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封鎖令的下達,除了仍舊車輛川流不息的高速公路以及鐵路,這一片區域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人們俱都被封鎖在了村莊裡,或者自己所在的機構里,沒有一個人出來。哪怕此刻連網絡信號都沒有,不能與外界通訊,不能打遊戲,不能刷手機。

就連往日最膽大,最桀驁不馴的人也乖乖的服從了命令。沒辦法,軍事演習可不是鬧著玩的。聽說這一次軍事演習有死亡指標,萬一不小心遇到了,被人家打死也是白死。

也就十來天時間,再說補償款也不少,乖乖配合就是了,何必去惹麻煩。

從完成封鎖,且完成勘探之後,舒長山便獨自開始了最終儀式的準備工作。

陸銘看到,舒長山開始吃的很少,只吃一些蔬菜,水果,穀物之類的,肉類是一點也不吃。

據他所說,肉類之中含有動物的某種怨氣,會影響到他對於靈力的感知。

喝的方面,也只喝白開水。平常時候也只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基本上不與人接觸。就連送飯,也是送到門口然後讓他自己拿。

據他所說,這是為了儘量避免自己的靈感受到影響。其原理,大概類似於如果長久聞到一種味道,那人就會慢慢的感知不到這種味道了,所謂「久居鮑魚之肆而不知其臭」。

如果想要提升嗅覺的靈敏度,那最好長久呆在無味的環境里,這樣一來,就算只有一點異味也可以敏銳的聞到。

陸銘不懂這些東西,但還是選擇儘量配合他。於是行動二隊便下達了一條新的命令,平常時候,除非得到允許,否則嚴禁任何人靠近到他一百米之內。便連送飯,也選擇用機器人去送。

除此之外,舒長山還頻繁的舉行各種儀式,不斷的閉目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時間便在這種情況之下悄然熘走。在這段時間之中,舒長山沒有閒著,行動二隊幾人也沒有閒著。

首先是之前便委託呂卿良去尋找的,其餘的類似舒長山這種具備特殊性的人。

經過幾天的尋找,呂卿良一共找到了六個。但很遺憾,在後續進一步的接觸與分析、調查之中,這六個人全都被證實為並不具備特殊性。

不要說像是舒長山那樣,一開始便拒絕與己方接觸,當逃避不了接觸的時候,更是直接道破了「魔眼」、「變異」等絕密等級的情報,後續更是準確找到了怪物們進行祭祀之時所埋藏的那些野獸內臟之類,呂卿良之後找到的那六個人,連己方此刻正遭遇哪方面的困難都說不出來。

其中一個,甚至於聲稱己方是因為得罪了深山裡的某位大仙,需要連做九九八十一天大法會才能讓平息大仙的怒火。當然,這個費用嘛,也高到了普通人不敢想像的程度。

沒柰何之下,呂卿良只得放棄了這方面的尋找。行動二隊試圖打破目前這種「將雞蛋放到了一個籃子裡」的嘗試再次面臨失敗。

呂卿良之外,張定山、陸銘兩人則一直在嘗試通過常規手段對此次桉件進行調查。

兩人通過諸如更進一步的生物分析、天體物理學方面對於csk-9602星系的解讀,受害者們的身份背景等等方面,試圖找到一點線索,但最終的結果仍舊是失敗。

這數天時間的詳細梳理,未能找到任何新的有價值的線索。

至於何薇,在這段時間之中則一直在制定對於怪物們的抓捕計劃。行動二隊幾人假定怪物們真的會在那一天舉行指引儀式,而舒長山也真的能在那個時候將怪物們的位置鎖定,那麼,己方該通過哪種方式去抓捕它們,確保全都抓捕,不讓一個逃走?

呂卿良一組,張定山,陸銘兩人一組,何薇一組,四個人總計做了三手準備。但目前來看,己方仍舊只能將希望繼續放在舒長山身上。

時間便這樣過去了十天。當舒長山預言之中,怪物們將要舉行指引儀式的那一天到來之時,呂卿良,陸銘,張定山三人終於徹底放棄了之前的嘗試,而將所有精力全都投入到了此刻這一場行動之中。

「閉關」了足足十天的舒長山終於出來了。此刻的他腳步有些虛浮,身體有些浮腫,連走路都像是踩著雲彩。

陸銘一眼便看出來,他這是餓的。

任何一個人,連續十天一點肉不吃,別的東西也只吃很少,連續餓上十天都會這樣。

但此刻,舒長山的精神卻有些出乎預料的健旺。他雙目炯炯有神,思維也敏捷而清晰。

「舒先生,我們這邊,全都準備好了。」

舒長山點了點頭:「怪物們舉行儀式的時間,應該是在晚上九點到凌晨四點這七個小時之間。它們會在這一段時間之中,挑出兩到三個小時來舉行儀式。這樣,從八點半開始,你安排一架直升機,載著我開始在封鎖區邊緣繞圈子。我在直升機里舉行儀式,感知靈力波動。一旦有結果,立刻通知你們。」

「好。」

三人召集了準備參加此次搜剿戰鬥的警衛,讓他們各自做好了戰鬥準備,忙碌著,時間便到了晚上八點半時候。

太陽已經徹底落山,天空之中沒有月亮,便連星星也沒有幾顆。便在這種情況之下,臨時基地這裡,兩個直升機編隊,足足二十餘架直升機轟鳴著起飛,向著遠方的夜空飛行而去。

張定山和陸銘兩人,與舒長山乘坐著同一架直升機。除了這三人與一名駕駛員,一名警衛之外,這架能搭載十人以上的直升機之中便沒了別人。

直升機按照舒長山之前的吩咐,開始繞著封鎖區邊緣緩緩的轉著圈子,且儘量維持著飛行平穩,盡力確保飛機沒有顛簸。已經清空出一片空地的機腹之內,舒長山也開始了自己的儀式。

在張定山與陸銘兩人的注視之下,舒長山解開安全帶,盤腿坐在地上,將隨身攜帶的那些儀式材料一一取出,放到了面前的小桌板之上。

機艙之內不好安置祭台,也只能用一個摺疊小桌板來代替了。不過據舒長山所說,除了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儀式之外,普通的儀式用專門的祭台或者小桌板,其實都沒關係,都一樣。

除了儀式材料之外,舒長山還帶了幾個底部帶有吸盤的塑料碗。此刻,這些塑料碗便吸附在了小桌板之上,以防止飛機顛簸導致傾灑。

之後,他取出那新生嬰兒臍帶血與將死之人血液混合而成的液體,將其倒在了最中間的那個塑料碗里。另一個塑料碗里,則放入了一些動物的胃袋。

那些胃袋有大有小,小的不過幾厘米左右,最大的則有一分米左右。它們有的完整,有的不完整,唯一的共同點則是,如果將它們作為「食材」來看待的話,它們應該都不算合格。

它們太過乾癟瘦小,品質太差。很顯然,它們的主人在生前過的並不好。

這是陸銘找人找了許久,才從另一個正處於冬春交界氣候的半球找到的,餓死在春天來臨之前的動物的胃袋。它們的品質要是好了,那就見鬼了。

第三個塑料碗里裝的則是一些黃色的花朵和褐色的汁液。

不算明亮的燈光之下,伴隨著飛機窗戶之外隱隱約約的山川陰影,盤腿而坐的舒長山滿臉虔誠與鄭重。

他將黃色的花瓣放到了胃袋之上,將取自新生兒及瀕死之人的血液也澆了一些在胃袋上,口中低聲吟誦了起來。

這一次,因為離得近的緣故,陸銘清晰聽到了他在吟誦什麼。

「悲慘死去的靈啊,我為你帶來了花朵和鮮血,為你帶來了新生的喜悅和將死的淒涼,還有萬物復甦的生機……」

他端起那碗由植物根莖榨出來的褐色汁液,仰頭一口喝掉,又將血液在自己手掌掌心、眉心、左臉上塗抹了一些,口中仍舊吟誦不斷。

「在這一刻,我與你融為一體,我能感受到你的靈,我知曉你融入了這方天地,你無處不在,你無所不知……」

舒長山如此慢慢的吟誦著。那聲音之中似乎有一種奇特的韻律,配合上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聲,以及偶爾的風聲,還有外界漆黑的大地與天空,以及偶爾浮現的山川陰影,在這一刻,陸銘心中也不由自主的多了一種奇特的感覺。

似乎有什麼神秘不可知的力量在這一片空間之中蔓延。

「心理暗示,錯覺,一定是錯覺。」

陸銘這樣告戒著自己。

舒長山一直這樣低聲吟誦了十分鐘左右。在後面,他的吟誦聲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終低到像是在哼唱一般,已經完全聽不清楚他在念些什麼。

之後,他忽然間有了動作。陸銘看到他忽然間將三個碗裡面裝的東西——胃袋、血液、花瓣與汁液全都混合在了一起,用一隻手粗暴的攪拌了一下,然後抓起來塞進嘴巴里大嚼了起來。

陸銘眼皮忍不住跳動了幾下,本能的感覺有些反胃噁心。

那些花瓣與根莖汁液還好,怎麼說也能算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那些取自新生兒及瀕死之人的血液,如果忽略掉那其中可能攜帶的病菌的話,其實也還好,不就是血液麼,牙齦出血然後把自己的血咽下去的事情也不少,勉勉強強算是能接受吧。

但那些動物的胃袋……陸銘就實在接受不了了。怎麼做心理建設都接受不了。

那些都是生的啊……且都是從已死的野獸身上取下來的,這玩意兒……

陸銘控制著腹中微微的翻湧,錯開了視線。

幾下將那些玩意兒都吞進肚子裡,舒長山的動作再次恢復了到了之前的緩慢。他盤膝而坐,面對著小桌板再次開始吟唱。

「無處不在的靈啊,你是萬物的起源,你是天地的起源,你是星空的起源,你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仍舊如同之前一樣,一開始聲音大,之後聲音便漸漸變小,最終變成了哼唱,讓人完全聽不清楚。

陸銘看了看時間,此刻已經到了九點。怪物們舉行指引儀式的時間窗口已經到達。如果舒長山所說為真,那麼從此刻開始,怪物們隨時都可能開始舉行儀式。

直升機仍舊在圍繞著封鎖區邊緣前進。舒長山盤膝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陸銘壓下心中的不安與焦躁,仍舊默默的等待著。

看著遠方的城市燈火,看著另一個方向隱約可見的山川陰影,陸銘的思緒在這一刻控制不住的開始放飛。

不可否認,就算舒長山身上有再多的疑點,自從己方接觸到他以來,他都確確實實表現出了眾多極為神奇的地方。而這一切,至少此刻,陸銘找不到除了所謂「克蘇魯體系」之外,任何一種另外的解釋。

便連他一直堅信不疑的科學體系,面對這些事件也完全無能為力。

那麼,如果這一次,舒長山真的依靠他所謂的「儀式」,又一次完成了通常情況與邏輯下,以科學體系來衡量的話,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自己……真的還能做到否認這一套體系的存在麼?

可是,如果存在克蘇魯體系,科學體系就將崩塌。這兩者是完全不相容的。

科學是一套方法論,講究邏輯,講究實證。但偏偏,克蘇魯體系完全不講邏輯,也不講實證。

望著窗外的黑暗,陸銘漸漸感覺到有一些茫然。

時間仍舊在悄悄流逝著。轉眼間便已經到了午夜十二點。距離時間窗口過去,還有四個小時時間。

舒長山反倒是一直盤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口中也沒有停下吟誦。也不知道腿麻不麻,嗓子啞不啞。

且不管他究竟有沒有真本事,至少這一套功夫,陸銘自愧不如。

便在陸銘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良久一動未動的舒長山終於有了動作。

他勐然睜開眼睛,看向了張定山。

「我感覺到了邪惡力量的波動。它們就在附近,大約在西北方向二十餘公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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