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陽章指點迷津天黑了,吳侯府重歸寂靜。孫策獨坐於屋中,小心翼翼的把一層藥膏塗抹在手上。只見他手背指骨上,略有紅腫跡象。

篤篤篤一房門敲響。

「誰!」

「伯符,是我。」

孫策起身走到門口,把房門拉開。周瑜站在門外,略施一禮。

兩人同年,但論生月,孫策比周瑜大些,故而為兄長。

他也不和周瑜客套,轉身回到原處坐下來。周瑜則走進房間,鼻子微微一聳動,眉頭蹙起。

「伯符,身體不適嗎?」

「呵,我身體強壯的很,哪有不適?」

「怎麼這麼大的藥味。」

孫策一指書案上的藥膏,然後伸出手來。

「今日和苟休若的童子對轟一拳。當時還不覺得什麼,可晚飯時就發現手掌有些不太舒服。」

就著燈光,周瑜清楚的看到了孫策手背上的紅腫。

「那小子竟如此厲害?」

周瑜不禁有些吃驚。孫策的身手有多強悍,他心裡很清楚。十五歲兩人結識的時候,等閒十幾壯漢,也非剁策對手。此後征戰近十載光陰」孫策的武藝越發高明,已到超一流武將的水準。至少在周瑜看來,天下間能與孫策正逢之人,屈指可數。沒想到,今天居然受傷。

孫策劍眉扭成一團,搖了搖頭。

「那個苟朋的身手有些古怪,對力量的掌握,幾乎是爐火純青。但要說能傷我還不太可能。勿論是從各方面而言,也不過二流……可你也看到了,那小子的確是傷了我。不過他也不會太好過。我一舉至少也亂了他的血氣,沒有幾天功夫估計他也不可能與人再交鋒。」

周瑜這才鬆了口氣。

「今天這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嗯?」

「苟休若的這個童子,我不是很了解。

他詩才不錯,之前在震澤畔,曾賦一闕七言。其詩文清麗,給人感覺,不是那種狂傲之人。」

「哈,能被公謹稱讚想來那首詩,應當不錯。

我問過阿香據阿香說,之前韓綜在丹徒曾與他有過衝突,苟朋曾言說江東無人之語。不過我估計啊,是韓綜那小子輸不起,所以胡說八道,搬弄是非。我已命虞仲翔接掌賊曹,讓韓綜去山陰隨賀伯苗一起,征討山起……,…大丈夫在世當頂天立地。輸不害怕,可效那小人之事」搬弄是非,絕非善良之輩。義公老將軍一世英雄,卻被韓子橫給敗了個乾淨。」

孫萊嘆息一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意。

周瑜沉默片刻後,輕聲道:「韓子橫為何前往丹徒?」

「呃,這個我還真不是太清楚。這段時間,我一是忙於朝廷來使二則準備奪取丹陽。嗯必你也知道,祖郎得了袁術挑撥,意欲和我為敵。還有太史慈盤踞蕪湖,是我心腹之患。

若不得丹陽則江東難有寧日。

只是……祖郎坐擁丹陽本地,頗有威望;太史慈亦是驍勇之人,非我無人可敵。此二人必須早日平定否則必生禍端。韓綜是吳郡賊曹,去丹徒想來是捉捕盜賊我還未曾詢問過此事。怎麼,公謹莫非聽說了什麼事情?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什麼,你剛才這一說……,…我倒是奇怪了。」

周瑜陷入了沉默。

而孫策敏銳的覺察到,周瑜似乎有難言之隱。

「公謹,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途經陽羨時,仲謀與我說起一樁事情。」

「什麼事情?」

「這個,我說了,你可不要發怒。」

孫策更覺不妙,臉上更透出一抹凝重之色。

「公謹,休得吞吞吐吐,但說無妨。」

周瑜嘆了口氣,在孫策耳邊竊竊私語。孫策的臉色,從凝重漸漸變得鐵青」虎目圓睜,雙手握拳,猛然間蓬的一聲擂在了書案之上。

「豎子焉能做此等事?」

「伯符,制怒!」

孫策站起身,在房間裡徘徊。

半晌後,他低聲吼道:「李逸風刺激恁毒,有傷天和,有傷天和啊……,…若此事傳揚出去,我孫氏還有何面目立足江東。這等事情,這等事情我聽著就作嘔,仲謀怎能如此做呢?」

周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孫策。

「那……可曾捉到那人?」

「未曾。」

「韓子橫無能!」

孫策氣得,抬腳踹翻了書案。

門外侍婢連忙開門,「吳侯,發生何事?」

「滾出去!」

孫策厲聲喝道:「傳令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三十步之內,任何人不得靠近。」

婢女嚇得連忙關上了房門,匆匆離去。

孫策閉上眼睛,沉吟片刻後問道:「如此說來,是苟休若收留了賊人?」

「那倒不一定。」周瑜輕聲道:「子布說,他後來與伯海曾仔細盤查清點,未曾發現賊人蹤跡。而且這一路上,子布一直留意苟休若。你也知道,苟休若性子孤傲,和王景興並未有什麼交集。甚至連吃飯」也都是獨自安排……他身邊除了十名家將,就是那苟朋和苟蘭二人,既沒有過人數的增加,也沒有過人數的減少。

所以還真不好說,是苟休若留下賊人。」

「苟蘭又是誰?」

「是苟休若之取者。

據說,那苟蘭的身手也很高明,恐怕還在苟朋之上。」

「頓川苟氏,果非等閒。」

孫策平靜了一下情緒,慢慢坐下來。

周瑜到了一杯酒,遞給了孫策。

「伯符,你也莫要責怪仲謀……他也是為你著想。

他之憂慮並非沒有道理。江東士族」多有部曲,若不能為己用,早晚必成禍害。陸氏與顧家不僅僅是吳郡大族,還是江東士族的代表。此二者若皆為親家」其危害也當真不小。」

孫策抬頭,獰聲道:「江東士族又能如何?

若膽敢生事,我滅了他滿門便是。陸家人我又不是沒有殺過,難道我還怕了他們不成嗎?」

「伯符啊,你這脾氣……沒錯,你可以殺了陸家人殺了顧家人。可你有沒有想過,朱治全柔,呂范,賀齊,那個不是士家子弟?你能殺得了所有人嗎?仲謀這一點倒是沒有錯,分化拉攏,使其為你所用,而後慢慢將其部曲蠶食,方為上上策。伯符你得控制脾氣才是。」

若換一個人這麼說,孫策老早一拳就轟出去。

但周瑜說出這番話來,令孫策不得不認真去考慮……

「那你說怎麼辦?」

「苟休若必須要繼續監視,同時密令伯海,自丹徒嚴密搜索。如果那賊人沒有被苟休若收留」一定還藏在丹徒附近。不過,伯海一個人恐怕有些力有不逮,可命一心細之人前往,配合伯海就是。

對了子敬你也見過.他正好要去曲阿整頓家業,不妨給他一道密令,讓他協助伯海就是。

子敬膽大心細,而且素有謀略」可以託付大事……有他協助伯海,你大可不必再費心此事。」

孫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

他倒是知道魯肅這個人,畢竟當初他也在袁術手下做事,而東城魯氏」又是濤南第一大糧商,他焉能不知曉?不過,他和魯肅並不熟悉,但既然周瑜舉薦,孫策也樂得做順水人情。

「既然如此,就委屈子敬暫為伯海別部司馬,你看如何?」

「善!」

周瑜點頭贊成。

這時候,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吳侯,老夫人請你過去,說是有事情,要和你商議一下。」

「唔……定是阿香,又與母親訴苦了。」

孫策苦笑著,站起身來。

而周瑜也起身,和孫策一同走出房間。

「伯符,有一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你說。」

「你對小香有些太驕縱了。」

「嗯?」

「我知道,你是孝子。老夫人也是溫和性子,平時待你們都很好。可小香這樣子不習女紅,反而整日裡舞刀弄槍,恐不成體統。你如今已被冊封吳侯,更應該留心才是,莫被人恥笑。」

孫策想了想,頗以為然。

「這樣吧,待我平定了丹陽之後,一定會好生管教阿香。」

「還有一外來……,…」

「公謹,你今天恁羅唆。」

「這可是正事!」周瑜正色道:「嫂嫂故去,你心裡難受。可已經過去幾年,紹兒也長大了,需要有人教導。你整日忙於徵戰,總需要有個人顧著家裡。難不成,一直麻煩老夫人?」

「這個……」

孫策雙頰微紅,露出幾分尷尬。

「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說完,他狼狽而走。

周瑜看著別策的背影,也是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噗!

曹朋坐在房間裡,吐出一口鮮血。

「阿福,你沒事兒吧。」

復侯蘭緊張的看著他,一臉關切之色。

回到驛館之後,曹朋便覺得有點不適。他知道,自己在吳侯府和剁」策對轟一季,還是造成了一些傷害。表面上看,曹朋僅僅是略處下風。可曹朋自己明白,他已經用了全力,而孫策卻還留有後勁。這傢伙的力氣太大,怪不得被人稱之為江東小霸王。所謂一力降十會,曹朋雖說精通各種勁力,但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技巧並非萬能。至少從早先的呂布、典韋,到如今的孫策。他們或許沒有曹朋那樣掌握勁力的技巧,可是依舊能輕鬆將他擊敗。

十年……

這就是十年的差距。

曹朋突然笑了,不曉得孫策,能否活過十年呢?

「子幽,我沒事兒……,…只是憋了一口氣,這口血吐出來,也就沒事兒了。」

「那就好。」

夏侯蘭鬆了一口氣,回到榻上坐下。

「這孫伯符,真有那麼厲害?」

「和你我相比,自然厲害。但是………」曹朋想了想,「如果和呂布,或者典韋過招,恐怕還有遜色。他和許叔父大概伯仲間,但兩人若想分出勝負,至少也要百十個回合。曹公帳下,能與孫伯符相抗衡的人,應該不算太多。除了典叔父和許叔父之外,夏侯將軍可與之相爭。」

「不曉得他與子龍相爭,會如何呢?」

「這個,還真不好說。」

一個是常勝將軍,傳說一生未嘗敗績;一個江東小霸王,令曹操也為之感到忌憚。

這兩個人還真不好說誰一定能夠取勝」畢竟沒有交過手,曹朋也很難說清楚。

除非,孫策能一直活著,早晚必能和趙雲一戰。但問題在於,曹操能容忍孫策活下去嗎?

孫策和孫權這兩兄弟,都曾得到過曹操的稱讚。

比如孫策,曹操贊他「獅兒不可與之爭鋒,;對孫權,曹操卻用了「生子當如孫仲謀,的贊語。表面上看,似乎沒什麼區別。但如果仔細揣摩,就會發現曹操對孫策的忌憚,遠勝於孫權。

「獅兒不可與之爭鋒」那是把孫策擺在了對等的地位而言。

「生子當如別仲謀」卻是把剁權看作了晚輩。這一點,從後來曹操和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的言語中就能看出端倪。在曹操眼中,剁」權不過是憑藉了父兄之餘蔭,才能夠立足江東。

當然了,也正是這種輕視,令曹操慘敗於赤壁。

曹朋坐在榻上,閉目養神。

而夏侯蘭也不打攪,躺下來休息。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孫策的拳頭,還有呂布那驚天的一戟。

曹朋隱隱約約有一種體悟,他覺得自己似乎已開始觸摸到一流武將的門徑。一流武將和超一流武將,究竟有什麼區別呢?事實上,曹朋自從和呂布一戰後,便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此時,他似乎明白了。

那區別就在於一個字:勢!

想一想呂布那驚天一戟的氣勢,睥睨天下。

孫策有霸王之勇,一拳轟擊,令曹朋難以躲閃。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結果,就是在於那個「勢,字。可如何能擁有那種「勢」曹朋真說不清楚。

這時候,就聽到「篤篤篤」有人叩響房門。

「阿福,可歇息了?」

是苟衍!

曹朋睜開眼,起身走到門旁」打開了房門。

「先生,您還沒有休息嗎?」

苟衍露出溫和笑容,看了看站在曹朋身後的夏侯蘭,而後溫言問道:「怎樣,感覺好些了?」

「呃,已無大礙。」

「你來我書房一下……子幽,煩勞你在門口守候。」

「喏!」

夏侯蘭連忙披衣走出房門,曹朋則隨著苟衍,一路來到書房裡。

「先生,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苟衍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想來你也知道,我此次出使江東,還有一樁事情。本來,我不應該和你說這些。但思來想去,我覺得應該和你說清楚,以免到最後,再生出事端來。」

曹朋聞聽,不由得心頭一震,連忙跪坐蒲蓆之上。

「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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