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世全夫婦尋仙訪道,到處尋求幫助,以求改變林深厄運的過程之中,命運組織很清楚的知道他們都找了哪些人。

這座山的大師,那座山的高人,等等等等,每一個都神乎其神,在信徒們心目中都是天人一般的人物。

但命運組織始終不予理會。因為他們根本不認為這些人能對自己所信奉的神靈造成威脅。

但,當林世全夫婦偶然之下找到東安婆,且東安婆一語道破真相,命運組織又查清楚東安婆的底細之後,情況便不一樣了。

東安婆是有能力對己方所信奉的神靈造成威脅的。

幾十年前,甚至近百年前,命運組織上上代聖女為什麼出逃,原因已經不可考證。不過在審訊之中,有一些年齡較大的組織成員提起過,他們偶然聽聞自己父母長輩在交談之中無意說起,上上代聖女似乎是因為與人私通,懷了孩子。

有了這個最關鍵的信息,結合其餘方面的一些資料,行動二隊幾人便由此做出了一些猜測。

命運組織內部典籍規定,聖女必須終生保持原始狀態。現在,她卻懷孕,這如果被教主知道,必然會遭受嚴厲的懲罰。

她的腹中胎兒會被充作祭品獻祭給神靈,等孩子出生之後,孩子會被處死,她也會被處死。

由此,上上代聖女趕在事情沒有暴露之前,倉皇出逃便十分合理了。至於在出逃之後,她究竟遭遇了什麼,腹中胎兒究竟是成功誕生下來,還是中途流產,她本人為什麼會最終逃到了距離聖所千里之遙的三水村,她是怎麼逃過來的,這一切都已經不可考證。

但這都屬於細節,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各方面的線索,在這一刻終於連上了,並共同織造出了一張大網,將事實真相還原出了許多。

這一份資料之中還記錄了其餘諸多事宜,譬如命運組織是如何圈養年輕女子的,如何管理、誰負責哪一塊,與外部如何溝通、如何吸納信徒等等許多事情。

連毒殺東安婆所使用的路易氏劑的來源都審問了出來。

命運組織的某一名核心成員,其名下有一家化工廠。由他指示,命運組織的行動人員從這家化工廠之中獲取到了一些路易氏劑,趕在東安婆舉行儀式的時候,直接將其毒殺。

而這家化工廠則使用一些手段,譬如偽造記錄、謊報損耗等手段,將這一些無故失蹤的路易氏劑遮掩了過去。

記錄命運組織成員們犯罪事實的資料還有許多許多,不過這些事情並不在行動二隊幾人的關注之中。

這些事情自然有其餘部門去一一核實,然後給予行為人相應的審判。行動二隊幾人關注的只有一點,那便是與林深厄運纏身相關的部分。

事情發展到此,這次桉件之中,已經有相當一部分疑問得到了答桉。譬如東安婆相關,譬如林世全夫婦相關,等等。

但最核心的真相,仍舊被籠罩在迷霧之後。

而核心之中的核心,便是那具石棺。

它是一切事件的來源。

張定山看向了何薇:「那些岩石專家都來了沒有?」

「卿良昨天給我打了電話,說他正在調集一些特殊的設備,大概明天就能到位。那些專家也會在明天到達。」

張定山點了點頭。

「接下來該向哪個方向調查,你們有沒有什麼想法?」

何薇與陸銘俱都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良久,陸銘才道:「找專家來分析檢測那具石棺,這是必然要做的事情。在此之外,或許還有別的事情能同時進行。」

「哦?」

「第一件事,這具石棺……真的能剝奪祭品的『好運』,令其出生之後,一生厄運纏身麼?」

何薇眉毛一擰:「林深不是……」

「我知道。」

陸銘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語:「但樣本量太少。就算不從物理學層面,只從統計學層面來說,也很難判定這兩者相關。」

說到底,林深的運氣如此惡劣,究竟與未出生之前遭受了獻祭之間到底有沒有直接相關,到了此刻仍舊是個無法確定的事情。

「你想再多做一些試驗?」

「是。」

「實驗體哪兒來?」

且不說人類社會的道德倫理法律不允許進行人體試驗,就算允許,以行動二隊幾人的世界觀與道德、價值觀,也絕對無法做出明知可能存在風險,卻仍舊讓人去充當試驗品的事情。

以前那些被命運組織殘殺的嬰兒,己方無力拯救。而,這世界上有林深一個悲劇就已經太多,己方萬萬不能容許有更多這樣的悲劇出現。

陸銘沉聲道:「用豬,牛,羊去做實驗。如果人類的胎兒可以作為祭品,那麼同為哺乳動物的豬牛羊的胎兒說不定也可以。」

何薇再次皺眉:「動物的胎兒如果也能用,當初的命運組織沒必要那麼麻煩,冒著那麼大風險非得拿人類的胎兒去獻祭。」

陸銘再次沉聲說道:「隊長,何薇,我想在這個事情之中,我們首先得明確一個前提。也即,『向命運之神獻祭未出生胎兒以獲取好處』這個事件之中,其發生效應的具體機制,是基於神靈崇拜的神秘學理論,還是基於現實世界的某些物理學理論——雖然我們尚且未能確定究竟是哪些物理學理論?」

陸銘的話語似乎有些不好理解。但毫無疑問,這個問題直接挑明了這個事件的核心。

「向命運之神獻祭未出生胎兒以獲取好處」這個事件,看起來固然詭異離奇。但它同樣可以簡化為一個機制,也即,我向你獻祭未出生胎兒,你給我好處。再簡化下去,便是,我做什麼,得到什麼。兩者之間是一一對應的。

其本質,與按下開關,照明燈便亮起,從邏輯上來說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按下開關照明燈亮起這一套機制,毫無疑問是基於物理學理論的。那麼,獻祭胎兒獲取好處這一套機制,基於的是什麼機制?

何薇若有所思。

張定山低聲道:「命運組織肯定認為這一套機制是基於神秘學理論的。」

「確實。」陸銘點頭:「正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是基於神秘學理論的,所以才有那麼多講究,說些什麼至純之靈,什麼必須用人類胎兒之類的話。但……這一套神秘學理論究竟是否存在?」

何薇直截了當道:「無論這一套神秘學理論是否存在,都與我們無關。反正我們無論如何,都會採用物理學的理論來看待這個世界。」

「就算真的存在神秘學理論,其底層也必定是物理學,只不過是被套上了一層外衣而已。這個世界,終究是一個物理的世界。」

陸銘再次點頭:「既然如此,在物理學的世界之中,人的胎兒,與豬牛羊的胎兒,有什麼本質區別麼?」

答桉是沒有。

在幾千萬年前,這些物種甚至還和人類有共同的祖先。

「在一套物理學機制之中,如果人的胎兒能用,那麼動物的胎兒大機率也能用。除非,在這一套機制之中發揮作用的,恰巧便是人類胎兒所獨有的那些東西。但就算試驗失敗,我們也能從其中獲取許多情報。」

陸銘所講述的東西,最終戰勝了張定山心中,那對於貿然更改祭品有可能引發意外的憂慮,讓張定山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好。那就用動物的胎兒來做試驗,看看動物們的運氣在經過獻祭之後,是否也會變差。何薇,通知卿良,讓他立刻搜集懷孕期的豬牛羊,每一種先各搜集20隻來。陸銘,一會要繼續對命運組織成員進行審訊,把獻祭的詳細流程審出來。」

「是。」

何薇飛快做了記錄,陸銘則道:「20隻恐怕不夠。每一種先搜集1000隻吧。」

「這麼多?你要開養殖場啊?」

三種動物,每一種各1000隻,就是一共3000隻,開一個養殖場都夠了。

陸銘搖頭:「既然是試驗,那就得認真細緻。我們得把獻祭的整個流程拆解開來,測試其中的每一個環節,看看究竟是哪個環節起到了作用。每一個環節的實驗都要有觀察組,要有對照組,少了怎麼夠用。」

一整套祭祀流程下來,其中可能包含有成百上千個環節。每一個環節都做兩種測試,還有不同環節之間的組合測試,這樣算下來,每種20隻確實不夠。

恐怕每種1000隻,一共3000隻都不夠。鬧到最後,說不定得幾萬隻。

張定山立刻拍板:「那就先按一共3000頭做一期試驗。如果不夠用,後續隨時追加。」

反正豬牛羊養來也是為了吃,哪怕試驗出了意外,全死了,大不了直接拉屠宰場宰殺就行了。就算經過試驗之後這些動物真的有了厄運,再怎麼想,這厄運也不至於傳播到吃這些肉的人身上吧?

敲定了這件事情,陸銘道:「第二件事情,我認為,應當對命運組織的這些核心成員,也做一次運氣測定,看看他們的運氣,在經過祭品獻祭之後,是不是真的變好了。」

在這種事情上,陸銘完全不相信個人感受,或者一些看似嚴密的邏輯。他相信的只有冷冰冰,但絕不會出錯的數字。

張定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確實有這個必要。」

何薇冷哼了一聲:「被我們抓住,審判之後逃不了一死,還說什麼好運。」

從這一點來看,這些命運組織成員的運氣確實不算好。如果運氣好,怎麼可能被抓住,以他們的罪過,更是極大機率要判死刑?

但仍舊是那句話,誰能確定這便不是兩個結果相比起來,更好一些的那個結果呢?

陸銘道:「說不定他們本來的命運,是在聖所之中被我們直接擊斃呢。多活了這麼長時間,也能算是運氣好。」

何薇再次道:「那因為拒捕而被我們當場擊斃的那幾個怎麼說?」

「說不定他們原本的命運,是被我們擊中要害,但一時不死,受盡折磨再死呢?」

何薇氣息一泄,搖了搖頭。

這從邏輯上確實沒辦法反駁,但這並沒有什麼意義。說到底,還是最終的數字更準確直觀一些。

張定山道:「對這些人的過往進行調查,恐怕不太容易。」

這些人過往的人生又沒有刻意的留下詳盡的資料。

陸銘道:「總歸是要調查一下,能有一個趨勢性的結果也就足夠了。」

「好。那就這麼辦。這件事我去做。」

張定山再次通過了這條提議。

「還有一件事情。」

陸銘沉吟道:「命運組織教主為什麼那麼決絕的自殺,這件事情……也要查一查。」

當前審訊記錄之中,有關於此事的一些描述。據命運組織成員們供述,結合審訊員們的猜測,此刻的結論是,命運組織教主是畏罪自殺。

這些年之中,對於命運組織犯下的累累罪孽,教主當然心知肚明。無論他心中是否認為這是錯的,他都清楚,這些事情絕對不容於世。

別人可能還有一丁點的機率不被判處死刑,身為教主,他絕對逃不了一槍。

如此來看,他的畏罪自殺似乎有很充足的理由支撐。也即,他的行為是十分合理的。

但陸銘並不這麼認為。

他始終認為,命運組織教主的自殺,太過快速,太過決絕,快到甚至連何薇都來不及阻止。這不符合人類正常的決策機制。

「也好,那就查一查。」

討論到這裡,關於未來的調查方向一事便告一段落。三人散開,各自去忙碌分配到自己手中的事情。

陸銘則來到了暫時關押命運組織成員的地方,在與審訊員們討論之後,開始有意識的就這個問題提審那些較為接近命運組織教主、地位較高,更有可能知曉組織內部機密的命運組織成員。

有了方向明確的審問,結合多人供述,綜合分析,這個問題的答桉隱隱浮出了水面。

「我們命運組織有一個事關神靈的秘密,這個秘密,只有歷任教主才能知道。他的自殺,或許是想要保住這個秘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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