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陸銘的沉思之中,旁邊,何薇匆匆走了過來。

「陸銘,突發事件。26號嫌犯,剛剛在監所之中不小心摔跤,磕掉了半顆牙齒。我檢查過監控視頻了,可以確認純屬意外,沒有任何人為因素。」

26號嫌犯,就是之前在孕獸祭祀試驗之中,那個擔任受益者角色的原命運組織高層。

「嗯?」

陸銘眉頭微微皺起。

一個人摔跤磕掉半顆牙齒,這種事情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可是放在26號嫌犯身上,那就很不正常了。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有總計萬頭孕獸,將腹中胎兒的「命運」,通過那具石棺,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按照常理來說,他的運氣應當好到爆棚才對,怎麼可能會發生摔倒磕掉半顆牙齒這種倒霉的事情?

又或者是,原本摔的這一跤,會讓這個人丟掉性命?因為有了足夠的好運氣,所以才只是磕掉了半顆牙齒?

「他的運氣指數統計出來沒有?」

在祭祀結束之後,對於26號嫌犯的日常生活也一直在進行嚴密監視,並如同當初的林深那樣,統計他的運氣數值。

當然,26號嫌犯的情況和林深還是有一定差別的。最主要的是,林深,以及林深身邊的人,全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存在。他們的一切生活日常都是自然而然,不受外界干擾的。

26號嫌犯和他身邊的人對此事卻有一定的知情。這便意味著,他的日常生活也會受到一些干擾,導致數值統計不太準確。

但總歸還是具備一定的參考價值的。

「出來了。」

何薇沉著臉:「以『5』為普通人平平澹澹,既沒有好事也沒有壞事的平均運氣數值,這段時間之中,26號嫌犯的平均運氣指數,僅有3.9。」

「這麼低?」

陸銘吃了一驚。

近萬頭孕獸的獻祭,不僅沒讓他運氣好,反而讓他運氣差了?

如果說他原本運氣應該很差,有了足夠的運氣加持,才上漲到這個數值——用這一套理論來解釋的話,似乎也解釋不通。

原因很簡單,如果經過近萬頭孕獸胎兒的命運加持之後,運氣指數才僅僅3.9,那麼他原本的運氣指數要低到什麼程度?

不要忘了,運氣指數低到1.0之下,便意味著倒霉到隨時可能遭遇生命危險。這種人是絕對活不長的。

按照這套邏輯,經過加持之前的26號嫌犯原本的運氣數值,絕對低到了一個極限,早就立地暴斃了。

何薇微微皺眉:「這個數值,我感覺是不太準確的。我翻看了許多監控片段,感覺,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導致他運氣數值偏低的事件,都來自於人為,來自其餘嫌犯的有意為之。」

「有意為之?」

陸銘若有所思。

很顯然,其餘嫌犯嫉妒他了。

大家都是嫌犯,都是命運組織的。偏偏你被挑去承擔受益者角色,接受那麼多運氣的賜予——就算這是假的,最差最差也能算是個立功,憑什麼好事都落到你身上?

有了嫉妒,就會有意無意的主動坑他。於是他的運氣數值便降低了。

「減權復算後,我認為,他的真正運氣數值,應當在4.5到4.8之間。嗯,雖然也比平均水平低,但大概也能算是正常人了。不過無論如何,他的運氣算不上好。這一點可以肯定。」

首先一點基本可以確定,那便是,石棺之中發出的嘣嘣聲,意味著獻祭的成功。這一點不僅有命運組織高層和典籍的背書,還有己方孕獸獻祭試驗的證明。

唯有發出了嘣嘣聲的那些獻祭,孕獸誕生的幼崽才會出現異常。否則就不會。

這就證明,對於26號嫌犯擔任受益者角色的這些獻祭來說,其功能,與命運組織之前以人類孕婦為祭品的那些獻祭,應當沒有差別才對。

那麼,如果26號嫌犯的運氣沒有變好,之前,那些命運組織核心成員的運氣,就真的變好了?

這恐怕不太可能。

那麼以此來看,難道……以往那麼多年,上至遠古時代的大里文化,下到命運組織,這麼多獻祭……統統都做了無用功?

命運之神剝奪了未出生胎兒的運氣,卻並未賜予給受益者?

這麼多祭祀,其實只是損人不利己?

陸銘通過現有情報做出了這個猜測。但最終的結果,仍舊要等張定山那邊的數據出來之後才能作準。

下午時候,負責調查命運組織核心成員過往時間之中運氣數值的張定山終於回來。通知了呂卿良之後,四人再一次在視頻會議室之中聚齊。

「我的調查結果是,那些命運組織核心成員,在最近五年時間以來,平均運氣數值為4.85。

五年之內的數據較為容易搜集和調查,且可信度也較高。五年以上的數據,因為較少且可信度較低的緣故,我全都捨棄了。不過有近五年以來的數據,我想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果然如此。陸銘緩緩點頭。

4.85這個數值,略微低於平均值,但仍舊在正常範圍之內。

兩相結合,已經足以證明,這具石棺其實只具備剝奪運氣的能力,根本不具備轉移和賜予運氣的能力。

呂卿良卻略有些疑惑。

「隊長,我注意到,命運組織核心成員在過去五年時間之中,資產增幅俱都超過了百分之百,且,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物,如果沒有實打實的甜頭在,他們不太可能維持這麼長時間的對於命運組織的『忠誠』。也就是說,他們自認為,自己的運氣確實是變好了的。可為什麼數值才這麼低?」

「自我感覺運氣變好了」,加上「最近五年內資產增幅全部超過百分之百」,這難道還不能算是運氣好?為什麼運氣數值卻連平均數都不到?

張定山道:「現實確實如此。調查之中我也注意到了這兩件事情。但……」

他搖了搖頭:「這根本不是運氣變好的緣故。而是命運組織在這一群富商核心成員之中,一定程度上承擔了『信任背書』和『溝通協調』職責的緣故。」

呂卿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一群原本不認識的富商,因為命運組織這個紐帶而聚在了一起,相互之間有了溝通協調的機制和渠道。又因為共同參加祭祀,有了相互之間的信任基礎。於是,相互之間的生意便好做了,不同的資源相互配合,許多事情便好辦了。

這才有了自我感覺運氣變好,以及資產增幅巨大的事情,尤其是後者,反過來又會增加自我運氣變好的認知。

但在客觀冰冷準確的運氣數值統計之中,這一層假象被剝離。事實便是,這群富商核心成員的運氣,在過去那段時間之中,運氣連普通人都不如。

「好。」陸銘沉聲道:「現階段,根據現有情報,我們對這具石棺,可以做出更為精準的描述了。

那就是,通過一定的程序處理孕婦或者孕獸,這具石棺,可以令孕婦或孕獸誕生的胎兒,運氣變差。」

陸銘刪除了有關「運氣轉移」、「讓人運氣變好」之類的描述。因為現有證據已經實打實的證明那根本不存在。

「在這其中,『一定的處理程序』是因。這具石棺,是核心要素,『運氣變差』是果。」

被陸銘這樣一講述,原本一件滿是詭異與神奇的事情,此刻竟然像是普通的工廠一樣,事情的邏輯立刻便清晰簡單了起來。

譬如一台可以加工麵條的簡單機械。對於它來說,人們將麵粉經過一定的處理程序——這是因,然後交給核心要素,也即這台機械進行加工,之後便能生產出麵條來——這是果。

因——加工——果。

邏輯鏈條就是這麼簡單清晰。從這方面來看,這具石棺,其實與一台麵條機沒什麼差別。最多最多,石棺這台「機械」,所加工的原材料與工作機制更為特殊而已。

有了這一條邏輯鏈條,後續調查的方向便很明確了。

查清楚這具石棺的具體工作機制即可。

幾人俱都陷入了思考之中,反覆咀嚼著之前試驗所總結出來的那幾個要素。

月光映照,六芒星,昏迷,踢踏地面,石棺之前。

滿足了這五個前置條件,石棺這台「機械」,就能完成加工。

可是,這五個前置條件,怎麼看都不具備什麼特殊性的意義。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會產生什麼影響?為什麼偏偏是這五個?

它們明明是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怎麼看都和運氣沒有一點關聯。

陸銘思考良久,才沉吟著說道:「我感覺,此刻的情況,與之前我們已經查清楚的『凶宅』一桉,有些類似。」

在那個桉件之中,關於鎮龍樁是如何困住樓神的這件事情,也曾經讓行動二隊幾人大傷腦筋。因為所謂的鎮龍樁,與物理層面的困住樓神,看起來也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當然,後續查明,鎮龍樁其實並未困住樓神,反而是庇護了樓神。那麼,此刻的情況,是否也會與那時候相似?說不定己方認為的這五個前置條件,在整個邏輯之中所擔任的,其實並不是前置條件這個角色,而是另有所指?

「後續的調查,或許可以向這個方向有所偏重。」

無論從哪裡看,陸銘的判斷都很符合邏輯且合理。張定山卻搖了搖頭。

「陸銘,你要記住,在超自然事件調查之中,永遠不要形成路徑依賴,不要被以往的成功經驗所影響。經驗,對於我們來說,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陸銘悚然一驚,立刻反應了過來。

超自然事件千變萬化,什麼可能都有。它與普通的事件不同,其中並不存在某些規律之類的東西。上一次事件的處置經驗,在這一次事件之中卻可能謬之千里。正因如此,星球安全局行動處內部才會有桉件卷宗保密的規定,怕的就是其餘事件的經驗影響到後續處置新的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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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不知不覺之間,陸銘竟然犯了這個錯誤。

「是。我明白了。」

張定山再次搖頭:「陸銘,這並不能說是你錯了。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有路徑依賴,不要被經驗束縛。該查的還是要查,但不應對其有過多的幻想和依賴。保持平常心,將其當成正常的線索去查即可。如果因為它與上一次的事件處置經驗雷同就刻意避開它,豈不是又被經驗所束縛?」

陸銘有些慚愧的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之前確實有點刻意避開的下意識反應。

「好了,繼續討論。」

張定山岔開了話題。

但視頻會議室之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之前,陸銘也僅僅只是提出了一個調查方向而已。具體如何著手,此刻仍舊沒有一點頭緒。而,其餘幾人此刻也很顯然沒有什麼想法。

良久,何薇都囔了一句:「說不定這玩意兒是外星的,不知道哪個外星人閒得蛋疼弄來了它。」

這個結論簡單粗暴,但不得不說,它確實有一定的可信度和合理性。

很顯然,人類造物不可能對運氣造成影響。因為運氣這種東西,說到底只是機率而已,它又不是實際存在的事物,怎麼可能影響到它?

人類的不行,能影響到的就只有科技超過人類文明的外星文明的造物了。

張定山平靜說道:「這確實也是可能性之一。但,仍舊是那句話,必須要有憑證。如果只是一股腦的將我們調查不清楚的東西推到外星人身上,那太不負責任。」

何薇嘆了口氣。

視頻會議室之中再次恢復了沉默。

良久,陸銘慢慢說道:「如果實在找不到下一步的調查方向,找不到可以突破的線索,我倒是認為,有一個線索可以嘗試一下。」

其餘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命運組織之中,通過神啟才能得到的,唯有教主才能知曉的那個,有關命運之神的秘密。」

呂卿良道:「現在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著手調查。實在不行,也只能試一試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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