年春天,「包干到戶」政策在哈達公社全面推行後的第一個春天。在上一年「局部試點」先行的基礎上,種植水稻的各生產大隊全都進行了生產責任制改革。於是,徹徹底底的「分田到戶」「分產到戶」在月牙河大隊鋪開了。

自己家有「地」啦!自己家有「產」啦!

其實,早在1981年10月,《全國農村工作會議紀要》首次明確肯定包產到戶、包干到戶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為持續幾年的爭論做了結論。兩年之後,「包干到戶」終於在月牙河大隊全面推廣了。「交夠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從某種意義上說,土地這回不但掌握在農民手中,還裝進了農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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