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情況,略微有些出乎陸銘幾人的意料。

陸銘下意識的看向了站在旁邊的藥劑師。

那名藥劑師走上前來,看了看這名命運組織高層的身體監控數據,又扒開他的眼皮,用手電照了照他的眼睛,聲音之中便多了一些疑惑。

「他……他還活著。只是暈過去了。」

「暈過去?什麼導致的?」

那名藥劑師略微有些緊張,急忙分辨:「不是外來藥物的作用。」

張定山沉吟片刻,擺了擺手:「沒關係。繼續監測就行。」

幾人再次等了一段時間。約莫三四個小時之後,負責監控身體體徵的醫生報告了一個最新的情況。

「他醒了。但……他沒有意識。」

「嗯?」

幾人進入病房,便看到這名原命運組織高層此刻已經睜開了眼睛。但他的眼睛裡似乎沒有焦距。他只是睜著眼睛,呆呆怔怔的看著天花板,身體也沒有絲毫反應。幾名醫生正在滿頭大汗的對他進行著各種檢查。

片刻之後,最終的結論出現。

「他……在他腦部發生了某些之前沒有預料到的變化。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名植物人。恐怕未來也沒什麼恢復的希望了。」

張定山的眉頭皺了起來。

植物人?腦部的某些未曾預料到的變化?

陸銘低聲道:「隊長,何薇,你們應當還記得當初在『預言』一桉之中,末日基地裡面,那些複製人被注射吐真劑之後的反應。」

當初己方攻入末日基地之後,曾經抓不到了大量的內部工作人員。原本指望通過審訊他們來獲得末日基地的更多資料,審訊無果之後,便直接上了吐真劑。

但那些人在接受注射之後,卻直接變成了白痴,變成了植物人。

這種情況,倒是和此刻有些類似。

或許……這次,也和那次一樣?

不過,當初那些複製人,是因為在製造之初,就根本不具備背叛主人這一「功能」。基於此,在自身忠誠與藥劑的碰撞之下,自身才會變成白痴。但此刻,這名原命運組織高層,卻絕對不應該具備那麼高的忠誠度才對。

藥劑師與醫生們悄然無聲的離開了病房。

「我想知道的是,有關那個命運之神的秘密,他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這兩者看似一樣,但其實絕不相同。這兩者之中,一個是因為自身,一個是因為外界的某些壓力。

「只可能是不能說了。」何薇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已經變成植物人的原命運組織高層,說道:「他這種人,我找不到任何他不想說的理由。」

在之前的審訊之中,他可是把所有能說的不能說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交代了個乾淨。為了死中求活,留住一條性命,更是答應了參加繼任儀式,成為命運組織新任教主的要求。

這種人,有什麼理由會寧願冒著接受死亡懲罰的危險,「不想說」某一個秘密?

陸銘卻搖了搖頭:「也不一定。說不定那個有關命運之神的秘密,意味著某件在他看來,比自己性命更加重要無數倍的東西。所以,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去死,也可以硬抗吐真劑的威力,扛到自己變成白痴,都沒有將這個秘密吐露出來。」

人的意志力是不可能抵抗的住藥劑的威力的。但,如果人的意志力強大到一定程度,理智卻有可能在意志崩潰之前先一步崩潰。如此,便造成了此刻的局面。

「這兩種情況沒什麼差別吧?反正那個秘密總歸是不會透露出來的。」

「有差別。」

陸銘再一次否定了何薇的說法:「這意味著兩條不同的調查路徑。我認為,這件事情有必要驗證確認一下。」

他看向張定山,張定山思考片刻,點了點頭,同意了陸銘的看法。

「還有另一件事情也需要驗證。」

張定山沉吟著,補充道:「我想知道,通過繼任儀式,新任的教主,是否真的知曉了某個有關命運之神的秘密。」

陸銘一怔,隨即勐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將這種可能性漏過去了。

在此之前,有了命運組織典籍之中記載的資料,有了其餘高層的供述,有了命運組織原教主的自殺,以及此刻這名高層的變成白痴,這些事情,都讓自己下意識的有了「通過繼任儀式,這些人一定知曉了那個秘密,且因為要保住那個秘密才選擇了自殺」的想法。

但事實真相就一定是如此麼?

不一定!

有沒有可能,其實根本不存在那個秘密,繼任者的自殺,只是因為其餘某些方面的原因?

或許,獻祭孕婦孕獸,能令胎兒出生之後運氣變差。繼任教主,在遭到脅迫之後就會一心一意的尋死,這兩者根本是同一性質的東西,都只是石棺這台「機械」的不同工作模式?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確實有這種可能性存在。」

那麼現在,就必須再驗證一次了。

「這一次驗證,我看,可以改變一下方式。這一次,我們可以事先聲明,絕不強迫。招供與否,全看自願。」

何薇點頭:「可以。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們的打算。到時候,他們老老實實招供便罷,如果不肯招,我們到時候再上手段,他還能咬我不成?哼哼。」

張定山搖頭:「不行。這件事情,我們需要提前就定好。說不強迫,便絕不強迫。」

何薇吃了一驚:「真就這麼放過他們?」

陸銘道:「我們必須要首先排除這方面可能有的影響。」

一旦己方真正下定決心,就算繼任教主不招供,己方也不強迫,那麼,一旦繼任教主仍舊選擇自殺,便可以排除「為了保守秘密才自殺」的可能性。而,如果己方明面上打著不強迫的幌子,暗地裡卻決心欺騙,那麼,到時候繼任教主仍舊自殺,己方怎麼確定究竟是哪方面的原因所造成?

雖然通常來說,繼任教主不可能知曉己方是怎麼打算的,但說不準那具石棺就具備什麼特殊的能力,可以通過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知曉。

穩妥一點的話,還是要說話算話才是。說不強迫,就絕不強迫。

何薇悻悻道:「倒是讓他占了便宜。」

己方討論已定,便再有十名近期以來配合度較好的原命運組織高層被召集到了三人面前。

這一次,行動二隊幾人真正做到了全面公開,絲毫沒有隱瞞上一名繼任成為教主的命運組織高層的結局與下場。在聽到他已經因為抗拒審訊,已經變成了植物人之後,這十名被召集來的高層臉上俱都露出了恐懼之色。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何薇冷冷說道:「這一次,我們打算再找一個人舉行繼任儀式,成為教主。」

她一雙凌厲的眼睛從面前十人面前一一掃過。她看到誰,誰便低下頭去,沒有一人敢與她對視。

「這一次,如果配合,就給誰算一個一等立功。一等立功,對於你們的後續審訊有多大好處,這不用我多說了吧。」

一等立功並不能確保絕對不會判處死刑,但可以大大降低死刑的機率。

放在以往,這是一個人人都要爭搶的絕好機會。但現在,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出面應下。

何薇哼了一聲:「這一次,我們保證,在繼任儀式完成,你成為新任教主之後,絕不採取強迫審訊的方式。如果你不願意交代,那就別交代。我們不強迫。不過這個一等立功就沒有了。如何選擇,全看你自己。」

聽到這句話,十人之中略微有些騷動。片刻,一名原高層鼓起勇氣問道:「如果你們說話不算話呢?」

幾名高層俱都滿是緊張與期盼的看著何薇。

何薇再次哼了一聲:「真當自己是什麼重要人物了?你們愛交代不交代!不交代大不了換一個人再來,何必強迫你?反正沒了這個一等立功,最後判決下來也是個死刑,提前把你們逼死,對我有什麼好處?」

何薇惡聲惡氣,那十名原高層想了想,卻俱都鬆了口氣。

他們是壞人,但不是傻子。這個道理,只要想一想就能想明白。

「從你開始。說吧,願不願意?」

何薇隨手指了指最右側那個人。那人略微遲疑了一下,顫聲道:「我,我想……」

何薇不等他說完,便直接打斷:「不願意?好,帶走!下一個,你,願不願意?」

兩名警衛走過來,一左一右拉住了最右側那個人便向外走。那人瞬間掙扎了起來:「別別別,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啊!」

何薇充耳不聞,沒有理會他。第二個被何薇指著的人渾身一個激靈,立刻一連聲的道:「我願意我願意!」

「行,就你了。把剩下的人全帶走!」

剩下八個人,何薇連問都沒有問。此刻她一聲令下,立刻就有十幾名警衛過來,兩人控制一個,強拉硬拽的帶走。

「警長,我也願意啊!你還沒問我啊!」

「選我啊警長,我保證好好配合!別拉我!」

何薇仍舊沒有理會,任憑他們被拉走。那名被選中的幸運兒看著被強拉走的「同事」們,滿臉慶幸。

既然不強迫,那這次配合應該就沒什麼風險,保底也能暫時保住命。但一旦有什麼變化,譬如自己能將那個秘密說出來,那立刻就是一個一等立功到手。不管從哪兒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此刻,詢問室里和走廊上俱都是原高層們被拉走的哭喊聲和嚎叫聲,聽起來慘不忍睹。

張定山與陸銘兩人只冷冷的看著,絲毫沒有加以干涉。

三人始終沒有忘記這些人曾經做下的惡。多少無辜的胎兒,多少無辜的孕婦因為這些人的惡行而慘死,除非死亡,否則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贖清他們的罪孽。現在,讓他們遭受一些粗暴對待,算是收回一點利息吧。

「帶走,開始。」

這名被選中的原高層被帶到了命運組織聖所之中。那名神婆,以及擔任祭文誦念者角色的命運組織成員也都到位。略顯莊重肅穆的氛圍之下,教主繼任儀式再一次開始。

這一次,何薇並未如同上一次那般警戒,以防止新任教主自殺。因為這一次己方已經明確絕不強迫。

一段時間之中,伴隨著祭文誦念者的一聲「禮畢」的呼喊,繼任儀式算是結束。新任教主慢慢起身,臉上神情似乎有些恍忽。

他沒有自殺。一點自殺的跡象都沒有。

他被兩名警衛帶到了張定山三人面前。

何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有沒有接到神啟?」

「沒有。」

「你在說謊。」

張定山毫不客氣的拆穿了他。何薇的眼神則愈發凌厲。

他低著頭,沉默以對。不辯解,不反抗。

「那就是有了。」

何薇點頭:「現在,告訴我神啟是什麼。」

他繼續沉默以對。

陸銘皺眉:「如果你不能說,那麼告訴我,為什麼?是你不想說,還是你不能說?」

不涉及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只是問你不能告訴我們的原因。陸銘感覺,這總歸可以了吧?

但這名原高層仍舊沉默。

何薇毫不客氣道:「我們不強迫你,但你如果拒絕配合,那個一等立功就沒有了。後果是什麼,你自己清楚。」

這一次,他終於有了反應。他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何薇眼神一厲,心中便有了決定。

她想要詐一詐這個人,比如,假裝要給他注射吐真劑之類。張定山卻已經洞察了她的心思,搖了搖頭,制止了他。

這沒有意義。

如果這個人能交代,他早就交代了。他不能交代,那麼強迫他的話,除了逼死他,沒有第二種可能。

「帶走!」

他被兩名警衛帶走。聖所之中,陸銘若有所思。

「至少現在可以確認,那個神啟,那個秘密,是確實存在的了。且……繼任成為教主之後,他似乎還保持著理智。」

這意味著,拒不招供的原因,是他自己不想說,而非不能說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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