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密嬪離開,溫皙神色有些倦怠,正打算回內殿躺一會,卻聽外頭來報,康熙御駕朝這邊過來了,溫皙只得理了理妝容,出殿相迎。如今已經是三九天,即使是快晌午的時候了,撲面而來的風冷地凜冽,溫皙不禁縮了縮脖子。殿內溫暖,一出來就格外覺得冷了。

康熙似乎心情不錯,上來扶了正要見禮數的溫皙,溫熱的大手握著溫皙的有些冰涼的柔荑,仔細端量了溫皙一身華美嬌艷的衣裳和妝容,頗有幾分欣喜之色,誇讚道:「這身衣裳裁得不錯,很襯你!」

溫皙微微一笑,隨意道:「臣妾倒覺得織金緞雖好,卻沉得很。」織金緞因夾雜無數金線,故而比尋常的綢緞要重上幾分。且這身銀紅的織金緞還是康熙賞賜的呢,康熙見了想必高興。

溫皙的衣袖,青鸞成雙欲飛,針工局的手藝自是不必說,尤其是繡在織金緞的料子上,陽光之下,金光燦燦,格外耀眼。康熙拉著溫皙的手一同入殿,語氣和緩,仿佛在話家常,「朕就是見今年進貢的織金緞比往年更好幾分,才多給了你一些,如今果然極好!」

溫皙含了笑意,今日不過是要給密嬪下馬威,才特意穿得華貴一些罷了,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想要擺出什麼樣的架勢,就要有相應的裝束才對。只是,素日了她並不喜歡穿得太暴發戶了。卻也不反駁康熙的話,只依舊微笑著。

炭盆中紅羅炭燒得正旺。暖氣熏人,暖閣美人榻中央,放這個剔紅牡丹紋的大捧盒,裡頭放著各色絲線、金線和剪刀,方才跟竹兒學了會打絡子,結果什麼都沒打出啦。想到那個比小孩子手藝還不如的吉祥結還在康熙手上,溫皙不由得臉頰發紅。

康熙見了,聲音含了幾許柔意:「朕不打攪你,你想做什麼。便繼續做便是了。」

溫皙微微有些窘迫,急忙道:「倒也不急於一時。」康熙要的同心結不好學,溫皙卻也有些犯愁的。絲線本就細,若要將錯綜複雜的絲線編製成精美的同心結,可不是簡單的事兒。

康熙卻頗有興致的樣子,道:「同心結。就用紅色編制即可,下頭加個明黃色流蘇也就是了,朕留著作扇墜。」

溫皙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現在是大冬天,扇子早就束之高閣了,皇上不是不打算把臣妾的同心結也束之高閣?」說著。嘴巴撅了起來,生了幾分不滿。

康熙卻突地捉狹地笑了。眼中帶著戲謔,「愛妃若親手製成同心結,朕自然要日日佩戴。只不過朕想著,以愛妃的小手...想必要明年夏天才能編好一個似模似樣的同心結。正好墜在扇子上。」

溫皙旋即惱惱羞成怒,作勢便要去打他,只是瞧著周遭還有旁人,揮舞起來的拳頭只得落下。憤憤跺了跺腳,「臣妾有那麼笨嗎?!」

康熙樂得哈哈大笑。「愛妃就算再笨,朕也不會嫌棄!」

溫皙氣鼓鼓著腮幫子,抓了一團大紅的絲線在手裡扯著,想要揪出一根來,卻給弄亂成了一團,團得越來越雜亂,越來越解不開,氣得溫皙抓起捧盒裡的銀剪子便要給絞碎了,竹兒急忙上來一把奪過剪刀和線團,好言安慰道:「我的主子誒,解線團要的是耐心,哪兒能用蠻力?」

康熙坐在對面泥金雕花的椅子上笑得愈發捉狹,溫皙又是羞又是惱怒,氣得麵皮紫漲,難看極了。竹兒卻還在嘮嘮叨叨說教著:「主子要學打絡子,最要學的就是一個耐心,沒有耐心的人是斷斷學不好這東西的!」

溫皙欲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可反駁,論耐心,溫皙遠遠不及竹兒。只得憤憤瞪了一眼只會看笑話的康熙。

竹兒不一會兒便理順了絲線,正要遞給溫皙,卻又收回去,將那絲線給纏成一個線團,一邊纏一邊道:「還好絲線滑溜,好解,若是棉線就糟糕了。奴才幫主子纏成個團兒,就不容易弄亂了。」說著便纏成了個鵝蛋一般大的紅色圓圓線團,才遞給溫皙。

溫皙轉手又給扔進捧盒裡,那滾圓的線團在捧盒裡咕嚕嚕轉了幾圈才停了下來,她今日已然不想再捧這個難弄的東西了,吩咐道:「去叫膳房備些精緻的點心,我這會兒想吃了。」

竹兒只得依言下去,眼中頗有無奈之色。

康熙忽的正了身子,斂去大半的笑容,眼中若有深思,定定道:「朕正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溫皙見康熙不似方才玩笑,只得正身,洗耳恭聽。

「朕看玉玳也不小了,朕打算明年擇個吉日冊封。」康熙凝神看著溫皙道,話里的意思,不是跟溫皙商量反倒像是通知。

溫皙皺了皺眉頭,道:「碧兒還小,不急著出嫁。」

「朕知道,」康熙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仿佛看透溫皙的內心,「玉玳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朕只是想著提前給她冊封罷了。」

溫皙哦了一聲,素來公主都是出嫁前冊封,康熙這麼說,溫皙也略放心了些,但是隨即又皺了眉頭,道:「五公主齊不琛可還比碧兒大一歲呢,總不能叫妹妹搶在姐姐前頭了。」

康熙低眉略一沉吟,隨即笑道:「那就一起冊封!也好叫齊不琛沾一沾玉玳的喜氣。」

康熙繼續笑吟吟道:「說到嫁人,雖然不急於一時,倒也是時候該挑選著駙馬了!自然了,也給齊不琛相看著。」

溫皙恩了一聲,「唯獨一點,皇上可是答允了臣妾的,不會要碧兒遠嫁蒙古。」

康熙走到溫皙身邊,也坐在美人榻上,拉著溫皙的手,道:「這是自然!朕正有個瞧著不錯的,要跟說說。」康熙頓了頓,凝視著溫皙的眸子:「你覺得舜安顏怎麼樣?」

溫皙一陣疑惑,「舜安顏是誰?」忽的腦中一閃,舜安顏這個名字是極為耳熟的,隨即脫口而出:「佟國維的孫子?四阿哥的伴讀?!」

康熙點點頭,「不錯。」

溫皙卻滿不情願了,無他,舜安顏可是佟貴妃和佟嬪的侄兒呢!當初舜安顏能夠成為四阿哥胤的伴讀,就是佟貴妃的手筆。溫皙雖未見過此人,卻也不想叫自己的女兒嫁到佟家。

舜安顏,佟國維的嫡長孫,未來佟佳氏承恩公爵位的承襲者,人品學時到底如何溫皙不大清楚,不過能成為胤的伴讀,想來是不差的,而看佟貴妃和佟嬪的長相,此人想必長得也不會差了,只是溫皙到底是不情願的。

且舜安顏年紀和四阿哥差不多,二十歲上下的人了,身為佟佳氏的嫡長孫居然還未曾娶妻,可見是早早就打算尚主了的。宮中與舜安顏年歲相當的公主有好幾個,以溫皙的六公主出身最高,也最得皇帝喜愛,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早早就被人覬覦了,溫皙也老大不樂意。

康熙何等眼尖的人,怎會看不出溫皙的不情願,只好言安慰道:「朕的確是顧念和佟佳氏一族的情分,卻也不是不顧玉玳的幸福,舜安顏此人品貌俱佳,年少有為,卻也是極好的人選。」

溫皙悶聲道:「舜安顏的年紀,大約有二十歲了吧?想必有不少侍妾了吧?」

康熙呵呵一笑,道:「舜安顏為人自持,不是貪花好色之人,不但沒有侍妾,連房裡人都沒有。」

溫皙微微一愣,「果真?!」生在富貴人家,而不好色?若是真的如此,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只是不知他是因為不好色才無有侍妾,還是為了尚主、為前途計才如此自持?只是,不論前者還是後者,都是可以考慮的一個人選。

康熙含笑,頗有幾分得意:「朕可是叫人仔仔細細暗中考校了許久了!自從老四成家,朕就叫她做了藍翎侍衛,去年晉升為二等侍衛。」

二等侍衛,聽著挺低微的,但是做侍衛幾乎斗室從藍翎侍衛一步步升上來的,舜安顏升職的速度也算相當快了。二等侍衛是正三品,一旦外放出去,就是封疆大吏,要麼就是六部侍郎之類的官職,將來前途必然不凡。若是能尚主,將來更是前途似錦。

溫皙微微躊躇,難以下定主意。康熙卻並無勉強之意,拍了拍溫皙的手,大有商量的意味,「這樣吧,改日朕叫玉玳自己去瞧瞧,看順不順眼。」

「臣妾也要瞧瞧!」溫皙立刻道,自己閨女於男女之事上還是很單純的,要是被哄騙了怎麼辦?

康熙面有不悅之色,「你是朕的嬪妃!」語氣竟然莫名的酸酸的,可見這個舜安顏長得不錯,只怕有潘安宋玉之姿容。

溫皙嘟著嘴巴:「權當是丈母娘看女婿,還不成嗎?!」

康熙原是有幾分不高興的,立刻便被溫皙這番話、這幅表情給逗樂了,便大手一揮,道:「改日你來養心殿也瞅瞅吧!」御前侍衛,自然是在御前伺候的,後宮範圍自然是侍衛的禁地,也只需每日沿著固定路線巡視罷了,嬪妃的宮苑是萬萬不許去的,故而要去養心殿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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