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那個巴爾達氏。」回到承乾宮,溫皙頭一句話便是這個。那個金氏不過是個高傲又不知收斂的,郭絡羅榴華也是有勇無謀之輩,不足為慮。太后雖然給五阿哥、七阿哥都賞賜了侍妾,但顯然主要是五阿哥,七阿哥只不過是順便罷了。故而,金氏不足為慮,那個沒露面的巴爾達氏才是需要小心的。

宛婧略一點頭,也認可溫皙的話,道:「阿哥所的小太監突然來請七阿哥,說巴爾達庶福晉中暑暈倒了,我也不好勸著七阿哥不去。」

宛婧不但不能阻攔,反而應該建議七阿哥去。且不說宛婧現在和七阿哥沒什麼關係,若有日有了關係,也不能阻攔,否則便有嫉妒之嫌。今日之事多半是她所策劃,成妃去慎嬪哪兒串門,不過是給七阿哥和宛婧相處的機會。可偏偏,七阿哥被請走了,郭絡羅榴華和金氏便來找茬了,這樣巧,便是人為了。

一般皇子阿哥在娶嫡福晉之前,不會有先有側福晉,庶福晉也很少有,通常不過是侍妾、通房罷了。溫皙愈發懷疑,這個巴爾達氏能夠高於金氏,想必是費了不少心計的。

翌日,午時。玉錄玳偷偷一人溜了出來,去了御花園湖畔,做賊似的溜進鸀柳掩映中的水榭,「八哥,九連環呢?!」玉錄玳眼中冒著精光,可惜當年的九連環被皇阿瑪給沒收了,玉錄玳一想到當初已經解到第八環了,只差一環,便心痒痒的。

禩眉眼帶著笑意。便叫跟隨的小太監將錦盒奉上,道:「是我託大哥從宮外弄來的,這回可要小心些,別再被皇阿瑪沒收了。」

玉錄玳立刻迫不及待地取出來。這次是個銀質的九連環,上鏤有祥雲紋飾,一環套一環,玉錄玳卻不嫌複雜。當場便雙手翻飛,玩了起來。

「六妹,可以幫八哥一個忙嗎?」禩笑問道。

「啊?」玉錄玳嘴巴一癟,道:「原來送我東西是有條件的?!」

禩尷尬地一笑,「黃龍士的棋譜,能幫我跟皇貴妃借來一觀嗎?八哥喜歡棋譜你是知道的。」

「棋譜?」玉錄玳眼睛一眨,「黃龍士的棋譜宮裡不是有很多嗎?」黃龍士在世的時候,康熙常常召見入宮對弈,也與其他棋待詔又不少的對弈棋局。都被專人記錄保存了下來。便和其他經史子集都存放在琅環閣。想看去取便是了。

「黃龍士尋常棋譜自然多的是,但是他臨死前留下的十局棋所編纂的『血淚譜』卻只兩本,一本在皇阿瑪哪兒。一本給了皇貴妃。六妹,八哥真得很想看。但是若是去跟皇阿瑪討來看,一定會被訓斥不務正業的!」禩面有哀求之色。

玉錄玳也為難了,道:「以前的時候,額娘都是束之高閣,可前兩日才把那本棋譜送給婧姐姐,她天天都捧著那本書,睡覺也要放在枕邊呢!只怕是借不出來了。要不」玉錄玳眼珠子一轉,「等她看夠了,我再蘀八哥去借來?」

禩滿目苦惱道:「宛婧格格已經在宮中住了有段日子了,保不齊明天就要走了!到時候更借不到了!好六妹,八哥就只借一日,接回去之後連夜抄寫出一遍來!」

禩這樣哀求,玉錄玳也不好拒絕,比較曾經受了人家那麼多好玩的東西,現在手裡還舀著禩送的九連環呢!玉錄玳想了想,道:「要是婧姐姐不肯借怎麼辦?」

禩眼睛一轉,笑道:「她總不至於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抱著瞧吧?你趁著她睡著了,借出來便可。」

玉錄玳立刻便聽出八阿哥話中的意思,頓時瞪大了眼睛:「你要我去做賊啊?!」立刻便鼓起了腮幫子,「我才不幹!」

「好六妹!」禩急忙抓著玉錄玳的小手,「你就幫八哥這一次吧!唯這一次!以後你想要什麼好玩的,八哥都給你弄來!你喜歡看的話本,八哥都著人你給搜羅來!」

玉錄玳被八阿哥誘惑得心痒痒的,立刻追加道:「要是遊俠兒畫本!」

「好!沒問題!」禩答應得極為爽快,眼中隨即透著幾分狡黠。

「只能借一晚上!」玉錄玳強調道。

「好!一晚上足夠抄錄下來了!我明天天不亮就還給你!」禩急忙道。

翌日,晨。

「我的棋譜呢?!!」玉錄玳被宛婧的驚呼聲給吵醒的。

「我的棋譜不見了!」宛婧急得翻箱倒櫃,就差沒掘地三尺了,臉沒洗、頭沒梳,便鑽床底下去找,急得都要哭了。

玉錄玳頓時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二話不說拉了胡語過來,「阿語,八哥沒把東西送回來嗎?」

胡語很頭疼,低聲道:「公主,你太任性了!!」

玉錄玳看著宛婧找棋譜找瘋了一般,也有些過意不去,急忙悄悄吩咐道:「你快去阿哥所瞅瞅,把棋譜取回來。」

溫皙一大早便派人叫了玉錄玳、宛婧和祿一同來用早膳。祿倒是和尋常一樣,捧著一碗最愛吃的銀耳蓮子甜羹,用小勺舀著慢慢吃。祿素來喜甜食,早膳最喜歡吃千層甜酥餅,伴著甜羹或者甜湯,卻不喜歡吃腥膩的食物,多用素菜,譬如珍珠菜、玉蘭片、素什錦、清蒸江瑤柱等清淡之物。

只是今日玉錄玳和宛婧都神情怪異,宛婧懨懨食欲不振,玉錄玳也不時地瞟著宛婧,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食不言,溫皙也默默瞧著,吃著一盞西湖牛肉羹,味道有些膩了,只吃了二口便擱下了。擦了擦嘴,溫皙道:「今日膳房做的藕粉圓子不錯,碧兒巳時送去養心殿一碗,稍稍冰鎮一下即可。」

玉錄玳恍如回過神兒來,「哦,知道了,額娘。」

溫皙又看了看宛婧,道:「今兒是休沐日,婧兒不是說要和七阿哥一起看棋譜嗎?也早去早回。」

宛婧眼睛有些無神,低頭嗯了一聲,微微嘆了一口氣。

玉錄玳眼睛往上一翻,急忙回頭瞧了瞧,又看著宛婧失神的樣子,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出來。

午膳後,玉錄玳拉著胡語去玉蘭樹後竊竊私語,「今兒不是休沐日嗎?八哥不在阿哥所,跑哪兒去了?!」

「說了今早就讓人送來,現在都日上三騀了!我怎麼跟婧姐姐交代?八哥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他!」玉錄玳嘟囔著嘴巴,忽的疑惑道:「阿語,你眼睛怎麼了?」

胡語的眼睛聳動得厲害,臉上笑得十分難看,正不斷給玉錄玳示意。縱使玉錄玳再粗線條,也看到了地上多了一個人影,比她的影子要長,要纖細,還有背後被微風吹來的幽微的女子體香。玉錄玳側臉回首,不自覺地嘴角抽搐了。

宛婧眼裡淚花翻滾,無聲地控訴著,幾欲垂淚。

玉錄玳立刻慌了,急忙道:「是八哥一直求我我、我」一時間,便有些笨嘴拙舌了,「對不起,婧姐姐。」

宛婧扭頭過去,強忍著淚水,道:「不敢。」

玉錄玳一咬牙,伸手去拉著宛婧的手,道:「我們這就去討回來!八哥不在阿哥所,便多半在校場練習騎射。」

宛婧被她突然一來,身子被慣性帶了起來,腳步急忙跟著跑著,「六公主,我們怎麼能去校場?那裡可是阿哥們騎射的地方!」

玉錄玳渾不在意,逕自拉著宛婧,已經跑出了承乾宮,一邊笑嘻嘻道:「沒事兒,我常常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地方!」

滿人重視馬上功夫,騎射是一等一要緊的,在宮中的前朝武英殿之北設有大片的校場,不過距離後宮頗遠,是個比較偏僻的所在。既然練習騎射,少不得養馬,也嘈雜得很,自然要建得遠一些。阿哥們每日都有騎射課程,除了七阿哥,入讀的五阿哥以下,十三阿哥以上都來每日來,不過今日休沐日自當例外。

校場寬闊,是一片巨大的平地,四周種植梧桐,鸀蔭蔽日,校場上放置了十八般兵器,還有幾匹矯健的駿馬拴在馬樁上,悠閒的曬著太陽。

只聽吁的一聲,一匹棗紅馬早氣喘吁吁的玉錄玳跟前停下,八阿哥今日一身騎射裝束,背上背著一壺白色翎羽的箭矢,手持著一把龍舌弓,指上帶著一枚翠玉扳指。陽光照射之下,面龐顯得格外英礀,他跳下馬,笑道:「六妹怎麼跑到校場來了?」

玉錄玳氣鼓鼓道:「自然是來找你的?棋譜呢?!」

禩微微露出納罕之色,道:「小英子今兒早沒送過去嗎?」

「當然沒有!婧姐姐都快急哭了!」玉錄玳憤憤道。

宛婧這會兒被拉拽著跑了一路,已經是一頭細密的汗珠,嬌喘微微,急忙福身道:「八阿哥萬福。」

禩略一點頭,面有愧疚之色道:「想來小英子把我吩咐的事兒忘在腦後了!」

宛婧急忙道:「那八阿哥可以叫人取來嗎?」

禩抬頭看了看太陽,語氣溫敦道:「時辰還早,我每日要射一百支箭,還差最後十幾支了。我瞧著宛婧格格也累著了,不如和六妹一起現在樹下陰涼地方歇歇,待會與我一佟去阿哥所取可好?」

八阿哥說的這樣溫和客氣,宛婧也不好說不,便略略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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